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兰脚步一顿,垂头看着脚下,见一道细细的丝线拦在门口,再抬头,只见门顶悬挂着几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只要她绊断丝线,手术刀就会直接射入天灵盖。
人家都是防盗防贼,楮知忆却是防着家人。
杜月兰没想到楮知忆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在家里还做机关。压了怒气低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楮知忆淡道:“知道了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怎么能安然入睡。”
杜月兰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自然地笑了笑:“你既然答应了我不说,我怎么会不信你。在家里弄成这样,万一来的人是你阿爸呢?这可该伤他的心了。”
楮知忆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腕,将枪口重新对准杜月兰,提醒她:“这个家里能让她伤心的,只有你。”扬了扬眉,“还不走?”
撕破了脸,就没有那么多伪善。
杜月兰气地转身就走,只是关门时却仍然压住了情绪,显然极为克制。
楮知忆却不敢松懈,直到旧楼梯发现那熟悉地声音时,她绷紧的脊背才真正放松下来。
握枪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上,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掖在被窝里的身体早已被汗水湿/透。楮月兰进来的时候她之所以能快速清醒,就是因为麻药的药效过去了,伤口火灼地火辣辣地疼。
楮知忆颤抖着手从百里司宸给的病人服口袋里掏出一瓶药,倒了一把到手心,直接塞嘴里就着口水滚了滚喉咙咽了。
这是百里司宸离开医院的时候扔进她口袋里的,让她痛了就吃。
药效起效慢,胸口仍然一阵阵地灼痛。
痛地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楮知忆扯了扯系在床头柱上的一根细绳,悬在门顶的三把手术刀顺着半空中一根细绳滑了过来,落在床头柱床,楮知忆摸过来束回左臂上。
杜月兰找她进一步证明了她的猜测,只不过是不是那么回事还要等明早。
这世上有干坏事还没胆的小人,也有干了坏事还天经地义的恶人。杜月兰只能算是小人,森田才是真恶。
楮知忆曾经办过一个案子,一个屠户因求爱不成将心仪的女子杀了,剁成几块腌在菜缸子里,每日炒菜下酒。那时候楮知忆还未接过外公的差事,跟着外公看现场。三个腌菜缸子,腿是腿,胳膊是胳膊,五脏是五脏,齐齐整整。
屠户被抓时一丝挣扎也无,反而同森田般露出那样诡异的笑,告诉当时还是保长的黄叔保自己已经与心爱的人容为一体。
那时候楮知忆还小,但那诡异的笑却深深地烙在她心底。她想她将来一定不要做谁心仪的人,也断不能弱到任人宰割成为瓦罐腌肉。
所以,当时森田说出那一句“我们彼此烙下了印迹”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和幼时的屠户一样。但森田与屠户又有不同,森田肩负使命,纵然要杀她也断不能因她而影响原本计划。
楮知忆知道自己的用处,这两天之内森田是不会杀了她的。但照眼下这种情形看,可能会被弄成废人。
楮知忆抬着胳膊压住眼睛,有些后悔那时竟然没有留意森田的神情。
百里司宸!
楮知忆有些堵气般地在心底狠狠地叫了某个人的名字,要不是因为见过他后太过欣喜,她怎会如此不慎重。
男色也是色,特别是百里司宸那种样子的,惑人。楮知忆有些不忿,唇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竟然扮成了女洋人,倒是不负那副皮囊,真真国色天香,别有一番韵味。
他能先到医院扮好,可见她一受伤他就知道了。
他在暗处看着她!
这种认知又让楮知忆心情愉悦了几分。
滚着一脑子关于百里司宸的官司,楮知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楮正良就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他答应了楮知忆五点半叫醒她,便是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准点地亲自敲开了楮知忆的门。
近春末,晨光都来的早了。拉开窗帘,带着凉气的阳光漏进屋内,楮知忆眯了眯眼,今天的戏,该多精彩。
下楼时楮知忆换了之前那套黑色衬衣和裤子,外面套了一件大衣。这身装束利落保暖,主要是黑色要是伤口出血了也不易发现。长长的半束着,瞧着有些散乱但配上她那一脸面无表情的肃容,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洒脱感。
昨夜那一场短暂的交流让楮正良明白这个长女对自己极有助益后,这回瞧她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哪哪都满意。正要招呼她一起吃早餐。
见楮知忆已自动在他旁边坐下,自发拿起了碗筷,自己开动,连个招呼都不打。
楮知妍在一旁适时地扎针:“大姐姐,怎么不跟爸爸说早安。”
“早。”楮知忆从善如流地冲楮正良点了下头,问,“阿爸,夫人呢?”
“她怕是约了太太们打网球了。”楮正良道,“等你身子好了,也跟着去吧。多跟太太小姐们走动走动。早上运动对身体也好。”
说完就顿住了,明天楮知忆就要跟森田结婚了。以后怎样,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楮正良刚刚动起来的心又跌落了几分。
森田跟楮知忆结婚,喜帖早在送金条的时候就送遍全凤歧城了。喜贴烫金,名家手书,邀请词字字恳切。求爱、订婚、结婚,如此仓促,但行事却有条不紊,样样齐全。要说段天不是有备而来,他是不信的。
但是是不是有备而来,为何而来,他都不在乎。
长女出嫁,虽然一百根今天归了楮知忆自己,但除去金条外,段天也给了他不少好处。把楮知忆如此嫁出去,他是赚到了。但如果楮知忆能让她攀上季田那样的真大富,好处就不是一百根大黄鱼的事了。想到这里楮正良又觉得有些可惜。
楮知忆不知道楮正良心里还有这弯弯绕绕的心思,径直问:“阿爸上班的时候可不可带我去一趟东郊员外桥。”
“东郊员外桥?去哪里干什么?”楮正良蹙眉。
东郊员外桥是出了名的外妻城,巨富们金屋藏娇之处,好女孩可不会去那种地方。
楮知忆自然是知道的,她还知道杜月新在那里有所大房子,住着他好过的所有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