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沈芸芸和沈五河回来似乎一肚子气，不过在外婆面前掩饰得挺好，跟外婆说二舅母今年挺舍得的，买了挺大一个猪头，就顾衍都听出来了，到沈二江家过年，二舅母不知拿什么话怼了他们，再说，大过年，再怎么也不可能只吃个猪头，多大的猪头也不成席吧。
不过沈家人的特点都是报喜不报忧，沈芸芸和沈五河在二舅母那儿吃了鳖，也没在外婆面前流露出来。
外婆对这大儿媳妇也是心知肚明，并不去戳破沈芸芸和沈五河的谎话。
春节还下了几场雨，初五后就开始放晴，城里的人又按捺不住了出来撒野了。
外婆在心里惦着她的小闺女、外孙女的嫁妆，还惦着小儿子的彩礼，打算在初六恢复摊子的生意。小青听沈芸芸讲，她和顾衍去S市的时候，安南县天天下雨，而且要过年了，那段时间生意并不好，所以外婆想卯足劲趁这几天赚点回来。
安南县好不容易在这样的大节日里放晴，那就意味着生意会火爆，但菜农还在过年，买菜就成了问题，顾衍和沈五河只能去乡下买菜，沈二江跑货，他跑货租的都是大车，沈五河大约去过年的时候吃了鳖，怕找沈二江，又得听他二嫂的废话。
大过年的，货车司机都不肯跑，知道顾衍会开车，沈五河就找了辆小货车。
顾衍会开车，只是没驾照，往乡下跑，来回都早，应该不会被交警逮住，于是，天不见亮两人就开着租来的货车到乡下去拉菜。
最近沈芸秀的表现特别好，麻将馆没开，外婆每天只能把她带到摊子上，本来需要个人看顾着的，但这次把她放在哪儿，她就乖乖坐在哪儿看她的金镯子，也不出去找杜安国，也不去麻将馆。本来还觉得顾衍太破费了，看着乖乖的大女儿，外婆居然觉得顾衍破费得太暖心了，只差没拉着沈芸秀的手告诉她，这是你未来的女婿孝敬的。
跑了两天，见没事，初八，顾衍和沈五河干脆跑两趟，第二趟去乡下拉完菜回来，已经是中午了，没想到在铺子门前看见了李胖，两人都有点吃惊：“胖，大过节来家访啊！”
“这也太尽职了吧！”
外婆摇摇头：“两个没大没小的。”
沈芸芸用手戳戳沈五河的额头：“李老师来给外婆拜年的。”
沈五河嘿嘿一笑，和顾衍跳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搬菜，李胖见了脱了外套，也一挽袖子加入了，大家连连说“不用”，都阻制不了李胖热爱劳动的积极性。
菜搬完了，李胖擦完汗，边穿外套边问：“你们作业都做完没?”
“胖，谁大过年的做作业，那不一年到头都做不完的作业。”
“老五啊，我觉得你现在应该跟小青学习呀，我来的时候，小青就在做作业，所以你看她进步多大。”
沈五河手一拱说：“求你了，胖，我这不忙吗，我忙完了就去做啊。”
李胖点点头说：“顾衍，我放心，不用我说。”
“好，顾衍是神，你心中的神儿子，他一个字不写，你都觉得他乖，听话。”
顾衍没理两人，把手洗了，探头一看小青真在写作业，小青写累了，正在听顾衍给她用录音笔自录的一些比较简单的英语，听见声音放下笔，看见顾衍，立刻笑着跑过来说：“李老师来了。”
李胖是来拜年的，所以外婆无论如何留他吃中饭，第一次请，他假假客气一下，第二次就应了，搞得准备请第三次的沈五河有点没回过味来，悻悻地对顾衍说：“应得这么快，都不虚伪一下的！”
顾衍也挺乐，现在大家跟李胖就象兄弟，真是没大没小的了。
吃饭的时候，李胖看见沈芸秀也在，不由得问：“小青，你妈好点没?”
“比前几年好些了，这两天在铺子里都没乱跑。”小青给沈芸秀夹好菜，沈芸秀也乖乖地吃，边吃边看那两个金镯子。
李胖叹了口气说：“你外婆真不容易。”
外婆笑了一下说：“我也没什么，这么这么就过来了。”
“这安南县呀，你们沈家是一户父母兄弟姐妹情深义重，还有一户就非得当年的顾家了，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那个同学父母走得早，家里没钱，在学校天天就用点家里做的咸菜下饭，那都还得省着，他那大哥，为了给他攒学费，攒饭伙钱，大冬天地跟人去开山砸石，那手上的冰口子裂这么大，挣来的钱，连双手套都舍不得买，全给弟弟，那兄弟情谊在学校当时也是这个！”李胖说着举起大拇指。
顾衍脸色一暗，外婆叹口气说：“我们这里穷，你们那时候念书条件更苦，你说的那两兄弟，我也听说过，姓顾，后来那弟弟听说真的考出去了，出息得很。”
“考上了B大，出息后，把哥和妹全接出去了。”
“所以呀，一比呀，现在的孩子日子还是太好过了。”
“条件好了，也许情谊就浅了，现在反而找不出几家象你们沈家和当年顾家那样的人家了，为点蝇头小利，斗鸡眼一样。”
一顿饭，也宾主尽欢，李胖走了，外婆叹口气对沈芸芸说：“多好的一个人。”
沈芸芸拍拍外婆的肩说：“妈，你呀，就别去想那有的没的事了。”
“你说这么好一个人，他家里那个怎么就舍得下，跟人跑了。”外婆撇撇嘴。
“这就是命，李胖就是人太好，所以他老婆才敢，他老婆不就嫌他窝囊，嫌他穷嘛。”
顾衍是第一次听见李胖的家事，沈五河就熟悉得再熟悉不过了：“听说那女的跟了个包工头，后来也被人家甩了。”
“那女的也没多好看，就是会收拾打扮一点。”外婆很看不上，摇摇头，难得说了一句人的坏话。
顾衍倒觉得也许是不是李胖的心思不在他老婆身上，才有这样的结局收场。
一直忙到初十，大部分单位的假期都结束，外婆火爆的生意也接近尾声，大家刚松一口气，顾衍正要把小青和沈五河写作业的事布入正轨。二舅母急急忙忙来了摊子，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说沈二江的车在跑货的时候翻了，人现在在医院，出气多进气少。
这几天客人多，外婆本来就没休息好，一听急得晕过去了，沈芸芸和小青吓坏了，顾衍正要打120，好在外婆只是又困又累加上一急，暂时性休克，顾衍电话还没打完，她在沈芸芸怀里，慢慢醒过来，大家松口气，赶紧去了医院。
一问情况，医生说就以安南县的医疗水平和设施，救不救是活是回事，就算能救活，脊椎被压坏了，以后也站不起来了，二舅母当场就晕了过去。
外婆一下就呆住了，本以为一家的人苦难已经过去了，好日子已经来了，没想到还没完没了。
小青抱着外婆，连叫了好几声“外婆”。
跟着沈二江一起跑车的人侥幸被甩出来，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说走之前车是保养过的，不知怎么刹车会失灵，安南县本来就山多，一个下坡没刹住，就出事了…
沈五河立刻吼了起来：“一定是杜瘸子，这个王八蛋！我非杀了他不可。”
顾衍用手压住沈五河：“没有证据的事，别乱叫！”犹豫了一下，顾衍拿出电话，翻到的自己要打的电话拨了出去，大约对方没想到顾衍会给他打电话，有些惊奇地问，“小衍，是你，你真的会给我打电话?”
“我不想跟你废话，这里有个人受伤了，车祸，有可能是脊椎断了，你要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