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温柔却坚定的声音,犹如一把把重锤锤到神座惑的身上,他看着弱不禁风、常年卧床的温若,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自责和愧疚感,煎熬着内心。
(我当初那样做,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
“温若妈妈,您觉得…”
现在的生活怎么样?还没问完,温若就好像看穿神座惑的意图似的,微微摇头,止住他的话语,然后道。
“小惑觉得很好,妈妈就觉得很好。”
“但…”
“不用多说。”温若少见的用温柔的语气强势的阻止他,“不能多说,小惑…你如果过去做过什么决定,就不要去后悔,就连神都无法回到过去,杀死那种下种子的自己,只能在现在吞下果实。”
神座惑心如冰窟,他暴露在温若那温爱的注视下,只觉遍体通寒,仿佛一切都被她看透,尤其是很久以前那连他都忘记的事,最近随着记忆解封,才慢慢回想起来。
嘴唇微微开合,神座惑重新恢复冷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我明白了。”
温若开心的点点头,“明白就好,小惑还是像以前一样,有的时候容易迷茫呢,不过没关系,这就是妈妈要存在的原因,对了,小惑,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听温菲说,你好久都没去学院,是被调到蕴蓝那座城市交流学习了吗?”
神座惑慢慢冷静,先前一闪而逝的脆弱和动摇消失了,他重新变回那个内心冰冷坚硬,被视为完美的个体,轻声道:“蕴蓝那边当交流生做的还不错,被放回来有一段时间的自由活动,对了,那位…”神座惑犹豫下,还是顶着温若的目光道:“圣女小姐呢?”
温若忍不住促狭的笑出来:“哈哈,我家小惑也会追女孩子了,我就知道,光是妈妈没法让小惑回来,还得要优秀的女孩子才行。”
神座惑赶紧道:“不是的,您误会了啊,我回来就为了看您的。”
温若笑意更深,恍然大悟道:“哦,看来小惑的确是在追人家。”
神座惑百口莫辩,“您想多了,我和圣女小姐见面谈话的机会还没您多。”
温若慈爱的笑道:“追女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小惑年龄慢慢增加,也该有个温柔贤惠的女孩子做伴了,不过,你如果真的找圣女的话,可能无法如愿了。”
神座惑微愣,“为什么,您不是说,您信仰的教会不禁婚娶吗?”
温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的摇摇头,:“不是说规则的问题。”她细心的打量神座惑一眼,轻叹一口气道:“那位受人敬仰的圣女,已经离开了,小惑,你的运气非常不好。”
“离开?”神座惑愣住,脸上有深深的惊讶,他怎么都没想到,上次见面还救了他和星祭一次的圣合,居然走了。
“她能去哪儿?”
温若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其实大家早有预料,虽然圣女不说,但像她那样的圣洁气质的修女,怎么可能是安定区能留下的呢,可能她被调来都是教会的安排,如今时间到了,就又调回去在大教堂侍奉神明了。”
“怎么可能…”神座惑觉得莫名其妙,和教会内温若这样的修女和信徒不同,他可是知道圣合的真面目,那等炽烈的圣光,强大到轻易融化血仆的超能力,肯定是圣教秘密培养的天才,就是为了监视他这名不副实的“黑暗之王”,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难道,是圣教召引,让她回归禀报?神座惑心中一凛,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旦圣合把他和星祭的身份说出,那后果将相当可怕,他就不说了,恐怕麻衿都会被安上包庇黑暗的罪名,被长老团拿下。
但是,圣合又曾经对他说过,只要他还没有堕落,就不会将他上报给圣教,让神座惑死无葬身之地。
可即使神座惑愿意相信圣合,如果圣教逼迫她说,她能不说吗?她愿意为抚养她的圣教,来包庇一个未来可能带来灾难的黑暗之人吗?
神座惑真的不想考虑这些可能性,因为对他而言,这意味着他极少认可的朋友关系将产生裂痕。
思绪纷杂间,温若叹息道:“时间不长,就在两个月前,圣女好像收到什么消息,难以置信、失落极致,从那后的第二天,她就离开了,临别时还特意让我给你留下一句话。”
两个月前?那不正是“水之盛会”召开,黑死教借早已被渗透污染的十字教团为壳,入侵盛会的时候。
神座惑心念电转,微微急促道:“她留下什么,您说。”
温若道:“那次我做完礼拜后,去想问问圣女的情况,圣女受人爱戴,她的异样,大家都能看出来,只是圣女在结束例行祈祷后,拒绝任何人的求见,只是黯然神伤的见了我,并在简短的交谈后要求给你带一句话。”
“她说,我们终究还是无法站到同一条线上,很多事情在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剩下的一切,都是无法看清命运的凡人的挣扎,这个世界,终究尘归尘,土归土,所有一切,都按神早已的决定进行,不会拥有意外。”
复述完圣合的话后,温若看着神座惑,目光中有一丝担忧和疑惑,“小惑,怎么了,你和圣女误会产生什么矛盾吗?那天圣女的脸色非常黯淡,好像对什么失去希望,我还是第一次看她那么伤心失落,或许,她离开和你有关?”
神座惑久久沉默,听到圣合留给他的话他就明白,圣合显然是得知那场震惊圣教的异变后,被黑暗的残忍和恐怖所震撼,彻底的怀疑之前与神座惑的约定,或许在她看来,若是像她那样放任下去的话,终有一天,神座惑也会变成黑死教那般,给世界和人类带来灾难吧。
圣合纯洁神圣的个性使得她对一切的人类抱有善意,抱有最大的希望,而不是在开始就将他们定罪,但这份对于人类和生命的爱,在遭遇黑死教那般惨绝人寰、疯狂诡异的冲击下,会崩溃破碎,因为对世界万物抱有善良之心的她来说,那种诡异扭曲到非人的怪物行径,是让她彻底怀疑自身原本善良是否错误的恶火。
没错,神座惑与黑死教不同,他们甚至敌对,但那又如何呢,如果黑暗促人堕落,就像教导和抚养她的老师说的那般,黑暗是被神遗弃,不能视为人类的恶念,所有感染它的人终将堕落,那预言中最强的“黑暗之王”的神座惑,未来又与猖獗的黑死教有何区别呢?不过一早一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