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站在窗边怔怔的看着他，从天亮看到了天黑，直到双腿发麻再也站不住了，她才跌坐在地面，抱着双腿痛哭出声。
身上到处都痛，可最痛的还是心。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一段对话。
玛蒂尔达问莱昂：人生总是如此艰难，还是只在童年如此？
莱昂回答说：总是如此。
当时她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还天真的想着，等她长大了，总是会努力改变这些苦难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人生的艰难，总是如此。
上帝或许会给很多人救赎，却唯独忘记了赐福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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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霜彻彻底底在将自己洗了十几遍以后才走出了房门，她下楼的时候经纪人就在大厅等她。
一见她过来，立马眉开眼笑的走了过来，语气温柔道：“霜霜啊，你要接下来没什么安排的话，一会儿我让化妆师和助理把服装之类的带过来，晚上我们有一个粉丝见面会，明天还要去电视台上节目。”
余霜面无表情地抬头，经纪人的眼里有超乎寻常的热情、有其乐融融的笑意，却没有半点愧疚之意。
是了。
如果她真的还有一点良知的话，根本就不会把那样小的女孩带去陪酒。
她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应该早就在经纪人的预料之中。
甚至包括她不敢去死，事后不敢伸张这些事她也都估算好了。
经纪人见余霜直勾勾地盯着她，倒也不惧，反而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继续从善如流的说道：“说起来霜霜你还真是好福气呀，我带过那么多的明星，就你最讨上面人的喜欢。之前网上那些对你不好的评论，领导已经吩咐我们找公关公司处理了，然后后天还要替你专门开个新闻发布会，重新将你的身世公之于众，我还是第一次见领导对新人这么上心呢。”
经纪人说前半段的时候，余霜就仿佛一具早已冰冷的死尸，浑身僵直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后面她说到身世，她才微微动了动眼珠，看向了经纪人：“我的身世？”
经纪人见她目光挪向自己，唇边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是啊，虽然我们公司都知道你的身世和网上说的并没有太大悬殊，从小父母不睦，五年级的时候就成了孤儿，之后一直在孤儿院里。至于生活作风什么的，则特别干净，这点跟网上泼你脏水的那些言论有很大的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领导才看重你啊。”
余霜不蠢，自然能听懂经纪人的弦外之音。
如果不是昨晚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对她下手，确定了她的清白，恐怕今天公司也还是会将她继续晾着。
余霜觉得经纪人的话，分外让她恶心。
可除了攥紧拳头，她没有任何办法。
经纪人似乎也料定了她不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镇定自若的招呼她上了等候在门口的房车，又拉上了隔音板和车门以后，方才接着道：“领导们看重你，未来还要着重用资源推广包装，所以自然不能让你被泼上那些脏水。
说来也巧，之前我们公司有个小演员，小时候的容貌和你现在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更巧的是她也姓余。后来她早殇去世以后，她父母就一直宣称她退圈在国外念书，这些年因为她从来没有在人前露过面，领导们便决定将她过去的履历直接挪到你身上，将你包装成为从小就阳光的童星，后来为过普通人的生活隐退，如今家中父母患病，不得已才辍学走向再次走向幕前的这种，坚强阳光少女的形象。”
余霜愣住了，好半晌才缓声开口道：“但孤儿院有我的档案，也还有很多认识我的人，而且……公司这样，那小演员的父母会同意吗？”
其实相比这些，余霜更想说的是，连死亡的小姑娘都能利用，生为人的道德底线呢？
可这些话，她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
诚然现在上面的领导对她有那么一丁点不怀好意的念头，但一时兴起代表不了什么，出于中间位置的经纪人对她就尤为重要。
如果她和经纪人处不好关系，经纪人向上面说她不服管教劣迹斑斑之类的，她的娱乐圈之路，在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后，依旧还是会彻底夭折。
她的眼泪在白天就已经流尽了，她既然决定了还是要走这条路，要见想见的人，她就从现在开始，每一刻都不能懈怠，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要想清楚结果。
华灯初上，四周的街道都亮起各色炫目的灯光，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汽车在路上缓慢行驶。
经纪人深深看了余霜一眼，声音平稳的解释道：“傻孩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如今这个世道有什么是钱不能解决的呢？你的档案今天一早，领导就让人去处理了。
至于那个小演员的身份……她的父母那么早就把她送入娱乐圈，就是把孩子当摇钱树，孩子早殇了以后，再加上他们不善于处理自己的财务，早些年利用孩子积累的财富早就被挥霍一空，这些年一直过得很是穷困潦倒。
眼下公司愿意给他们一大笔钱，只是借用一下他们女儿的身份，他们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公司背景深厚，考虑也久远，虽然明知道他们不敢对外说什么，但为避免有媒体和狗仔深度挖掘一些东西，便把他们送去了国外，还给他们找了住所和收入不错的工作。两人知道身家性命都全仰仗公司，自然不敢对外再有半句说辞。”
听到经纪人的这番话的时候，虽然余霜竭力想要伪装镇定，但不停颤抖的手，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紧张和害怕。
公司如此手段滔天，而且还能将善后的事情做得这般滴水不露，就足以说明他们做事的谨慎小心。
如果今早她睁开眼的时候，如果对那个男人做出了任何攻击姿态，或者可以去破坏那个摄像机，恐怕后面等待她的就不是和颜悦色的经纪人，而是无法想象的恐怖未来。
经纪人之所以详细对她解释这么多，一是他们有恃无恐，二是通过对那对夫妻的处理，侧面给她一个警告，让她明白公司想让她活成什么样，她就只能是什么样。
余霜不停颤抖的身子，已经明显说明了她将经纪人的话听了进去，并且听懂了。
所以经纪人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笑道：“霜霜，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要你乖乖听话，能哄得领导们开心，之后公司大把的资源让你往后的路走的顺畅平坦。”
乖乖听话这四个字听起来简单，可通过昨晚余霜就知道，她的未来还是一片见不到底的黑暗。
虽然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对她高声呵斥拳打脚踢，但等待她的痛苦和折磨只怕比以往更甚。
大概是这一次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了，等不到她表态的经纪人眉梢上挑，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霜霜，把握好你自己的机会。你要知道，如今主动想爬上领导床的新人绝不在少数，可领导偏偏把看重你，把机会都给了你……”
前面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因此就算经纪人后面的话仿佛并没有说完，但余霜依旧还是听明白了那些意思。
她低垂着头，良久，才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经纪人的脸，低声保证道：“我……我会乖乖听话的。”
经纪人拍了拍她的脸，似乎对她的表现极为满意：“乖孩子，这才是对的。”
余霜面上努力扬起了一抹笑，但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真正正确的选择是勇敢的站出来揭露这一切，哪怕最后得不到任何好的结果，至少她为了自己的尊严战斗过。
可如今，她没有即时从淤泥里拔出脚，反而往深处又走了一段距离。
她选了一条错误绝望的路。
这些她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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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公司还算说话算话，在余霜听话的每晚按照经纪人的安排，结束活动之后就去酒店陪领导以后，余霜的资源和推广也越来越好了。
虽然同为八强出道，可每次出现活动什么的，她都是绝对的C位，上的综艺，接的代言也是同期新人里面最好的。
尤其是在公司替她开了发布会，捏造了一个童星出道的干净身世后，余霜的粉丝越发暴涨。
毕竟演员嘛，唱歌和跳舞有所不擅，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们的专业都不在此。
之后也因为这层身份的原因，再加上余霜如日中天的人气，公司迅速将她塞到了一部青春恋爱剧里当女主角。
那个故事本身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是非常恶俗的‘校园总裁爱上我’的道路，可妙就妙在里面的男女主连带一干酱油都青春正好容貌出色，暑期档一经播出，瞬间爆火了。
余霜也凭借这个人气拿了好几个平台的最佳新人奖和人气新人奖，微博粉丝也在短短几月突破了千万。随便发点什么东西，都能立马上热搜，没费多少功夫便挤进了小花行列，并且还是最年轻的那一朵。
与此同时，余霜在人前有多风光，在人后便有多不堪。
就如经纪人之前所说，公司的领导都喜欢她。
但公司不止一个领导……
所以余霜的噩梦，也远不止一个。
她在台上笑得有多开心，背地里便有多痛苦。
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跟古代青楼的姑娘没什么不同，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只是青楼的姑娘当红一些的，还能挑选一下自己的客人，但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以至于当年年底，当她终于有机会去一个重要奖项的颁奖典礼的时候，虽然终于在现场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可别说跟他说话，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影帝，履历干净，实力强悍。
可她却已经半截身子都陷进了淤泥，俨然快要和淤泥沦为一体，再也没有洗尽铅华的可能了。
他那样谣言，她如此肮脏，她怎配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