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里,酒家醉梦乡迎来了个客人。
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踏入了酒家的门,掌柜的正在柜台后算着账,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道袍男子打量了一下这间酒楼,阔倒是阔,但桌椅摆得却少,此倾这堂里,便已经坐满了。酒客们谈笑着,嘈杂得很。
“还有位吗?最好离这些泥腿子远些。”道袍男子皱着眉头看着那些在堂里吃酒的客人,他们便多是镇子里的农夫。
掌柜的笑道:“有,自然有,楼上有雅间。二子,来领这位客官上楼。”在后边忙活的伙计应了一声,匆匆跑了出来,双手在身上随意抹了一下,对道袍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先一步往楼梯走去。
道袍男子跟伙计上了楼,楼下的酒客们依旧嘈杂的很,但掌柜的似是听见了一句:“去他娘的灭妖道。”他抬了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然后继续算他的账。
拿笔写了两笔,他轻吐出一口气,道:“便是最后一笔账了,自此往后,便不欠谁的了。”然后他放下笔,合上账本。
这时有人喊他:“掌柜的,再来三斤!”
应了一声后,掌柜的匆匆往后边去了,这时,风吹开了那账本,上面一笔被红色笔记划除的账写着:“欠陆鸿名。”至于欠了什么,却是没写。
不过他划去了,约莫是还了,但不知怎么还的,还了什么。
另一边,镇子离塾院最远的那条街,也是最里边的那个院子,这镇上的打更人便住在那。往日从来是没有客人会踏入这个院子,当然除去近几日常来的先生以外。
可是今日,却有人敲响了院子的门。更夫本在房里睡着,但被敲门声吵醒了,便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推开房门,抬头望一眼天色,正午没过多久。那约莫就不是先生,因为这时是用午膳的时候,周先生留下的规矩,先生历来是很守的。而且就算他不守,夫人也是守的。
木伯慢慢走到院门前,外边的人仍敲着门,问:“谁?”
敲门声听了,但那人也没立刻说话。过了一会儿,木伯正打算再问一句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子声音,道:“故人。”
他话音方落,门便猛地敞开了。木伯眯着一只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道:“既然你来了,那来的人必定不少啊。”说话间,四周的场景忽地扭曲了一下,然后陷入一片黑暗。
木伯瞥了一眼天空,一个巨大的两仪八卦图样悬在那儿,两仪正转着,八卦倒转着。眼前是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约莫有三个木伯一般高,手中握着一柄藏在剑鞘里的长剑。
镇子另一边,就在拜石街的旁边,是一条唤作罗门街的街道。此时在正中的那处最大的宅子里传出争吵声。一道女性声音道:“喝喝喝,怎不喝死你!老酒鬼,今天老娘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然后便听见桌椅翻倒声以及人的脚步声,脚步声急促,往院门近了。院门打开,一个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的泥腿子农夫跑了出来,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往旁边一躲,将将躲开了飞来的一把木椅。
他回过身来,站直了身体,对着院里边大声道:“老子和你一起过活几十年了,你就这样对我?”
回应他的是另一把椅子,他一侧身又躲了过去,然后破口大骂:“死婆娘,你疯了!想砸死老子啊。”
“要是这就能砸死,你还能活到现在?”院里的人反问了一句。随后飞出一张桌子,这一次男子却没躲开,而是一只手伸出,稳稳抓住了那张桌子,而后放在一旁,往向他左边。
大街上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院里仍在骂着,声音越发大声,骂的内容也越不堪入耳。男子转过头,一只手指竖在嘴中间,示意院里的人安静。
院里真也就安静下来,男子目光扫向左方,道:“有客人来了,但看他们这架势,是个不速之客啊!”顺着他目光看去,那街上确实什么也没有,但那畔的天上,却凌空而立着一群人。
男子粗略地数了一下,要有个三十人,他打了个哈欠,道:“还算是看的起我李煌宪。”
回到塾院这畔,夫人才说完那句“便未曾想过要归”,便闻天空上传来一道声音,道:“便是你想归也不会让你归去的,今日,在这院子里的,一个都别想走!”
夫人,赵郎中,白寒都抬起头望去,至于先生,他睡得很沉,这声音看来是惊不醒他。
两个人站在天上,一男一女,都是穿着一身道袍,便是两个道人。男的握着一柄长剑,女的握着一柄拂尘。两人凌空而立,清风吹动他们衣袍时,倒令人看上去是有那么一丝道骨仙风的感觉。
赵郎中哈哈一笑,道:“陆鸿名,你的拂尘呢?”
他这样一说,那男道人皱了下眉头,并未回答,便落下来,到了堂前。女道人见男道人落下,也跟着落下了。
根本没有任何废话,男道人抬手以剑尖一指赵郎中,一道凌厉的剑风飞出,直直向赵郎中飞去。
剑风扫来,赵郎中不慌不忙的抓起酒壶和酒杯,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似慢,但又恰恰躲开了那道剑风,似快,可赵郎中只不过堪堪躲过而已。
剑风没击中赵郎中,但跑不了的桌子却免不了遭殃,炸成了粉末,一桌的饭菜都撒了。好在夫人早在赵郎中躲开前便拉着先生闪到一旁,而白寒便跟在她身旁。
赵郎中看着一地的狼藉,道了两声可惜。自斟了一杯酒,又一道剑风袭来,或许不该说这凝成了一条线的剑风为风,便唤作“剑气线”吧。那剑气线比剑风快得多了,只向着赵郎中的额头而去。
赵郎中似是不知那剑气线朝他额头飞来一般,自顾自地一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可偏偏是这一仰头,又恰是堪堪躲过了那飞来的剑气线。他咽下酒水,低回头来,道一声:“好酒。”
夫人看着赵郎中,想了想,没想出什么。
“你是何人?”那男道人问赵郎中。
“吾便是说了,你也不知,不过吾还是要说的,毕竟你问了,这是礼!”他边说,边斟了一杯酒,说到这顿了一下,看向那男道人,一笑,道:“啊,倒是忘了你们灭妖道,大多都是无礼之徒。”他咬重了“礼”字的音。
男道人眉头一皱,挥手又是一剑。剑气纵横,这次的剑风比前两次都要凌厉,也显得凌乱。这不是单一道剑风,是数十数百数千道一起飞掠而来。
剑风划过,地面被划出不计其数的痕迹,尘土也被激起,风声炸鸣如雷,但依在夫人身上的先生依旧没醒。
“你好似不想听啊,不过吾父在世时常教育吾,不论对何人都要有礼。”风声之中,赵郎中那并不大的声音却是谁都能清晰的听见,他继续道:“吾名赵佑,赵钱孙李的赵,于佑真的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