沈晏在齐贤被缉拿归案的第三天,将所有的证据,以及他的口供全部呈交了刑部,邹文核实案情之后,将所有原封不动的呈给了燕帝。
燕帝看到他的证词,勃然大怒,直接撕掉了他的口供,扔下了“无稽之谈”四个字,随后下令将其关押天牢,秋后处斩。
从养心殿回府的路上,沈晏遇到了殷逸娇,身旁还有邹文一起,想绕道走已是不能,只好迎了上去。
那日傍晚送她回宫之时,沈晏已经跟她说了清楚,理由借口都跟与殷逸辰所说的无二。
他想,匆匆打个招呼,应该就可以走了吧。
“公主殿下……”
“邹尚书,我跟沈将军还有话要说,尚书大人可否先行?”
邹文也不是没有眼力劲儿的,给了沈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告了辞。
“公主殿下,下官今日并非有意出现在您面前……”
那日为了打消她的念头,他承诺此生绝不会在主动出现在她眼前。
今日虽非有意,也算是破了自己的誓言吧。
“不,是我主动来找你的。”殷逸娇打断他的话,走过去站在他跟前坚定的说道,“我已经想好了,不论你怎么说,我就是喜欢你,为国出征也罢,战死沙场也罢,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小小的丫头,说出来这番话其实是很惊人的,殷逸娇的话在沈晏耳边回响,震的他心肺都在疼痛。
“公主殿下,下官……”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我,不过我可以等的。”殷逸娇的眸子灿烂如夜空的星辰,璀璨又夺目。
“公主殿下,下官……下官不值得您如此。”
“值不值得,沈将军你说了不算,要我说才算数。”殷逸娇脸上笑容依旧,“以前是我想事情太单纯了,我会改的,你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会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孩的。”
“公主殿下您……此话万万说不得的,您贵为大燕公主,金枝玉叶,是下官配不上您才是。”
沈晏不知道自己那日说错了什么,短短三天,竟然让她的变化如此之大。
“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放弃的,将军您一日不同意,我就缠你一日,你若是一辈子不同意,我就缠你一辈子,知道你什么时候厌了烦了,愿意娶我。”
说话的事情殷逸娇神情肃穆,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沈晏再心宽,也知道她说的都是自己心中所想。
“抱歉,公主殿下,下官心意已决,请别让下官为难。”
“哼,沈晏你这个懦夫,护得了天下人,却怕自己护不了家人,哼!”
殷逸娇被他的执拗气到了,狠狠地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跑开了。
“公主殿下……”
沈晏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立即又反应了过来,看着自己不听话的双腿,心中在冷笑。
他懦夫,她说是就是吧,这辈子除了沈韵,他不觉得自己还可以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女孩子的身上。
哪怕她是皇族公主。
他已经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了。
沈晏一边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一边出宫,宫门口邹文正悠哉悠哉的等着他。
看到他出来,邹文一脸好奇的迎了上去,打趣道,“看样子,是千年铁树要开花了?”
沈晏睨了他一眼,冷冷的眸子扫过他,否认道,“别胡说。”
“那到底谁在胡说呢,沈将军?”
“……”沈晏白了他一眼,不再搭话。
“你明明知道她喜欢你,你又未曾有妻室,怎么就别别扭扭的,像毛头小子一样,装什么无可奈何?”
邹文想法比较简单,也比较实际,喜欢就在一起呗,没有什么事情比两情相悦更让人振奋的了。
“明知是深渊,是无底洞,我一个在就罢了,怎么能再多一个。”
邹文沉默,犹豫了许久才意有所指地说道,“万一不是深渊呢,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为了没有十足把握的一点几率,拉一个女孩子下水,抱歉我办不到。”
“哎,我说你会不会想的太复杂了啊,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好好的也没见你出什么事儿,现在怎么感觉你畏首畏尾的,越活越回去了。”
在他记忆中,沈晏应该一直是英姿飒爽,杀伐果决的才对,可遇到公主殿下,似乎变了好多,犹疑、不确定逐渐多了起来。
“……”沈晏没接他的话,牵过路旁拴着的马匹,翻身越上,不做停留的离开。
邹文好笑的看着他别扭的背影,嘴角弯上了天际。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嘴上说着无数的理由在逃避,然而心都已经沦陷了。
他倒要看看,等沈晏被人搞定的时候,他还能不能如此风轻云淡。
……
谢府
谢覃的老宅这么多年早已经用不得了,这次他回来,又命人翻了翻新,才可以住人。
与他离开之时相比,这里看着老了许多,里面的东西也在好多年被抄了个干净。
“老爷,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已经下令,让少爷随时都可以回京了,如今前去传旨的人,已经已经到了半路了。”
说话的人是谢覃身边跟着的老人,从谢覃开府建牙之后就跟在他身边,二十年前随之一起被贬通州,谢覃这次回来也将其带了过来,
“皇上的旨意……”谢覃勾唇,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问道,“应该走的是加急吧。”
“回老爷的话,皇上的圣旨本该是加急的,可是这次皇上特意提出,车马驿站传旨不必加急,所以……”
“哼!”桌子上的杯子被他紧紧的握着,谢覃冷笑道,“蒙儿为他守卫通州近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竟然连圣旨都不走加急,皇上这心,着实是偏的很。”
季阳到通州,一来一往至少也要两个月,所以说等到谢蒙可以回京,至少在两个月之后了?
“老爷,还有今日户部尚书何启安何大人派人传来话,说今年往通州拨的赈灾银,已由少爷全权接手,赈灾线还很长,按照少爷的性子,稳不住那边的灾情他怕是也不会回来的。”
老管家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算日子两个月自家少爷也不见得可以赶回来。
“蒙儿也就是那性子,我又能如何呢。”叹了一口气,谢覃又问道,“只有何启安过来了?兵部尚书郑尹郑大人呢?”
提到郑尹,管家就有些为难了,“老爷您也是知道兵部尚书郑大人的脾气的,这人办事谨小慎微惯了,虽然因为老爷亲自出面让他替少爷上了折子,可是想要真正将其拉拢过来,却是不容易的。”
如今朝中六部,户部的何启安,兵部的郑尹,礼部的江桀,吏部的朱阗,刑部的邹文,以及工部的温杰六人。
其中朱阗已经大势已去,刑部是立场明确的站在沈府身后的,江桀这人清高,怕是不肯站队,温杰的女儿温柳又是痴迷殷逸辰……
局势怎么看都对老爷不怎么有利。
“拉不过来又如何,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我只要能够保证让他不会背叛我就是了,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打紧的。”
事到如今,他携着满腹的恨意归来,站不站队,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老爷的意思,老奴明白了。不知老爷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远死了,齐贤这次也保不住了,安乐侯府如今只剩下齐眠一人,手握重兵的骁骑营那么久,也该换换人了吧。”
“侯爷,您的意思是?”
“禁军一事,是我的疏忽,让汜水那个小丫头片子给搅和了,禁军由沈晏统领,想要再生事已是不易,可是骁骑营就不一样了,里面多少都是本侯以前的下属,招呼一两个也不是难事吧。”
“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管家说着最后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侯爷,齐贤少爷已经被压入天牢,您什么时候会去看一看?”
“看?看什么?”谢覃的声音清冷又凉薄。
“贤少爷这次进去,怕是已经出不来了。老爷不去见他最后一面么?”
“嗬,弃子而已,又有什么必要呢?”谢覃冷笑道,“当年将他从乱葬岗救回来的时候,他的命运已经被确定了,只能做谢府的一条忠犬罢了。”
“……”管家不语,心中泛出阵阵冷意。
“这些年,本侯与蒙儿在外受苦,他在季阳做着骁骑营副将,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是上天格外的恩赐了。至于其他的,本侯不想考虑了。”
“是,老爷。”管家的声音变了变,有些发抖。
“派人去天牢里给他带一句话吧。”
“侯爷,您说。”
“谢谢他的付出,本侯会记一辈子的。另外别忘了告诉他,当年将他扔到乱葬岗的人,也是本侯,他那不知死活的父母亲,也是本侯亲手杀得。”
“侯爷您……”管家大惊,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谢覃口中说出来的。
侯爷的变化……太大了,浑身上下都被戾气笼罩着,让人都不敢靠近分毫。
谢覃面色忧郁,说出来的话森冷无比,让管家身子都颤了颤。
“全都告诉他吧,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