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了面试后的第二天，一阵急促地电话铃声敲醒了正在熟睡的陆敏，电话那头是一个甜美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陆敏吗？”
“我是！”熟睡中被吵醒的人语速往往缓慢愚钝，陆敏极力提高嗓门，用来掩饰自己声音低沉嘶哑的状态。
“我这边是天启地产，恭喜您通过我们的面试，通知您明天来我们公司办理入职手续。”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干练。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谢谢！”陆敏有些激动。
“请您带上毕业证书，身份证复印件。”电话那头继续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陆敏礼貌性的回答道，他彻底清醒了。
正常人几乎无处不受天性的驱使，小小的利益格局就让他们开心起来，陆敏也不例外，虽然这仅仅是一次普通的面试成功，却让陆敏激动的去买了几样卤菜，四瓶啤酒为自己庆祝。
晚上，合租室友王大江发现加餐的陆敏，留着口水求陆敏带他一起享用美食，陆敏也觉得一个人喝酒有些闷，便应允了。
王大江来自农村，毕业于一个四流大学，他有着黝黑的脸庞，粗糙的皮肤，有些干瘪的腮帮子，三分之二的时间眼睛是半睁半闭的，就连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或许是跟外卖员这份工作有关，他的头发总是凌乱的。
城市里大量慵懒做作地白领们催生了外卖员的大量涌现，这是一份虽不体面但却收入还不错的工作，王大江不热爱，但也乐于努力。
男人在一起很奇怪，顺境的时候聊女人多，逆境的时候聊事业多，王大江送外卖的工资虽然尚可，但他始终觉得与职业理想越来越远，陆敏虽然找到工作，但是眼前的压力依旧没有解决，对未来的职业规划一片模糊，美食和酒精对味蕾的刺激反而让两人苦大仇深起来。
“要不是想赶紧挣钱买房，我真的不想送外卖，这样一直送下去，我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样走。”王大江语气低沉。
陆敏苦笑道：“送外卖就能挣钱买房了？我看未必吧，你挣的那几个钱，在房价面前就是唾沫星子。”
王大江点点头：“可不是嘛！生活就是这样欺负人呀！”
陆敏安慰道：“不过呀，你是一个很努力的人呀，每天送外卖很辛苦，也没听你喊过累。”
“说不累是假的。”王大江摇摇头。“客户一下单，我就得立马骑上破电驴，拼了命的去商家取餐，拼了命的去送餐，送晚了拼了命的道歉，一天到晚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
“是很辛苦，你放心，以后我点外卖一定不催外卖员。”陆敏笑道。
“哈哈，陆哥是好人呀。”王大江知道这是调侃的话，也跟着笑了。
“陆哥，我们农村来的孩子，在小地方长大，没有背景，没有见识，想成功真的好难哦！”王大江笑声罢了，语气又变的沉重。
“其实在农村这种小地方长大不是错，但倘若到了大城市认识不到自己只是优秀中的普通，找不到自己的定位和生活方式，那才是错。”陆敏的语气认真。这是在鼓励王大江，也是在鼓励自己。
“虽然不太听得懂，但是我觉得陆哥说得对，呵呵！”王大江借着酒劲调侃认真的陆敏。
“算了，我自己也迷茫呢，我们赶紧吃吧，吃完早点睡，明天我还要去公司报到呢。”陆敏说道。
“陆哥，是你之前说的房地产公司吗？”王大江问道。
“是的，之前我还觉得可能不会被录取。”陆敏口吻有些庆幸。
王大江拿起啤酒，冲着陆敏笑道：“陆哥，冲你这顿美食，我也要祝你以后工作顺顺利利。”
“工作顺顺利利？”这样一份简单朴实的祝福，确实陆敏最渴望的，但若放在现实中，顺顺利利恐怕是一种奢望的梦想。
此时的陆敏回忆起毕业八年来的点点滴滴，不免有些伤心，也许是智商的沦落，也许是情商的偷懒，也许是太过自我，也许是太过浮躁，顽固加上无人指引让陆敏八年来并没有取得任何事业上的成绩，曲折，轻浮，一塌糊涂一幕幕，让他不敢回首。
爱情也是不尽如人意，自从张娜娜失去联系以后，陆敏就再也没有尝过爱情的甜蜜，虽如今和张娜娜重逢，但张娜娜已经结婚，陆敏又有什么可想的呢。
陆敏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不一会儿，餐桌的狼藉足以让二人结束这场加餐，酒足饭饱，各自去休息了。
第二天，西装革履的陆敏来到天启地产，公司前台笑盈盈的把陆敏带到了上次等候面试的大办公室，前台示意陆敏坐下等待，时间快到九点，大办公室的人已经坐满了，陆敏环顾四周，发现男少女多，不少女孩都涂着厚厚的脂粉，看起来很漂亮。
很快，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自称是地产销售培训师，女的自称是区域经理，区域经理首先发言：“朋友们，欢迎大家加入天启地产这个大家庭，今天，之所以你们可以坐在这儿，说明你们是最棒的，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在这里开心工作开心挣钱。”女经理从“开心工作”这四个字起就特意提高了音调，头点得像一只鸡头，她在等待掌声。
女经理眼前是一群还不相互熟悉的群体，不可能有任何默契，直到女经理的发言结束几秒钟以后，才听到几处试探性的掌声稀稀拉拉的响起，而后大部分人不知所措的跟着鼓掌。
女经理似乎很满意，在掌声结束后，笑着说道：“谢谢大家。”做了一个拜佛状的流行手势。
男培训师说道：“今天，我给大家培训，我主要讲销售技巧和购房心理学。”
陆敏发现，很多人开始拿出大大的笔记本，准备记下让自己盆满金银的秘诀。
男培训师咳嗽两声，故弄玄虚的说道：“这个关于销售技巧嘛！需要大家去领悟，一个悟字很重要，你比方说，楼盘都是有优缺点的，那么面对客户，关于优缺点，我们怎么说呢？”。
大家或许是都怕回答错误，丢了脸，没有人吱声。
男培训师又咳嗽两声说道：“呵呵，就是把楼盘优点放大，缺点隐藏起来嘛！当然，倘若遇到有些较真的客户问到了缺点，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蒙混过去。另外，把你们的微信朋友圈用起来，每天都发假装抢房的图片，刺激他们。”
陆敏有些失望，这叫什么销售技巧呢？不就是骗吗？
男培训师继续说道：“同时，你们要有敏锐的嗅觉！，客户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乘坐的车是什么品牌的，……你要眼观六路，察言观色，你的鼻子要想猎犬一样，隔着十万八千里就闻出钱的味道。”
“那我们不是成狗了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叫了起来，所有人哄堂大笑。
男培训师摆手示意大家不要笑，然后说道：“买房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而且不是一丁点儿，是要大量的钱，房子比戒指，手镯靠谱，甚至比老婆还靠谱，你见过有几套房子的男人没老婆的嘛，甚至还能把别人家老婆搞过来。”
女经理站了起来，提醒培训师不要扯得太远。
男培训师立马言归正传：“你们记住，不要在买不起房子的人面前耽误时间，房子不是给他们造的，他们不配和你们沟通太久……我现在再给大家传授一个技巧，名字就叫逼定，哪位同学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男培训师指了指刚才那位发出叫声的男人：“你刚才不是很踊跃吗，现在说说，逼定是什么意思？”
男人站起来想了想：“字面意思理解就是逼人家定下来呗。”
“没错，很好！”男培训师点头继续说道：“我刚才说了，你们要懂得悟，这逼定的技巧还有其他内涵，你们一定要把情势说得十万火急，要让客户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今天不卖明天就涨价，当然，说这些的时候你要微笑，微笑是白莲花，你还要让客户笑，人一笑就会放松警惕，笑一次放松一次，警觉性就下降一分，你更容易得手，卖房子就是挖陷阱，陷阱是谁挖的呢，是开发商，是你的老板，你的工作就是把客户推倒陷阱里面去。”
女经理大声咳嗽一下，环顾了四周。
陆敏看到，不少女孩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好像悟出了什么东西。
“现在我再问大家一个问题，在和客户谈判中，究竟要不要告知客户楼盘的缺点呢？”男培训师问。
大家纷纷举手，男培训师点了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子：“你来回答。”
“肯定不能告诉了，告诉了，房子肯定就不卖了，我不会那样傻告诉他的，如果客户看出缺点来，就蒙过去……”女孩的声音像麻雀。
女经理向女孩投去赞赏的目光。
陆敏忍不住举手：“我觉得要说”。
男培训师：“你是怕良心过不去。”
“是的，也不全是，我觉得客户也不傻吧，有缺点他们看不出来吗，你死扛着，客户对你的信任就没有了，还谈什么买卖呢？”陆敏说道。
“全说了，房子肯定卖不出去，买房子的人不是慈善家。”男培训师说道。
陆敏思考片刻说道：“我至少要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缺点，这样说不定会增加客户对我的好感。”
“很好，我喜欢你的这个答案。”男培训师说道。
女经理似乎对陆敏的回答不感兴趣，眼神里藏着否定，低头玩弄着自己手指甲。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问我。”男培训师说道。
大家踊跃举手，男培训师点了一个女孩，女孩说道：“客户就是不愿意买怎么办？”
男培训师笑笑说道：“还有一招，就是告诉他们，涨价，房子一定会涨价，下次来要多花几十万。”
培训好不容易结束了，需要考试，陆敏看了试卷的内容，基本都是培训师培训的内容，只要按照他的说法答题，通过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陆敏觉得，这些销售技巧听起来并不像技巧，更像是坑蒙拐骗，他默默决定，他要用诚信去打动客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