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玄攸悬浮于半空中冷睨下方黑压压的死灵及那被众鬼包围住的一点艳红，见那点红色的身影动了动，他微皱了下眉。
同一时间，一阵突来的爆炸声响彻云霄，一片红光冲天而起，将地上的一切映射的就像是浸淫在一片鲜红的血海里。
淹没了莲的鬼众被炸了个粉碎，强烈的气旋直冲云霄，将早前红擎设下的结界都撞出裂痕，好险没把结界撞碎。
莲捂着被撕咬得一片血肉模糊的左肩缓缓站起身，纤细的身子有些摇晃，冥玄攸轻盈地由空中跃下缓步走到他的身前。
见他皱眉盯着他受伤的肩膀，莲不由大笑起来，仿佛要将心底所有的愤懑都经由这笑声爆发出来。
“怎么了？同情我？我所熟识的冷血残酷的黑将军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是谁改变了你？那个叫美人的少年吗？你为何不召唤出真正的‘百鬼’？面对着随时都想要取你性命的人，你竟然会犹豫！”
冥玄攸的身上笼罩着淡淡的水蓝色光芒，此时正逐渐转成青蓝，漆黑如夜的大礼服上凝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霜，原本便十分白皙的绝美俊颜笼上一层阴森而惨白的煞气，血红色的瞳仁闪着冷厉的光。
莲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冥玄攸强烈的危压感总让他忍不住就觉得胆怯，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
“你应该明白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冥玄攸向前逼近一步，俊美的眸子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森冷，被结界包围住的空间里温度骤降，沁冷的风徐徐吹拂，令人感觉如堕冰窟，“你可知一旦我唤出真正的百鬼，你断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呵呵！那么请问黑将军，您这般处处留情为的是哪般？”莲抚额轻笑，“三界之中，谁不知道地界之主身边有一位以邪戾冷血著称的黑将军？任何事物都不能撼动他分毫，连冥主紫冥都要对他忌惮三分。”
“可是现在，当初那位一颦眉便会令天地变色的黑将军怎么就转了性子了？从前的你，除了叶灵，谁能入得了你的眼？而现在，可以救回叶灵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却不肯对那个叫美人的少年出手。”
“朱雀神君不在，想夺他内的火灵珠简直易如反掌，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你就那么在乎那个美人的性命吗？在乎到可以随时舍弃你的结发妻子叶灵？”
冥玄攸挑眉，狂风暴雨的波涛汹涌而至，凝结在冰冷的眸底，仿佛随时都会激起惊涛骇浪！
面前的红衣男子笑了，眼睛上的七彩珠光映着月华折射出梦幻般的色泽，覆在一片艳红的阴影之上便透出了几分妖气来。
额心的莲印鲜红若血，一袭红衣艳若鬼魅。
男子就像怒绽在黑夜里的一朵艳丽妖娆的红莲，散发着甜腻而惑人的毒香！
冥玄攸线条优美的掌心里窜出无数条蓝色火焰，四周气温骤降，火焰交汇成一把长剑，剑身噼噼啪啪的闪着冰蓝色电光。
天地间的自然元素正以冥玄攸为中心聚集，一霎时飞沙走石天地色变，乌黑的云层奔腾着布满整个天空，无数的电光在云层中流窜。
冥玄攸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他的能力不受任何属性限制，自然界的所有元素他都可以任意召唤加以驱使。
显然，这次冥玄攸是真的是被激怒了，由天空中呈漩涡状涌动的云层及源源不绝的注入到他手中那把青色长剑里的能量便可看出。
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冥玄攸的上方聚集了一片乌黑的云层，冰冷的电光在云层间流窜，他长发狂舞，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骤起的狂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攸！住手！”突来的大喊却被呼啸的狂风扯碎。
莲邪魅的表情因这熟悉的声音而裂开一角。
紫冥！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锵”的一声钝响，一把冰蓝色巨剑与冥玄攸的青色长剑于半空中交接，两股强大的剑气相冲形成两道巨大的气旋，长剑翁然作响一如蛟龙出岫发出的沉闷低吼，随着青蓝色的气旋荡了开去。
紫冥劈裂空间从天而降，以玄冥剑架住冥玄攸的青冥剑，两柄神兵相交，威力自是不容小觑！
空地上的土地被犀利的剑气劈塌了一片，四周的古树横七竖八地倒了一片，跌落塌陷的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埃。
这还是两位地祇顾念着结界外的真实世界怕把结界毁了伤及无辜而没有使出全力的结果。
紫冥的原意本是由冥玄攸的剑下救出莲，却忽略了即使莲并非凡俗之人，对这股强大的剑气形成的强烈气旋也是避无可避的。
飓风般的气旋里蕴含着两位神祇纯然的神力，就算只是微末，这样毫无预兆地冲撞他的胸口也至少也够他去掉半条命的。
莲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软倒下去。
冥玄攸微不可查地怔了怔，与紫冥同时收了手，青色长剑化成一缕青烟钻入他的掌心。
“莲！”
紫冥飞身过去一把将即将倒地的莲揽进怀里，声音竟有些颤抖，他伸手为莲擦拭口内涌现的鲜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不断流淌的鲜血就像他一点一滴流逝的生命，开始是温热的，渐渐地便会冷却下来，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残忍地凝结在最美的华年。
为莲擦拭血迹的手有些颤抖，俊秀的眉头蹙起，俊美的眸子里竟凝着深沉的痛，莲为这样的紫冥而感到愕然。
苍白无力的手抚上紫冥紧绷的脸颊，莲气若游丝，“冥界之主，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紫冥只是抱紧他的身体，紧抿着薄唇没有讲话。
莲笑了，那一缕笑竟是说不出的纯净，却也是那样的苍白，脆弱得就像一朵飘零的落花，分外凄艳：
“我跟了你千年，从未见你为我产生一丝动容，甚至你的笑，都是那么吝于施舍给我，更遑论为我而流露出这样痛心的神情……其实，心里还是挺欣喜的……”
这样说着的莲，满身鲜红尽退，飞扬的长发映着月华就像缠绕在身边的月之碎片。一袭白色轻纱翻飞，轻盈一如蝶儿展开了双翼，仿佛即将羽化飞升。
凝视着紫冥的紫色眸子有着温暖的笑意，此时的莲就像飘曳于黑夜中的一朵白莲，带着一股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却美得令人心碎！
“本是佛陀罗汉身，何故辗转入红尘？佛祖教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菩提原本就没有树，明亮的镜子也并不是台，本来就是虚无没有一物，哪里会染上什么尘埃?然而，心本无尘，尘即是心，无心无尘，人便是死……”
“我只是佛前一支小小的莲花而已，在那个灵智初开懵懵懂懂的年华，在那年的盂兰盆法会上，只因投注在我身上的那不经意间的回眸一撇，我有了心……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装得下一个人……化形也潜意识里化作了他的模样……我曾怨他恨他，但是他不知道，我恨的从来都不是他无意间将我污染，让我每日都在煞气的侵袭下痛苦的挣扎……”
听到这里，紫冥抱着莲的手更紧了，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一双俊美的眸子里甚至泛起了血丝。
莲的笑越发脆弱起来，甚至笑出了泪滴：
“我知道……你的心里没有我……攸说的没有错，我会堕入鬼道全是我自己的选择，会落得这般田地全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诸法皆空，万法因缘生因缘灭，究其本质，当体即空，无所有。佛不落因果，缘起而缘灭，众生因业力缠身，被因果所左右，一切相皆是由因果而生，而我却注定摆脱不开这因果……”
莲的身体逐渐透明起来，声音也细如蚊蚋，好似被风一吹就会消散在空气里。
“我愿一直是那支开在灵山池畔的小小白莲，只为一人含羞而绽，虽不一定美得夺目，却可以绽出盛世芳华……”
苍白纤细的手无力跌落，莲含笑在紫冥的怀里闭上了双眼，一滴泪，跌落，碎在月华如水的月色里。
一支圣洁的白莲静静地躺在紫冥的手心里，空气里空遗一缕优雅的莲香。
紫冥凝视着掌心里的白莲数秒，然后轻轻地将他放进自己的怀里，沉重的呼吸以及剧烈起伏的肩膀泄露了他的情绪。
冥玄攸站在紫冥身后静静地等他平复情绪，空气里飘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虚无缥缈，亦真亦幻——
睡吧……下个千年……我等你……
冥玄攸知道这是紫冥对白莲许下的承诺，至于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莲，紫冥藏得太深，就连他也不能妄下定论。
这时，紫冥转过身来，又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的神情，“你有事要向我确认？”他双手抱胸，笑问。
“你截住我的青冥剑时，那副焦急惊恐的模样骗不了人，你怕我真的会杀了莲。”冥玄攸本不是那种好事之人，只是莲的一片痴心，让他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