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来调查时,雷火神说现在的厂是我的,土地当然也是我的。法院的办案人员说,户都没有转,属于你的土地使用证没有办,土地怎么会是你的?雷火神说,我以为转让合同是包含了合理转让正常生产的所有转让范围内的合法费用,总共一百七十二万元,原来的贷款与我有什么关系?法院的人说是与你没什么关系,但现在可以拍卖这块土地,土地本来的使用权现在不是你的,是原来厂方的。雷火神说,我们是有转让协议的。于是就抛出了盖有政府有关部门和原来厂方大红印章的协议。协议上确实签有转让化工厂及其所属使用土地的内容。鉴于当时诸多政策因素的一些遗留问题,法庭作出调解,建议雷火神到国土局办理土地转让手续。雷火神也去咨询了,现在的土地已大大地今非昔比了,原来的土地是三四万元一亩,现在已升值为十多二十万元一亩,并且还相当紧俏。雷火神当初只支付十二万元的土地转让费,现在至少要付六十万元,他当然就不干,只同意给当初的土地价。双方于是由陷入僵局发展到对簿公堂。法庭认为转让双方当时签订的合同不规范,一审法院依据有关法律法规作出了撤销双方转让合同,原转让行为不成立,原企业主应退还现经营人转让费的判决,双方当事人如有异议,可在自判决之日起的十五日有效期限内向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雷火神肯定是不服的,转让协议签订到现在的七年多时间,雷火神除了设备、生产环境等资金投入外,没有少操心,现在法院作出退还当初七十二万元的化工厂转让费,投入企业的几百万设备已经旧了,不可能卖得脱,显然就是当破铜烂铁了,自己不是从一个有几百万财产的有资产的阶级一夜之间变成了无产阶级吗?还有当初的七十二万人民币现在已远远不是当初的价了,早已贬值了,存在银行里还有几个利息呢!这不是明摆着赔了夫人又折兵吗?雷火神当日就通过律师向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了上诉,并附加了不在本地级市庭审,建议省高院指定绵洛以外的同级人民法院审理的要求,其目的是革除地方法院与对方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对自己造成的不利。
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下着。
最近几年来的国庆节从来就没有伸伸展展地晴朗过,一般都是下了几天雨的,要么先下,要么后下。今年天老爷却干脆从国庆节放假的前一天就开始下,绵雨穿过整个节日。当地的日报还报道说本市的旅游业是“雨中见彩虹”,纯粹是在睁起眼睛说瞎话。景区的老板们都在骂背时倒灶的鬼天气,提前采购的肉、菜,自家几个人哪里吃得赢,全臭了烂了。所有的大小山庄、饭店全亏了。在市医院妇产科工作的冷副院长的老婆和几个同事到西山去看红叶的出行计划全泡汤了,怨天的唠叨与景区老板的咒骂程度轻不了多少。冷副院长因为省高院牌子被雷火神摘了一事而遭遇了多年来从来没有如此过的节日,加上连绵忧人的秋雨,心里的烦躁是可以想象的。冷副院长对老婆说,这个雷火神,也太牛了点,听说省高院的来了,他连手机都关了。老婆说,还算给了你这个同学面子的,见了你一面嘛!你知不知道推来推去推到我们病房里来的那个女病人,点滴挂起了,她还是唉呦唉呦地叫唤,指着小腹和背说痛,几个科室查了,却找不出来病因,都不接纳进自己的科室。女病人重三八道地说怪就要怪这个鬼天气,如果不下连绵的秋雨,她的这个怪毛病就不会发作。
省高院的几位同志住在井阳四星级宾馆里,院长心里当然是毛焦火辣的,他责怪冷副院长咋会见了雷火神的面,与他坐在一起都让他跑了?冷副院长肚子里本来就装了一肚子火,他是一个党外干部,院里大凡遇到的棘手的事情都找他,他说脚长在雷火神身上,他上个厕所人就不见了,我能咋样?冷副院长心里想说的是,抓到手的犯罪嫌疑人还有跑了的呢!想到自己的顶头上司此时的心情也不比自己好,终究没有说出来。要在往日,这几个省高院的无论如何都是要在井阳中院的热情款待下喝好耍好的,可这次他们却与以往大相径庭,不但是闭口不提娱乐休闲的事,连酒都没兴致喝。带队的叶副院长上桌子就把脸烂着。他刨了两口饭说:找不到那块被雷火神偷了的牌子,我们谁也吃不好饭睡不好觉。院长只好赔着笑脸说:我们尽快去落实,革命工作要干,饭还是要吃,酒还是要喝!下了桌子,安顿好叶副院长一行去宾馆午休,院长立即召集冷副院长等几位,叫他们今天一定要找到雷火神,他如果确实不想见上面来的人,那就可以先不见,省高院的领导说了,他提出的条件可以进一步协商。
要真正横下心来找一个人并不是很难,都是搞政法工作的,多少都有些侦破案件的经验,何况雷火神在井阳生活圈子里的大多数玩友都是冷副院长的同学、校友或熟人。冷副院长只打了几个电话,就摸清了雷火神平时休闲玩耍的几个地方,其中一个同学告诉他,雷火神一回到井阳就要找形影不离的影子朋友李腐败耍。李腐败是一文化局的退休副局长,平时爱喝点烧二光,打点小麻将,圈子中就都喊他李腐败,他的名字呢大家反而忽略了。这位同学说,你到雷火神家里肯定是找不到他的,你只要找到了李腐败就找到了雷火神,并告诉了李腐败的小灵通号。冷副院长拨了李腐败的小灵通,还好,一阵音乐声后,传来了李腐败有些干涩的声音,显然是喝了酒的酒嗓子。冷副院长说: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李腐败说没有其他人,雷火神上厕所去了。冷副院长心里一阵激动,说,好哥们!你帮我一个忙,你千万不要对雷火神说我找过你,你们现在在哪里?李腐败说,两棵树。两棵树是体育场边的一个茶桌,因茶桌摆在两棵高大的速生杨树下而得名。
雷火神真的是会享受生活呢!冷副院长到了那里才知道,初秋的天气不冷不热的,坐在特制的大斑竹伞下,呼吸着阔大的体育场草坪里湿润清新的空气,观赏着外面淅沥绵密的秋雨,品茗或打打纸牌,很有闲情逸致的。雷火神正和李腐败等轮流“斗地主”,抬眼瞅见不知什么时候已冒雨站在自己侧面观看的冷副院长几位,脸上略显惊异后,换上了笑脸说:当真是审案子出身的,这种旮旮旯旯的地方亏你都找得到。冷副院长神情略显尴尬地笑笑说: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要将就人家的屁股做夜壶,只有出损招。雷火神叫李腐败他们三个先耍着,自己与冷副院长走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冷副院长说,你老同学上个厕所就跑了,把我可害惨了,还落得了个故意放走你的嫌疑。雷火神说,我不想与那些人说空话。我去上厕所,接到老婆生病进了市医院的电话。说几天了,这个科推那个科,都不认真对待,挂着盐水针输着液还是喊痛,没有效果。啥子医院呃?我就去看看。人霉了喝水都卡牙齿,这边在打官司,那边老婆又生病了,都怪这倒霉的秋雨,只要一下,我老婆的病就会发作!进了医院还都不愿接招。你说这是啥医院?唉——这样的事咋偏偏叫自己遇上呢?雷火神在心里想,自己老婆子的病情真的是与众不同,可能是过去在农村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落下的。凡是天气变化,特别是秋天下绵雨之前,她的腰身就开始痛,小雨小痛,大雨大痛。进医院看医生还没有多大效果。过了又求事莫得了。
冷副院长心里一阵疑乎,难道是自己那当妇产科主任医师的老婆说的那个女病人?嘴里当然是没有说出来。冷副院长说,你这次摘了人家的牌子,可把事情搞大了,省高院的叶副院长都亲自下来了,现在住在井阳宾馆,上面勒令他找不着牌子不准回去。谈来谈去,雷火神还是那个意思,你省高院既然有权利撤销了中级人民法院的二审判决,维持一审的原判,那你们就可以撤销以前的判决重审改判。如果他们答应这一条,我马上就把牌子还给他们。否则,我就只有送到北京去,把我为什么摘你们的牌子也附带说清楚,你们到北京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