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辰并未立即答话，听到沈懿之言，嘴角少见的浮现了一抹笑意，看着眼前似有些局促不安的两人，“沈大人愿意将女儿嫁入宫中么？”
他没说他自己，也不是指任何人，单单只是询问他们，是不是愿意将女儿送入宫闱深处。
闻言，沈懿也是叹息道：“殿下的这个问题，下官又何曾不去考虑呢，只是……哎，韵儿她注定是会进宫的，下官作为父亲，不过只是希望能最后为她做一点事情罢了。”
这件事情沈懿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如今的事情，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沈大人此话从何说起？”
“五殿下有所不知，您去南海练兵期间，内子被皇后宣入宫中数次，说的是什么事情，殿下应该能够猜到才是。”
“母后？”殷逸辰倒是没想到皇后的动作这么快，他只不过数月没在宫中，就给他来这么一出。
“嗯。”沈懿点头，“下官知道，宫中的事情下官并没有资格说，可是前一段时间的情形，殿下不会不知道，若是韵儿知道皇后娘娘私底下谈起了她的婚事，对象还是……怕是现在大婚已经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至于大婚的对象是谁，在场的人不言而喻。
“……”殷逸辰在袖中的手突然紧握，向来风雨不动的眼中划过一丝黯然，许久之后才低哑着声音说：“母后做的事情，父皇知道么？”
“皇上如果不知道，韵儿现在不会活蹦乱跳的待在府上的。”
不知为何，听到沈懿的这句话之后，殷逸辰忽然觉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轻了不少，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人在默默支持着自己的。
“沈……韵儿的及笄礼是在三日后么？”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就不想叫“沈小姐”这三个疏离的字眼了，“韵儿”二字在心头萦绕，不知不觉中他就叫了出来。
“三日后的及笄礼，对于韵儿来说，也不知道到底是福还是祸。”想到几日后女儿的及笄礼，沈懿心头的石头，就越压越重，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若是……事情按照我们所想的发展，韵儿她……会不会不开心？”话题谈到这种地步，意思已然明朗，他倒是可以称心如意，可是那个丫头呢，前些日子还嚷着非二皇兄不嫁，即便是这些日子有了改变，可沈韵那样性格的人，今日在这里迫于形势做了决定，会不会让她这辈子都恨自己入骨？
“哎……”
今日谈及的事情到了最后，始终没有一个答案，出了沈府的殷逸辰没有立即回宫，绕着季阳城内一条罕有人出没的古街，转了一圈又一圈，在宵禁时候才轻功疾驰，赶回自己府上。
万事不能两全，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的决定，对与沈韵来说，到底是噩耗还是喜讯。
……
第二日，太和殿。
殷逸辰与殷逸凡分立两侧，一个淡定从容，一个矜贵清冷，身姿挺拔都是少见的美男子。
“老五递上来的折子，朕已经看了，不得不说此次南海之行，还是颇有收益的。”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殿内最前方身着紫色蟒袍的殷逸辰，赞叹着说。
他的这个儿子，自小都不需要他来操心，只是……想起自己从来都不太平的后宫，还真的是难为他了。
“儿臣谢父皇夸奖。”殷逸辰向自己右前方迈了一步，弯腰低头拱手道：“只是苦了那些戍边的将士了，南海虽然据险而守，可海盗猖獗且训练有素，我们大燕军队擅长陆战，海战的话还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老五你这次南海之行，已经带回最为要紧的东西了。海盗横行多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也正因为寻常，剿灭的任务更因该谨慎才是，此时势必要从长计议。”
“父皇所言甚是。”
若是能够轻松的就将海盗从南海剿灭，现在又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看现在南海的情形，势必要组建一支海军才对。
“除了南海，众爱卿还有何事要议？”看了看殷逸辰，皇帝环视四周道。
“回皇上的话，依老臣来看，立储乃国之根本，如今就连九殿下也已年满十岁，这事情着实是不能耽搁了。”皇帝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大臣率先站了出来说道。
殷逸辰看向来人，是礼部尚书江桀，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江桀说完还往殷逸辰的方向看了一点，两人眼神交汇后又快速的分开。
要说起大燕立储的事情，那里面的曲折可是怎么都说不清楚的，朝中的大臣们最开始还时不时的提两句，可是到现在，连提的人都没有几个了，所以当江桀往事重提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前方站着的两位殿下。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听到这话眉头都皱了皱。
“皇上，微臣觉得江尚书所言在理，立储之事拖延甚久，还请皇上早做决断。”另一位大人附议道，是吏部尚书朱阗。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间朝堂上的附议声此起彼伏，众朝臣纷纷跪下，只有殷逸辰与殷逸凡挺立在原地，似是他们所说之事跟自己无关一般。
“行了，都起来吧，朕心里有数。”看到这一幕，皇帝也是头疼，他也知道立储之事刻不容缓，可是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皇后还是个不定时的导火索，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揭露的最好时机。
“皇上……”
没有得到该有的回答，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有何想法，压着这件事情这么久，始终没有一个结果。
“行了，这件事也容后再议，高衍，退朝。”皇帝已经不愿意多谈，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甩袖子就要离开，无意间扫到殿内站着的人，眼睛眯了眯，一直到后殿才对高衍说：“宣五殿下过来见朕。”
“是。”
殷逸辰前脚刚离开太和殿，后脚就被高衍给叫住了，也没耽搁殷逸辰随着高衍去了皇帝常在的养心殿。
“父皇。”
“你来了。”皇帝手上正捧着一本棋谱在看，听到殷逸辰的声音，丢下了棋谱看了他一眼，直奔如题的说：“关于立储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一切仅凭父皇圣心独/裁。”殷逸辰面色分毫未变，一字一句的说。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脾气？”皇帝对自家儿子这种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样子，感觉到了头疼，“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殷逸辰不说话，只是仰着头静静地看着皇帝，等着他的下文。
“……”皇帝也是恼了，从近旁的书桌上随手翻出一本折子来，“既然不想说，那你就看看这些吧，看了之后在跟朕说，到底有没有想法。”
其实即便是他不看，他也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随手翻了两页，看到的内容跟他预想的几乎没有出入。
“母后这是已经坐不住了么？”
“……”皇帝看他淡然的样子就来气，想说什么一下子被气的给忘了，只好挖苦道：“你倒是好样的，自己的母后帮着别人来对付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觉？”
“父皇今日招儿臣前来，怕是不单单只为了这一件事情的吧。”殷逸辰早已经习惯了皇帝跟皇后对自己的态度，说起话来也不怎么客气。
“……”皇帝翻出一本本的奏折，丢在了殷逸辰的面前，“再看看这些吧，平日里让你在他们身上上点心，你似乎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皇后虽然贵为皇后，可若是你不想，这些手脚她是动不得的。”
“父皇说得对，儿臣是故意的。”殷逸辰忽然扬起了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皇帝，说出来的话似是沁着无限的冷意，“儿臣只不过是想知道母后能为二皇兄，做到哪种地步罢了。”
“如今全都看到了？”
“算是吧。”
“还打算按兵不动？”
“……”
两个人说话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条理，可是他们彼此都清楚，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五，你应该知道朕的想法的，这些年你想做的事情，朕从未阻拦过你，即便有的事情对你是真的没有好处。”皇帝说的话有几分语重心长，“有些手段你想使，可不代表别人跟你一样的心思，不争不抢的样子，倒是像极了……”
“像极了？”皇上没有说完的话引起了殷逸辰的注意。
“……一个故人罢了。”皇帝答道，话语间有淡淡的无奈，“朕总有老的一天，老五，你也该好好考虑了。”
“父皇，儿臣的心思，从来都未曾改变过。”殷逸辰的态度也是决然，没有因为皇帝语重心长的话有任何的改变。
“可若是这件事情，跟沈家的小姐有关系呢？”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皇帝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殷逸辰瞬间语噎，“父皇……”
“哎……”他就知道，他的这个儿子，跟他年轻的时候是一摸一样的，就连死穴都出奇的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