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晚上，余小美总不方便留在这里，她安抚着姜雅静：“我和徐姐说了，到时间她会送药过来，你也不要难过了，小产也相当于生孩子一样，一定要养好了，咱们还年轻，以后再要就是了，别哭了，你向来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的！”
姜雅静点点头，余小美又说：“要不，你给曲杰打个电话吧，他刚刚也是在气头上，毕竟闹得这样大，一会儿气消了就回来了！”
姜雅静并不说什么，闹成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曲杰待她如何，看着余小美走了，那个徐姐也静悄悄的，整个别墅里好像就是她一个人。
她是真的累了，昏昏沉沉中也就睡了过去，直到半夜里，被动静惊醒，原是曲杰回来了。
曲杰是一身的酒气，看到她醒了，有些懊恼地说：“你还好吧？”
总算他还是说了句人话，姜雅静压下委屈，平静地说：“弄成这样，很是对不起……”
“算了，别说了，够丢人的了，我妈跟我闹了半宿，总算让我说服了，你……，等你好了，去哄哄她，本来想着过几个月就有孙子给她抱了，唉！”曲杰郁闷地说道，但看着姜雅静一脸惨白，也有些于心不忍：“你睡吧，我去客房睡！”
姜雅静看着他走开，心里一时难过，一时又觉尚有希望。
曲杰刚刚几句话，还算是让她感觉舒服了一些，但眼看着曲杰走出房间去，又觉得他这个人一点也不体贴更不提温柔了。
唉，这就是她选的男人。
姜雅静心里很难过，她一直要求极高，但为了对方的家底，她就放低了对这个人本质的要求，结果，她怕要用一生来承受这个后果了。
而段萧萧出了医院，曹墨竟然还在外面车里等着她。
“孩子我已经送回家里去了，姜雅静怎么样？”曹墨说道。
“孩子没保住，情绪有些激动，不过我出来时，她好多了，已经这个样子了，只能想开些了！”段萧萧说道。
曹墨并没有说什么，虽然不喜欢姜雅静的为人，但现在见她这样惨烈的下场，还是有些难受的，毕竟是相识这么久的朋友了，他觉得姜雅静真是蠢透了，那个曲杰刚刚开车走的时候，刚好被他看到了，这样一个不负责，出了事甩手就走的主儿，也亏得姜雅静挑三捡四才遇到。
唉，人生啊……
人生啊，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余小美一个人坐在回家的地铁上，平时拥挤的地铁，今天却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出来，因为她一直在哭，开始只是无声的啜泣，后来，就有些哽咽出声，本来，她膝前有个小孩子，不停地拿着个风车晃来晃去，但是那个孩子的妈妈一扭头看到余小美的样子，就将孩子一把拉了过去。
这样，余小美的周围一米之内，都给她空了出来，好多人都在偷偷地看她。
余小美今天因为参加姜雅静的婚礼，所以脱了伴娘裙，还是穿得很光鲜的，平素她都是淡妆，今天也刻意画得浓了一点，头发披散着，系了根素色的发带，毕竟三十岁了，装嫩已经不适宜了，她哭得狠了些，眼泪把睫毛膏冲下来，脸上的粉也化掉了，看上去，有些恐怖，她能感觉到四周人们眼里的好奇，但是，没有人过来询问，也没有敢来安慰她。
给她腾出来的这个空间，也许是现代人所能做的，最大的奉献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的悲伤，但是，她的情绪却感染到了大家，平素拥挤而繁杂的车厢，今天却一下子肃静下来，在这个元旦假期还没有过完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凝重起来，没有人安慰她，但是，也没有人能制止得了自己心内忧伤的情绪，整个车厢都在暗泣一样，只有车厢疾驰的风声。
本来预计元旦过后要手术的余小美，现在更是难过。
林南与段萧萧刚刚在医院走廊里等姜雅静的时候，余小美也说了自己的事。
本来想找个好的时机的，但是那时心里一难受，就说了。
林南立即说，要给余小美联系最好的医生，她的人脉广，院方那里有熟悉的人，余小美连说不用了，都已经安排好了，但林南还是去给朋友打电话。
段萧萧向来眼泪窝浅，又因为姜雅静的事，她心里还没有缓过劲来，所以，一下子倒是忍不住，流了泪出来，一边又难为情地自责，一边抹着眼泪，不想让余小美添堵：“你个傻丫头，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哪天手术，我去陪你，小美，没事的，曹墨的二姨就是这个毛病，几年前的手术，现在恢复得可好了，还给她儿子带孩子呢！”
余小美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现在才和你们说嘛！”
曹墨回程见段萧萧眼睛红红的，又不停地抹眼泪，还以为她在为姜雅静难过，就说她：“好了，你也别哭了，不过是流产，又不是以后不能要……”
“不是她，是小美，她得了乳腺癌，她一直没有告诉我们，过两天就手术了……”段萧萧说道。
“啊？”曹墨也惊了下，那个余小美向来精力实足的样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不像是有病的人啊！”
段萧萧扭头看着窗外，她有些自责，最近都为自己的那些事而烦心，竟然忽略了好友，她都不知道余小美会得病，“六号手术，我要去陪她，不知道还要准备什么，她家里估计不会来人，晚上怎么办呢？”
当天晚上，林南就与段萧萧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林南已经安排好了床位，原来余小美定的是普通病房，林南找人给调了个单间，有了单独的陪护床，林南说，她晚上去陪着余小美，姜雅静刚出事又是新婚不方便，而段萧萧家里还有孩子。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林南说她问大夫了，因为发现的早，肿瘤并不大，余小美做的是保乳手术，如果恢复得好，对以后的生活并没有影响。
但谁都不能保证肿瘤是恶性还是良性的，所以，余下到手术之前的这几天，她们四个人，谁都过得不好。
姜雅静本身身体还不曾恢复，那个徐姐是曲家原来用着的佣人，在新家里，只听曲杰的，对姜雅静不过是面子上尊敬罢了，有时叫半天，她才扭扭地出现了，要东西，三应两不应的，姜雅静知道自己现在是自作自受，又没有力气现在来料理她，只得慢慢地调理身体，等身体好了，再和她算账。
林南工作忙，丁俊哲最近又一直在北京参加一个业内的会，已经出差半个多月了，林南说晚间余小美的护理都包在她身上了。白天还得靠段萧萧。
段妈妈听了余小美的事，也是十分地心疼，她向来也最喜欢余小美，因为余小美实在善良，最对她的胃口，她听说段萧萧要去照顾余小美，自然是十分的赞成，还自包自揽了余小美术后的饭食，她说，她会换着样给余小美煲汤做营养餐，叫段萧萧放心，孩子什么的都交给她。
手术前一天提前入院，余小美想到明天就要手术，不由得心里发慌。
这一层是妇科病房，医院里病房有限，这一层里最里面几间划给妇产科，都是新出生儿的产房，隐隐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余小美在走廊里无聊地走着，就到了那里。
门上有小窗户，有的房门又没有关，就看到里面温馨的画面，好多人围着婴儿床，有陪护的，有来探望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也许这产房是所有医院病房时，最有欢乐气氛的房间了。
余小美正看着，心里有丝难过，如果姜雅静没有小产，那几个月后，自己也可以来看她生小孩儿了。
不过，自己几个月后，还在吗？
这样一想，心里就更难过了，正自唏嘘难过，听到有人在身后说：“麻烦让一让！”
原来，她挡了别人的路了，她侧开身子，低头让开，那人正扶着一个女人过去，女人呻吟着，余小美余光里看到，是一个孕妇。
正想着孕妇也很辛苦啊，却听到一个迟疑的声音，走过去的那个人，有些犹豫的叫出她的名字：“小美？”
有些久违的熟悉，余小美抬起头。
叫她的男人，有一点眼熟，但更多是陌生，那男人见余小美看他，就讪讪一笑：“小美，你怎么了？”他这个样子，立即让余小美认出来了。
“你……是王磊”余小美难为情地一笑，有六七年了吧，原来精壮的王磊，竟然成了个微胖的男人。
脸膛依然有些黑，但脸却圆得多了，脸一胖，眼睛就显得小了些，身子更胖，他笑得不自然，“你在这里住院？是？”
余小美还不及说什么，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怎么不往里走，401，大夫说给我们安排的401！”
余小美抖了下，回头看到王磊的母亲正走过来，还是那个干瘦的老太太，当年，就是她说余小美配不上王磊，说什么也不让两个人在一起的。
王老太太倒是一眼就认出了余小美，她看着余小美有些惊讶，也有些不满，一句话不说，就撵着她的儿子往里走：“你媳妇就快生了，你还和外人在这里说什么话！”
余小美再看一眼，王老太太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子，五六岁的模样，着急地问着王磊：“爸爸，妈妈这样疼，是不是要生小妹妹了……”
王磊有些难为情地向着余小美说：“这个是二胎……”他示意妻子的肚子，余小美还没有太看情那个孕妇的脸，只感觉她疼得厉害，站都站不稳地样子。
王老太太狠狠地扭了下那个小女孩子：“什么小妹妹，是弟弟，弟弟，你别瞎说！”
女孩子撇撇嘴要哭，王磊忙着哄着她，又扶着妻子，他都来不及和余小美说声再见，就一家人向着病房里走去了。
余小美愣了一小会儿，听到王老太太还在说着：“怎么这么晦气，遇到她了！”
“她是谁？”这虚弱的口气应该是王磊的老婆，那个孕妇问的。
“就是磊儿以前处的那个，自己处的，我就没看好她，一看就是个歹命的，一脸的穷酸像！”王老太太现在抵毁起余小美来，还是不减当年。
余小美只得匆匆地往自己的病房走回来。
余小美晚些时候，与姜雅静在微信里聊天，就说了这件事，姜雅静只得劝她想开一些，“你说那个王磊啊，我还记得，你不要难过，他又不是什么出彩的人，就是有他那个妈妈，也不值得你难过，你嫁进他家门，也不会有什么好事，他那个妈妈，多刁钻啊！”
当年姜雅静也是这样的劝余小美的。
劝归劝，余小美还是很难过，三十岁的生命里，只有过一个恋爱的对象，就是这个王磊，算起来，他比自己还小，因为这个，他那个妈妈也不满意，又知道余小美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简直要了她的命了，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
一晃，六七年过去了，王磊已经有老婆孩子，老婆这眼看着又要给她生一个了。
看来，王老太太说得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得了病，要是嫁给王磊，不是害了她的儿子吗？
余小美不由得自报自弃地苦笑。
不想晚上，刚要睡着了，却听到走廊里一连串地哭闹之声。
余小美奇怪地打开门看，有两人正从那哭闹那一边走回来，路过她的病房门前，两个人还在议论。
“摊上这个婆婆，也真是够了！”一个说。
“就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重男轻女，听说是闺女，偏说是人家抱错了，不是她媳妇生的！”另一个说。
“可怜她那个儿媳妇了，说是疼了两天一夜了，她偏要人家自然生产，心疼剖腹产手术费贵，这样的婆婆，唉，可怜那个女人了！”前一个又说道。
这时，有个男人急冲冲地跑过来，余小美见正是王磊，他一眼看到余小美，又羞又愧，也不说什么，直接跑下楼去了。
走廊那一边，还在哭闹，那个王老太太看着那样干瘦，这哭闹起来，还真是厉害呢！
余小美叹口气，走回了病房。
余小美这一夜休息得不好，到了第二天，段萧萧早早就来了，走廊里还有人在议论昨天晚上的事，段萧萧进了病房，见余小美已经收拾好了，穿着手术服坐在床边发呆，她笑着说：“你想什么呢，我敲门你都没听见！”
余小美看到她，就笑着将昨天的事说了一遍。
“噢，我想起来了，那个王磊挺好的，可是他的妈妈真是，唉，当年没成也是对了，有这样的婆婆，也真够呛，我当年生菲儿，婆婆也不太满意，但是，大面上还过得去……”段萧萧说道。
“王磊的妈妈怎么能跟曹墨他妈比啊，曹墨他妈妈怎么的也是个文化人，你昨天没听到，那个王妈妈骂人太难听了，谁劝她，跟谁急，你说她儿媳妇刚生了孩子，她也不想想，她儿媳听了，得多难受啊！”余小美说道。
“我听护士刚才还说，那个老太太听说剖腹产要几千块钱，还要过三年才能生孩子，就死活不同意，让她儿媳妇又生生多受了半宿罪，听得我都觉得浑身发抖，她也是个女人，也生了孩子，怎么就忘了女人生产是多大的疼啊！”段萧萧生过两个孩子，生菲儿也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不想还有这样的婆婆。
“唉，她自己还是女人，却这样厌恶女孩子！”余小美也抱抱不平。
手术时间是排在上午十点。
平时总感觉时间不够用，余小美上班的时候，总感觉在门市里有时一晃就到了中午，都有些恨还没有来几个人，就要到下班的时间了，现在可好，坐在病床上，半天都不到十点钟。
她有些急，段萧萧跟着护士去取东西了，她走到走廊里，下意识地向里面的妇产科病房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