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看向他，淡淡道。
柴秋容闻言怔了一怔，随即淡然一笑，系好衣服，泰然自若地朝她走出几步。
“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笑着，走到苍梧身边坐下，替她斟了杯茶水，推到她手边，眸中含笑，深深望向她。
“自你宣布身份后，我才算明白当年关于凤灵的传言，也并非全部作假。”
苍梧瞥了眼他递过来的茶水，眉头微挑：“可我见你对我的身份并不惊讶。”
柴秋容轻笑着，眼睑微垂：“纵然是挡了面容，改了作风，总有些东西是变不了的。”
苍梧撇了撇嘴，似是无法反驳。
端起杯盏，盯着那茶面顿了片刻，忽然笑着搁下。
“方才她便给你倒的这壶茶？”
她含笑望向柴秋容，语气里带了几分调侃。
柴秋容只是噙着笑没有回答，但很显然，被苍梧猜中了。
见他不语，苍梧又是一笑，再次端起那杯茶，拿在手中轻轻摇晃了起来。
看着茶水在瓷白的杯中动荡，她眼眸渐深，抬手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哎——”柴秋容没想到她会将那茶喝下去，手伸到一半，只能握住她喝尽的茶杯。
见她噙笑望着自己，满眼深邃，心头不由得漏了一拍，匆忙地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他错开视线，拧眉微愁：“你明知这茶中放的是什么。”
苍梧捏着那只空杯在手中把玩，闻言瞥了他一眼，轻笑道：“即便是喝了，你不也没中招吗？”
话落，柴秋容身子猛地一僵，扫向她的视线里多了几分打量和复杂的情绪。
苍梧噙着冷笑，随意拂袖，房门便被劲气关上。
她撑着身子贴上前，一双锐利的眸子紧锁住柴秋容，让他无处闪躲。
“告诉我凤家的秘密。”
被那股清冽的气息笼罩，柴秋容被迫对上她的眸子，带着深邃的美丽，却又无处不透露着危险。
他静静地回望，听得这话，眼睑微垂，盖住满眼的情绪。
“你真的要听吗？”他眉头微蹙，似是很担忧。
“当然。”苍梧勾着唇起身，眼神明亮，“我既是接手了凤家，便自是要知道这一切。”
柴秋容凝视着她，沉吟了半晌，才轻轻一叹。
“此事，我也不过是推测。”
苍梧立即道：“你的话，即便是推测，想来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柴秋容闻言一阵好笑：“你便这么信我？”
“我是信我自己。”苍梧一字一字道。
柴秋容心头微震，缓缓敛了笑意，淡淡道：
“当年因是几大家族联合造反，灵越王朝周境频频受到骚扰，凤家被派去边疆平定战乱，也几乎是倾尽了全部力量，连长老都出动了。
“以当年凤家的实力和号召力，那一战本不该如此惨烈。朝中派去的将领，决策上出了问题，让凤家先是折损了一批人才，后来内部又起了冲突。”
苍梧眼眸微眯，此事是众所周知的。
当年那一战，因为那名将领决策上的失误，导致凤家损失惨重。
后来战役结束后，朝中虽然将那名将领依照律法处置了，但是凤家，却也因此一蹶不振了。
如今细想来，当初的事情，还有很多疑点。
柴秋容见她若有所思，顿了顿，接着道：“此事后来皇室虽是降了那人的罪，但是凤家的实力从此大跌。原来十分信奉凤仁庄的一些人，也都纷纷离去。”
苍梧眼神一凛，定定地望向他问道：“凤家虽是损失了许多人，但是父亲和几位叔叔以及长老的实力都很强悍。那次一战中联手，竟也受了重创，你可知缘故？”
柴秋容望向她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眉头又是一蹙。
迟疑了片刻，才又缓缓开口道：“凤家人世代忠良淳厚，想要毁了他们，能用的手段还多吗？”
虽未正面回答，却已是印证了苍梧心中猜测。
果然，当年的战役虽然惨烈，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但是以凤家的实力，不至于连长老们都受到如此重创。
更是连同秦家的当家也一并陨落了。
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操手，不至于如此容易便没落下去。
而事后皇室虽是给了凤家不少封号和赏赐，但是真正有意义的扶持，却并不多。
如此想来，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算起来，她这半年出过的风头，比起之前的凤灵还要多。
还是国师屈指可数肯搭理的人之一，她掌管凤家，定是又要被视为眼中钉了。
柴秋容见她拧眉沉思，轻轻按住她的手背，低声道：“当年那战役的未能归来的，也并非全是忠烈。”
苍梧看向他的眼神微动：“你是说，有逃兵？”
柴秋容点了点头：“从前我生病，看过不少郎中，走动间，倒也见过一些人。”
苍梧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紧盯住前方那张紧闭的房门，不知想到了什么。
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清冽冷意，柴秋容担心她会因此冲动，要与皇室势不两立，忙劝道：“此事已过去多年，京中各大势力全部仰仗着皇室。以凤家如今的实力……”
“我不会冲动的。”苍梧淡淡的打断，对他勾了勾唇，笑容里带了几分邪气。
“可否带我去见见那名归来的‘忠烈’？”
柴秋容凝神望向她，顿了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苍梧无奈的耸了耸肩，从椅子上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柴秋容见状忙起身追出，随她一同出了院子，才开口道：“那柄长鞭用得可还顺手？”
“还可以。”
苍梧顿住步子，手中光芒微闪，那条用青天蟒的鳞片打造的青色长鞭赫然出现在手中。
“前阵子从楚国得到一种玄铁，若是加入其中，威力或许会更强。”
柴秋容看着她，目光灼灼。语气虽仍是平淡，却多少染了些慌乱和祈求的意味。
苍梧认真回望，片刻后一阵失笑，抬指挑起他的下巴，邪笑道：“你担心我生气，这是在讨好我呢？”
柴秋容轻轻拿下她的手，微偏过脑袋，却未否认。
“你放心。”看着他长眉微蹙，苍梧双眸微眯，脸上的笑柔和了几分。
“对待朋友，我从不会强人所难。”
话落，便径直出了柴府。
上一世，作为杀手，所有的感情对于她来说是奢侈，亦是致命的利刃。
这一世既是无法选择，让她拥有了，那她便要尽全力来守护。
只是如今，凤家的局势还未稳定，那幕后之人仍是虎视眈眈。
干扰她理智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绝对不能再有更多的来介入了。
韩知夏被卸了牙齿，又毁了经脉，连自杀都做不到。
苍梧用丹药续了她的命，将她的生命体征一直维持在一个边缘，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本是个娇弱的女子，这般境遇下，更显可怜同情。
但只要想起她对几位长老的暴行，以及当初毫不犹豫毁掉凤灵时的行为，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报应罢了。
柴秋容之前常年卧病，但他惊才风逸，待人温和谦逊，是人人称赞的贵公子，口碑极好。
有柴家的洗白，以及苍梧从前在京中的“壮举”。
渐渐的，从前对于凤灵的那些偏见，也淡去了。
除去当年凤家与皇室的恩怨，事情本该就这么平淡的发展下去。
可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皇上要亲自审韩知夏？”
苍梧正翻看着凤家近几年来的账目，忽地听人传报，眉头高高一挑，一脸沉思。
“宋大人已经在外面等了。”犹荣躬了躬身，答道。
“可说要审几日了吗？”苍梧锐利的双眸微眯，深不见底。
“好像没有说。”
“那便让他回去拿个条子再过来。”苍梧收回视线，轻轻翻动账本，随口吩咐。
“少一根头发丝，少一块指甲，我都是不依的。”
“这……”犹荣有些迟疑，但还是没有多言，拱了拱手，恭敬应了，便退下回话。
宋清听得她这个要求，俊朗的剑眉微微一蹙，却也没说什么，便带人离去。
宫里忽然要带走韩知夏，想来也是发觉了什么。
从前他们对付凤家的手段何其狠辣，如今她回来了，重振凤家指日可待。
而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比当年的凤家人好欺负。
宸奕凝尚且好说，更难办的是君后那老狐狸。
此刻怕是沉不住气，要打压她了吧？
可她既是知道了当年之事并非意外，那她便有了筹码与皇室开价。
她之所以想要去见那“逃兵”，也是为此。
今日忽然派人上门来讨要韩知夏，是何目的，仔细想想也能猜出一二。
韩知夏能够掌权凤家这半年，也是皇室默默纵容的结果，她对凤家的了解，比旁人更深。
且如今因苍梧回来，对她恨之入骨。
皇室只要掌握了她，便相当于掌握了凤家的一切。
不仅能够打压她，更是能给她添堵。
只是如今的凤苍梧，早已不是当年软弱单纯的凤灵。
添堵？还不知道是谁给谁添堵呢！
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躺着挨打，可不是她的作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