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钟表焦虑地快步行走着,叶嘉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很久了,刚刚打开门,她的手臂就被陆正平紧紧地抓住了。
“你去哪儿了?”陆正平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微微发红,看上去急得不成样子。
“今天遇到一位老人,突发心脏病……嗯……那个……我送她去医院了。”叶嘉星解释得有些惊慌,她没见过陆正平这个样子。
陆正平也发觉自己失态了,毕竟她想去哪里,是她的自由。他叹了口气,紧绷着的脸渐渐缓和下来:“你住在我家里,我得对你的安全负责。你知不知道失去记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会忘记很多以前的人生经验,你这么乐于助人,遇到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冲过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冲动是魔鬼,以后我不会再与魔鬼为伍了,你放心吧,至于经验方面,很多我都没有忘啊,你看,我知道如何帮助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还有,做饭的技巧我也一点都不生疏。哦,对了,你还饿着呢吧,难怪火气这么大,我去给你做个炒饭吧,很快的!”叶嘉星说着话就急忙钻进厨房。
可不是嘛,要搁前几天真失忆那会儿,给点好吃的,没准就能把我给骗走!嘉星心里还是很赞同正平的话。
“如果你就这么不见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你。”陆正平留在客厅里颓丧地说,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听到这里,叶嘉星的鼻腔有些酸涩,陆正平真切的关心,给了她温暖,也让她感到内疚,她把秘密告诉了刚结识的何骥云,而没有对为自己担心、着急的陆正平毫无隐瞒,这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她偷偷擦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回到客厅里,神情凝重的对陆正平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从未来回到这里的,你会相信吗?”
陆正平愣了几秒钟,走过来用手试探了一下叶嘉星额头的温度,然后问道:“你头疼吗?有没有头晕?”
嘉星摇头,正平还是无不担心地说:“陶医生跟我说你头部受伤可能会有后遗症,看来真的要去复诊了,我明天早上送你去医院吧。”
叶嘉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很明显,她说的话是被当成精神病的早期症状了,无奈之下,只好敷衍过去:“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没事,你看,我头上的伤口早就好了,我的意思啊,是说如果能知道未来的事就好了,这样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凶了!”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太晚回来,好吗?”陆正平的语调从未这样轻柔过。
叶嘉星点点头,她笑着,心里却很沮丧,因为之前没有考虑到何骥云和陆正平是完全不同的人,何骥云的思维天马行空,喜欢科幻,富于想象,而陆正平每天处理那么多的案件,靠的全都是证据、数据和逻辑分析。一个感性,一个理性,所以当他们听到她的故事时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没办法,叶嘉星只好暂时放弃对陆正平如实相告。
因为叶嘉星的晚归而产生的焦躁,让陆正平自己也感到吃惊,从警多年,他早已学会冷静和克制,但即便他的担心通过心脏瓣膜,由动脉的血液带到全身,焦虑遍布大脑皮层的时候,他所能做的全部,也只有等待,无力感压抑着他。
陆正平不曾留意到自己对叶嘉星已经复杂起来的感情,他拒绝承认对她的爱护不再只是因为警察的职责,他不确定自己的心慌意乱是因为想到她终有一天会离开,他只知道一件事:有她在身边的时候,钟表上每一下滴答声都能让他都听到愉快的音符。
天刚刚亮,窗外就来了一场急雨,对面屋檐下的鸟窝湿嗒嗒的,湿了翅膀的鸟儿只能等待天放晴了再出去觅食。
叶嘉星没有出去买早饭,索性自己制作三明治当早餐,而陆正平起来之后就急着要去上班,并没有预留吃饭的时间。
“不吃早饭怎么行,一会儿哪有体力出警啊?”嘉星对已经站在门口的正平说。
“今儿真没时间了,下雨天报案的更多!”陆正平急匆匆地穿警服、换鞋。
“带着去所里吃吧,我做的多,估计中午的都够了!”叶嘉星跑进厨房,把三明治装在饭盒里,又跑回来递给陆正平。
正平这时已经站在门外了,他接过饭盒,本想表达感谢,可想起昨天叶嘉星的晚归,话没出口就变成了叮嘱:“丫头,下雨的时候就不要出去了,我今天是24小时的班,晚上不回来了,有什么事你就用家里的座机给我的手机打电话,记住我的手机号,多背几遍。”
“放心吧,你也记得万事小心!”叶嘉星冲着门外挥了挥手。
陆正平走到楼梯的拐角处,还不忘抬起头,对站在门口送他的叶嘉星笑了笑。
他不是不爱笑的吗?最近这是怎么了?嘉星觉察出了正平的变化。
哎?我的心跳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快?难道这就是大家常常说的……窦性心率不齐吗?我还以为那只是体育课请假的理由呢,原来真的有这种症状啊!用不用去医院呢?算了,还是再观察一下吧……
叶嘉星轻轻地关上门,尽量让自己剧烈运动的心脏平静下来。找回记忆之后,虽然她仍与之前一样,对陆正平充满感激,勤做家务来表达谢意,但跟他接触时就不似之前那么亲密了,甚至稍稍有些拘谨,毕竟,她已经恢复了成年人的思维。
即便思维方式是成年人的,但关于感情的经历,她就只有……在回家路上突然被人拦下表白,校庆的时候被台上的表演者表白,甚至在考试的时候,扔字条过来表白,差点被监考老师当成作弊……她从来都不理会这些,甚至还曾在心里暗暗嘲笑。
她不曾在一个人面前脸红心跳,也不曾为一个人辗转难眠,她更弄不懂内心的悸动因何而来,爱情对她来说,除了朋友圈里秀恩爱的亲密照片,就只是在书上读到过的一个抽象的名词,在文学作品中,还常常与阴谋和悲剧相伴。那种有如心灵契约般的感觉,从纸页中走入心里,需要遇见一个对的人,这点,她应该很快就会明白了吧……
陆正平忙了一上午,冒雨处理了几个案子,中午时分,他感到又累又饿,这才想起叶嘉星给他带的饭盒。
高俊杰在外面买了馅饼回来,看见正平的饭盒,便颇感兴趣的凑了过来:“哎,老陆,竟然带饭盒,比我吃的这个高出好几个档次啊!”高俊杰想了想,又小声地问道,“难道是你宝贝女儿做的?不会吧,你这是捡了个田螺啊,回家找找,看有没有壳,以后连米都不用买了!”
陆正平努力忍住,尽量不让自己的开心太过明显,毕竟一开始帮助叶嘉星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这些。
高俊杰隐约看出一点端倪,放下馅饼,问道:“再有两天,菲菲就回来了吧?”他所说的是他们所里的女警秦菲菲。
“我看看啊,今天是周五,对,他们几个借调的下周一回来,回头我得问问所长,排班表是不是直接换成原来的。”
“我没跟你聊工作的事,你看啊,副所长家孩子今年五岁了,老刘上个月也结婚了,就连小王和他女朋友在一起也都三年了,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什么?”
“解决个人问题啊!我就直接问你吧,你对菲菲到底怎么想的?”高俊杰着急了。
“你这也叫直接啊,什么怎么想的?”陆正平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会不知道菲菲费了半天劲调到咱们所是为了什么吧?这都一年多了,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人家本来能轻轻松松地做文职,还是在局里,都是为了你才调到咱们这儿吃苦受累的!”高俊杰愤愤不平。
“她跟我说做警察是她的理想,做基层警察最能得到历练。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从哪听来的?” 陆正平也严肃了起来。
“她从警校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这个师兄了,她对你是什么样,对其他人是什么样,我看只有你自己感觉不到!”高俊杰有点生气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她也没跟我提过啊。”陆正平无辜地看着高俊杰。
“那现在你知道了,你准备怎么样?”高俊杰逼问道。
正说着,派出所接到警情,两人不再说话,迅速穿戴好装备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