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醒来,叶嘉星干咳了一阵,叶老太太赶忙进屋来看她,猫咪跟在老太太的脚边,好像也很关心她。
叶嘉星笑着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姑奶奶的身边说:“奶奶别担心,我没事,就是这两天起来嗓子有点干干痒痒的。”
“这是秋燥,我正好给你熬了点梨水,还在火上呢,一会儿想着喝了!”叶老太太说。
“奶奶您真是太好了!”嘉星亲昵地抱住老太太。
喝了奶奶熬的梨水,嘉星感觉舒服多了,她把厨房里剩下的几个雪花梨也削成了小块。
削梨的时候,猫咪也凑过来左嗅右舔,雪白的毛发上衬着几缕黄绒,像一个巨大的雪花梨。
嘉星又泡了些银耳和百合,煮到软糯,然后把削好的梨块放进去一同熬煮,再加入适量冰糖,得到了一锅看起来就很清爽的银耳雪梨汤。
她对着汤煲,却犯了难,这锅抑秋燥的汤水不是熬给自己喝的,而是给陆正平准备的,她之前就注意到正平有慢性咽炎,这换季的当口还经常熬夜,嗓子肯定会不舒服。
可这心意满满的汤要怎么交给他呢?我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送过去也没什么吧?他不也把猫送过来了吗?礼尚往来嘛!
奶奶又去养老院看望老同事了,叶嘉星出门的时候,用小锁头把门上的钌铞儿扣好,提着一只新买的保温桶,步出了棉布胡同。
秋季的天湛蓝得有如碧湖,后海还没有那么多吵闹的酒吧,也没有不堪其扰、深感无奈的愤怒的脸。
潦水尽而寒潭清,水面和天空一样静谧,过往的人们很安然,对岸有人在放风筝。
那是什么声音?抬眼望去,一队白鸽滑翔而过,原来是在未来几乎消失了的鸽哨声。
风筝飞得再高,有线牵着,也不用担心归程;鸽子不会在空中迷失方向,也不会忘记归家的路……嘉星心想,恐怕也只有她,被困在夹缝里,无所适从吧?
走走停停,总算是到了什刹海派出所门口,然而叶嘉星又退缩了,陆正平是她时时心系的人,可她只想默默地关心,隔了许久,她的心仍然像生日那晚那般发烫,她怕见面,见了面要说什么呢?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叶嘉星正愁思百转,一位救苦救难的人民警察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菲菲姐姐!”叶嘉星激动地喊了出来。
“牵牵……你来找陆师兄吗?”一段时间没见了,再看到叶嘉星,秦菲菲略显意外。
“呃……我想请你帮个忙……”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是这个,我想请你帮我交给……陆警官。”叶嘉星举起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到秦菲菲面前。
“这——什么意思啊?你不是住在师兄家里吗?是送饭吗?其实我们有食堂了……”秦菲菲因过于困惑而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但还是礼貌地接过了保温桶。
“嗯……我早就搬走了,这个是汤,对嗓子好……”叶嘉星尴尬地摸了摸了自己的喉咙,又说了一句多余的话,“挺好喝的,你也尝尝吧……”
“师兄出任务去了,要不然你可以亲自交给他!”经过调整,秦菲菲恢复了正常。
“菲菲姐姐,其实我想拜托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汤是我送来的……”嘉星有些难为情地补充道。
“怎么还匿名啊?这汤——是恶作剧?”秦菲菲有点搞不清楚情况,随口问了一句。
叶嘉星本来还有些紧张,秦菲菲的话把她给逗笑了:“菲姐,我看起来有那么顽劣吗?再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怎么还能让你喝呢?”
叶嘉星这么一说,秦菲菲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这几天倒是经常听见他咳嗽,你真厉害,不在他身边也能知道……放心吧,我不喝,全都给他留着!”
“那就拜托了!”说完,嘉星转过身飞快地跑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叶嘉星无端端地自我批评起来,她根本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在这个时空逗留多久,关于程非凡的犯罪行为,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丁点儿有价值的线索,却已经为儿女情长的事情花费了太多的脑细胞。
时间就像银行里的钱一样,看起来很多,能用的却很少。
秦菲菲提着保温桶,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她一下子明白了前段时间为什么陆师兄会突然变得那么颓丧,她从牵牵的眼神中也看到了绵长的情意,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呢?眼下这汤,又是什么意思呢?
尽管陆正平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可她却无法一下子完全停止对他的关心。她猜测着各种可能性,慢慢地靠近陆正平的桌子,犹豫地放下了保温桶,然后又继续胡乱猜测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
很晚的时候,陆正平才回到所里,他并不当值晚班,只是出外勤直到夜里才回来,已经累到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家了。
他一下子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打算浅睡一会儿,活人版的充电五分钟,待机N小时……
秦菲菲一直在所里整理卷宗,她装作很忙的样子,就是为了等陆正平回来,可他太疲劳了,她要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关于叶牵牵的事吗?虽然牵牵叮嘱她不要说,但是来历不明的汤,叫陆师兄怎么喝啊?
陆正平在睡梦中被自己的咳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了桌上的保温桶。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保温桶,但却和自己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家里的那个是牵牵买的,那个时候还曾用来给他带过饭。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保温桶也是叶嘉星从同一家超市相同的货柜上买回来的,也是专门给他送汤用的,他只是感受到了一种亲切的味道,他的双手握住保温桶,好半天没有动。
秦菲菲悄悄地看着陆正平,他看到了保温桶,但果然没有打开,于是她鼓起勇气,站起来说道:“陆师兄,这个汤是叶牵牵送来的,她说这个对嗓子好……”
突如其来的一句解释,让陆正平突然清醒了些,同时又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梦里。
尽管他总是那样的冷静、克制,可爱情往往会超越理智,悄悄地在心底飞翔。
直到他又因嗓子痒痛而开始干咳,才蓦地反应过来,菲菲还在等着他说点什么,他抱歉地清了清嗓子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走啊?”
“我刚刚忙完,这就走。”秦菲菲简短地说了一句,就仓皇地逃走了。
愣了几秒,陆正平看着跑到院子里的菲菲,意识到了她的情绪不太对劲,他赶忙拿起手机,给轮休的高俊杰打电话。
秦菲菲在院子的一个阴影里独自站了好久,才不情愿地踏上回家的路。
陆正平如何都掩饰不了听到“叶牵牵”三个字时,眼中的惊喜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她看到了,她懂了。
婆娑的树影毫无规律地摇曳着,路灯映照出她孤单的影子,她混乱地数着自己的脚步。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数到一百的时候,她看到了另一个影子,那是高俊杰的影子,这个平时嘴上最是闲不住的人,今天却出奇的安静。
他怎么会来呢?突然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刺激着她的鼻腔,她拼命地忍住不让眼泪滑落,她不想让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可他还是看到了,他没有说任何不合时宜的安慰话,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走在旁边。
在令人安心的静默中,他们到了小区的门口,菲菲没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看了高俊杰一眼,这个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为她赶来的好友,嗯……只是好友吗?
他没有做过什么超越朋友界限的事,但对于朋友而言,他做的又显得太多了。
第一次想到这一点,她有些迷惘,又有些抱歉。
不管怎样,谢谢你!菲菲在心里这样说着。
高俊杰虽表面喧嚣,然而他付出的一切感情都是安静的,比风还要轻盈,不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压力,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待在她的身边,近距离的爱着她,直到她发现的那一天。
在小区栅栏门外分开的时候,他看到她那如月亮般皎洁的脸庞上,泪痕已经风干了,那澄澈的眼眸中,此刻有他的影子。
在这个清风朗月的夜晚,他爱上了风的味道。
陆正平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顶层放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汤匙,牵牵对他总是如此细心。
喝上一口清澈的甜汤,更是从心底回甘。
虽然一碗银耳雪梨汤并不能治愈咽炎,但却滋润了他的干燥的喉咙和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