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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死之身

众人定睛一看,竟不是宁勿缺,而是千目堂之人,他的胸口已多了一个大洞!

若不是宁勿缺的剑身上还有鲜血在滴,他们根本不相信是宁勿缺伤了对方!

同样一招,为何竟如此悬殊?

这一下,千目堂的人再也不敢托大,当下便有二刀一鞭一剑齐齐向宁勿缺招呼过来!

宁勿缺临阵经验太少,见同时有几件兵器向自己攻来,不免有些手忙脚乱,赶紧疾然后撤一步,免得同时要应付四柄兵器。

兵撤之后,战线拉长,对方四人便只有一刀一鞭能及他的身了!

宁勿缺不敢怠慢,身子滴溜溜一转,便已让过一刀,同时身子如鬼魅般贴近了使鞭者!

宁勿缺甚至能看清使鞭者脸上的一点豆大黑痣了!

鞭是软鞭,最忌让对方贴身而上,所以当宁勿缺与使鞭者近在咫尺时,使鞭者的心便猛地一沉!在宁勿缺看来,似乎他脸上的黑痣在那一瞬间也已扩大了不少。

然后,宁勿缺的木剑便不失时机地在他的腹部留下一个大窟窿!

幸好是断了一截的木剑,所以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却也不是致命之伤。

宁勿缺一招制住对方时,已听到来自身后的利刃划空之声!

如果剑是真剑,他可以反手一剑封开袭来的兵器,但他手中的剑是木质,而且又极短,所以,他的左手在使鞭者的手上一托一带,对方的软鞭便已电射而出,如同一把凌厉而出的软剑!

同时,宁勿缺向前纵出!

身在空中,他便听到身后一声惨叫,想必软鞭已扎入对方身体内了,却不知扎中了什么地方,令他发出如此凄厉的叫声!

宁勿缺见自己竟然也可以于举手投足间让对方非死即伤,不由又惊又喜又有些惶然!

心中左思右想,手下却未闲着,数招之后,又有一个使剑者的双手捂面向后倒去。

他的剑却未落地,因为宁勿缺已将它一把接住,反手斜撩一剑,恰好封住一把开山斧!

此时,他已使对方倒下了七人,不过全部未曾致命,而他自己的背上也被一把刀划开了一个口子,他背上的衣裳本就已被封楚楚拉开了,再添上这一刀,更是支离破碎!

千目堂的人越打越是奇怪,因为宁勿缺的剑法有时精湛无匹,让人心寒,有时却笨拙得像是小儿学剑,别别扭扭!

但因为宁勿缺的剑法终是诡异霸道,所以即使看出了他的剑招有极大的不足之处,千目堂的人的也不敢借机而上,因为他们认为这一定是宁勿缺诱敌之招,否则一个剑法如此可怕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明显的漏洞?

其实,这是因为宁勿缺对“无双剑法”虽是习练了一年,但从未用它应付过敌人,所以有时仓促间招式不免产生较大的破绽,而千目堂的这些人武功都是平平之辈,才不能准确地断定宁勿缺生出的破绽的的确确是破绽,以至于错失了不少良机。

而宁勿缺的剑法却是越用越熟练,到后来,他的剑法中明显破绽已渐渐减少,待千目堂的人有所醒悟时,已是太迟!

甚至可以说千目堂中众人的围攻简直有点像是书生陪太子读书的味道!

此时,那牛一般高大的壮汉终于设法拔出了他的刀,刀一出手,封楚楚的攻势便为之一滞!

封楚楚心中对自己颇不满意,因为她没想到自己既占了先机,且对方又是赤手空拳,但仍是无法借此机会将对方击得溃败,反而让他拔出了兵器!

她哪里知道这大汉看似鲁莽,其实是千目堂的三当家杜大!他在千目堂中排名尚在宫尺素之前,可见武功已是不弱的。

杜大一刀在手,胆气顿壮!他恼恨封楚楚使自己穷于应付狼狈不堪,所以手中之刀便如泼风一般向封楚楚席卷过来,连他自己的兄弟们被宁勿缺砍杀得东倒西歪也不去顾及!

封楚楚立觉自己应付大为吃力,对方的刀法颇为不俗,再加上杜大力大无穷,每一招内都聚有千斤巨力,自己的剑根本不能与对方直接相接,否则不是虎口发麻便有可能使剑脱手而飞。

封楚楚暗自懊恼先前没有逼紧让他拔出刀来,所幸她师父传授之剑法亦是不俗,因此还能与杜大杀个难解难分!

那边宁勿缺却已渐觉吃力,因为他的剑法虽然越来越娴熟精绝,但内力却有些不续了!宁勿缺的内功进展已是骇人听闻,一月之修练可抵上常人一年之修为,但他从一介书生习武到现在也只不过一年时间,所以进展再快也是有限的。

他的剑法已近乎顶尖高手,而他的内力却只能跻身于一般高手之列。面对千目堂三十几人的围攻,他已愈来愈觉得吃力,全赖神出鬼没的剑法替他支撑。

千目堂的人也渐渐发现了宁勿缺的这个弱点,所以便开始一味游斗,尽量不与宁勿缺过于接近,以消耗他的体力,而一旦让宁勿缺欺身而进了,他们便想着法子要与宁勿缺硬接硬拼!

于是,宁勿缺已不能再如生前那般从容了,体力的消耗使他的剑招常常不能到位!

当他剑斩进第十一个对手的身体中时,他自己的肋部也中了一刀!

疼痛是刻骨铭心的!

但奇怪的是迸射的鲜血很快便变小,最后竟停止了!

他感到疼痛已在迅速地隐去,伤口处有一种清凉的感觉,像是有秋风在轻轻吹拂。

大惊之后,他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千年血蝉的尾液在他体内所产生作用的结果!这个发现使他惊喜万分!

而千目堂的人却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几乎从头到尾目睹了宁勿缺的伤口从鲜血四溅到停止流血,到伤口开始愈合的过程,而这个过程竟短得不可思议!

因为过于吃惊,以至于其中一个人直到宁勿缺的剑已划过他的喉管,他才回过神来。

在神智与他的肉体分离前的那一刹间,他在想:“要是我也能使伤口如同他那样迅速愈合就好了!”

千目堂被这种惊人的现象吓得不轻,几乎怀疑宁勿缺是否已是不死之身!

这种猜疑不可避免地使他们斗志一减,宁勿缺已借此机会,一阵骤雨般的抢攻之后,对方又倒下了三人!

千目堂的人再也不敢分神去想别的事了。

倏闻封楚楚“啊”了一声,宁勿缺不由一惊!

但他身陷重围,一时又如何冲得过去?偷眼望将过去,只见封楚楚已渐露败迹,只是仗着自己的身法比对方灵巧,在一味游走闪避。

宁勿缺这么一分神,腿上又中了一鞭,鞭劲奇大,几乎把他的人扯得飞起!

他不由大为着急,出手便凌厉狠辣了不少,但因为心中狂躁,却又少了精绝之气,所以看起来更为可怕了,其实反倒没有先前那样诡异凌厉了。

杜大瞅了个机会,大刀将封楚楚的短剑一格,便怪笑一声,左手向封楚楚当胸抓来!

这一招着实轻浮孟浪!

封楚楚一咬银牙,身子反掠而出,左手在胸前一挡!

杜大那虎爪般的手便一把抓住了封楚楚的左手。

然后便听得一声惨叫,杜大的一只右耳已飞上了天!

杜大怎么也想不到反倒会是自己吃了大亏,他一把扭着封楚楚的左手后,忽觉对方手臂有一股极为古怪的暗力涌来,被扣之手竟然滑不溜鳅,根本把持不住!

封楚楚的左手奇迹般地摆脱了他的束缚之后,顺势化掌为刀,在他的脉门上一切。

杜大便觉身子一麻,然后就见封楚楚手头一抹寒光划向自己的颈部!

惊骇之余,他急忙暴滑一步!总算他见机得快,留下了脑袋,但一只右耳却是不保了!

其实,这是封楚楚在对方扣住自己的左手时,用了她师父所传的“陶然手”之缘故!

当然,她的师父是将此种武功称为“有怨手”的,这是一门可以在极短的一瞬间,使自己四肢的某一部位肌肉突然收缩、滑动的内家真力。在为敌所扣时,常能出奇制胜!

如今杜大便在这当儿吃了亏!

杜大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侥幸!”仍不明白为何竟抓对方不住,当下打点精神,把一柄大刀舞得如风中狂柳般飘忽不定,只闻“咝咝”之利刃破空声!

他是一心一意要报这失耳之仇!

封楚楚再次陷于苦战之中,她被杜大的狂刀逼得不住后退,因为身子单薄,看起来倒像是被刀风刮得身形乱舞一般。封楚楚自己倒还不觉得如何,旁人看去,可就悬着心了。似乎冷不丁地她就会被疯狂的刀芒斩作数截!

封楚楚心念一动,开始有意识地向马车那个方向退去。

当她离马车只有一丈距离时,杜大的刀式果然有些迟疑了,再也不敢豁出命地一味抢攻!

封楚楚暗自得意,原来她是唱了个空城计,故意把杜大往马车那边引。杜大见此,定会怀疑车上有她师父在内,便不敢靠得太近了!

封楚楚又向马车靠近了一点。

杜大的刀用得越发谨慎,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封楚楚心中暗自好笑!

二人这么隔皮隔肉不痛不痒地斗了十几招后,杜大开始有些怀疑了:“如果老尼姑真在里边,那她为何还不出来?非得要让她的徒儿在这儿苦苦支撑了。”

如此一想,他的胆气不由一壮,试探着向里边攻进了一点,果然没有人从马车中冲将出来。

杜大哈哈大笑,便毫无顾忌地大步上前,不假思索,“嗖嗖嗖”就是暴风骤雨般地一通急砍,似乎连空气也要被他砍成碎末了!

突听得车厢里面有一个声音道:“为何不用剑攻他的‘天突穴’?”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这一下,不仅是杜大,连封楚楚也是大吃一惊!

杜大心道:“这老尼姑声音怎么这么难听?怪人必有怪招,这下恐怕难以对付了。”

封楚楚也是吃惊不小,暗忖道:“车厢里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此人武功一定极高,利用我们缠斗之时进了车厢竟然没有人察觉!”

但听他似乎在指点自己,心头便一宽,心想大概此人是友非敌,只是暂时不知什么来头而已!

当下她不再犹豫,剑如惊电,疾射而出,径奔对方前胸的“天突穴”!

杜大也听见了车厢内之人所说的话,大刀自然便先往“天突穴”前一封,同时略一侧步!

“当”的一声,刀剑相接,封楚楚只觉手头一麻,短剑几乎飞了出去。

她不由气急,大骂道:“哪个笨蛋在胡言乱语?如此三脚猫的功力也好意思说出口!”

她知道车厢里一定不是师父,所以便毫无顾忌地骂出口了。

杜大却吃惊不小,心道:“这小尼姑怎么如此刁蛮,连师父也敢骂?”但很快他便卷袖急掠而前,明白车厢里的人连封楚楚也不知道是谁!

发现了这一点,杜大不由大为开心,忍不住揶揄道:“小尼姑怎可怨他?他可是豁出劲来帮你了!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话音刚落,他突然惨叫一声,左手疾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待松开时,手心上已多了两颗血淋淋的门牙,而喉咙里则有一柱圆圆的东西向下直落!

杜大又惊又怕,也不知滑下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若是有毒之物,那就大事不好了!

想到这一层,他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却听得嘶哑难听的声音道:“小子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这次只赏了你一颗炒豆!”

杜大一听是炒豆,悬着的心便“扑通”一下落了地。

车厢中的人大概因为被封楚楚说成是三脚猫的功夫而觉得很失颜面,当下又道:“快攻他的‘承满穴’。”

封楚楚本不想理睬,但她突然发现如果此时攻向杜大的“承满穴”的确是一招绝妙之式!

当然,此时她是不会按那人所言出手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么一迟疑之后再出手,杜大完全能够抢先封挡住了!

她按自己的心意使出了一招。

隐于车厢内的人显然对封楚楚未按他所言去做而大为不满,又哇哇叫道:“攻‘肩前穴’!”他是一心要封楚楚听他的话,让杜大明白他并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封楚楚道:“呸!我才不信!”手中之剑却已疾速攻向杜大的“肩前穴”!

杜大听她说“我才不信”,自然便没去留意,哪知这却是封楚楚的诱敌之计!

待他发现了封楚楚之计时,已是来不及了,但觉肩上一痛,大刀几乎已把持不住。

鲜血一下子把他的肩头染红了。

车厢内的人怪叫道:“好,好,‘大巨’穴”!

封楚楚依言而出剑!

“太乙!”

“气舍!”

“少海!”

车厢内的人越说越快,封楚楚反应着实灵敏,几乎是在对方一出口之时,便出招了。

杜大立觉压力大增!刀法处处受制,二十几招下来,他已三处受伤。

他不由很是后悔不该图个嘴上痛快得罪了隐于车厢内的高人。

倏地,那人叫道:“中极!”

杜大便觉得自己下腹不由自主地一收缩,似乎对方的剑已插了进去,这自然是因为他已被封楚楚攻得神智不清的缘故。

其实封楚楚并未攻他的中极穴,因为“中极穴”在人体下腹,封楚楚乍一听便已是满脸通红,但她反应颇快,剑出时看似真的向杜大“中极穴”攻击,但行至半途,突然一变,斜斜直撩杜大的右肋。

封楚楚本来一直是按车厢内的人所说的方式进攻,每一招都是诡异得很,早已使杜大心慌意乱,所以听到“中极穴”之时,他仍是立即防守“中极穴”。

但剧痛却是从他的右肋传遍了他的全身!

杜大又惊又怒又怕,急忙向后倒蹿!低头一看,右肋已是被划开长长的一条血槽,鲜血如泉一般直涌而出。

若不是杜大身形粗壮剽悍,恐怕早已因伤重倒地了!

饶是如此,他仍是痛得脸色煞白,黄豆般大的汗珠滚滚而出,一张脸已扭曲得不成模样了!

封楚楚见状大喜,便要借机了断杜大,她身形一晃,剑气横空而出,要给杜大以致命一剑!

她的剑眼看就要得手,杜大的瞳孔已因为临死前的恐惧而收缩!

倏地,一个红色的人影一闪,“当”的一声,封楚楚的剑突然无法动弹了!

封楚楚大惊,定神一看,自己的剑竟然已牢牢地粘在一根拐杖之上!

而这根拐杖是握在一个古怪的老头手中,这老头身着一套大红衣衫,脸也是一片赤红,甚至于连他的头发胡子也是红色的!看上去便像是一团红色的火焰。

也不知这须发是天生如此,还是用颜料染起来的。

封楚楚本来见自己的剑被对方以内力吸住,心中大骇,但见对方竟是如此古怪的一个老头,不觉动了顽稚之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红发老人怪眼一瞪,道:“你为何发笑?”声音像是在拉着一只破风箱,“砰哧砰哧”直响!

封楚楚一听怪老儿的声音,不像是方才听到车厢内的声音,不由吃了一惊!她知道对方能以内力吸住自己的短剑,武功自然已是惊世骇俗,当下她心念一转,赶紧道:“我是看前辈你样子威武不凡,才忍不住笑出声的。”

红发怪人一下子便乐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丫头,还是你有眼光!”

话音未落,便听得“呸呸呸”三声,第一声响起时尚在车厢内,待到第三声响时,已是在封楚楚的面前了。红发老人身边又多了一个黄发老人!

这老人与先前的红发老人基本上是一个模样,只是颜色不同,一黄一红而已!好像是两个从同一模子中造出来的瓷人,一个扔进黄色的染缸中,一个扔进红色的染缸中之后,再捞出来一样!

封楚楚忍不住又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她觉得有一个红发怪人已够滑稽了,现在竟又来了个黄发怪人站在红发怪人身边,岂不更是滑稽?

黄发怪人的神色看起来本是要对封楚楚大声责问的,但听得封楚楚笑个不停,他便忘了去责问她,而是惊诧地道:“你为何又笑了?”

这个老者的声音才是指点封楚楚的声音,嘶哑难听至极!

封楚楚心知这个老头也是得罪不起,当下便道:“我见一个红发爷爷如此威武不凡,就已大为惊讶了。”听到这儿时,黄发老者皱了皱眉头,封楚楚忙接着道:“没想到竟还有一个同样威武不凡的黄发爷爷!我心里一高兴,就笑出了声来。”

黄老怪老头一咧嘴,乐了,忽又板起脸,道:“我与他一样威武不凡吗?”

封楚楚道:“你比他威武些!”

红发怪人脸色便不好看了。

封楚楚立即又对红发怪人道:“你比他更不凡!”

两个怪人一下子齐齐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倏地,笑声一齐止住了!

二人齐齐瞪大了眼睛,瞅着封楚楚道:“不,不凡与威武哪个更好?”

封楚楚心道:“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偏了谁对方都不乐意!”心念一转,眼珠子也一转,她道:“威武比不凡威武,不凡比威武不凡!”

两个怪老头“啊”了一声,都愣在那儿,一时怎么也分不清封楚楚究竟是说哪个更好一些,两人便“咕哩咕哩”地念叨起来:“威武比不凡威武,不凡比威武不凡……啊……不对,不对……”越念越糊涂了。

封楚楚怕他们再问,赶紧又道:“二位前辈英明盖世,聪明绝顶,对这样浅显通俗的话,想必听都没听就已经懂了。”

说完,她便看着红发怪人又问道:“红发爷爷你懂了吗?”

红发怪人忙用力地点了点头。

封楚楚又转向黄发怪人道:“你呢?黄发爷爷。”

黄发怪人一迭声地道:“懂,懂。”

封楚楚终于吁了一口气,偷眼看了看杜大,只见杜大已是浑身血污,站在那儿也是略略有些摇晃了。

封楚楚正要想个法子绕过这两个怪人去将杜大收拾了,倏闻宁勿缺一声闷哼,不由心头一震,忙向那边望去。

只见千目堂的人已只剩下十八九人站着了,而此时宁勿缺已接近筋疲力尽,方才正好有一柄大铜锤击中他的前胸,宁勿缺顿时觉得自己的胸中如同被一只大手用力抓捏了一把般,剧痛难当,便不由自主地闷哼了一声!

封楚楚见宁勿缺力道虚浮,不由暗暗着急,心知如此下去,他终是无法支撑太久,而自己面对这两个怪老头,又不敢贸然出手援助!

她一思忖,便自言自语地道:“以一挡二十,的确威武不凡……”

声音不大,但也足以让两个怪老头听到!

话音刚落,便见一道黄色的光影电射而出,向远处拼斗的双方掠去!

“砰”的一声,宁勿缺竟被黄发怪人踢出老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封楚楚大惊失色!她没有料到自己本是想让两个老怪对付千目堂的人,哪知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连累了宁勿缺!

惊怒之下,她便要大骂黄发老者,却见千目堂的人也已飞了出去!

只见黄发怪东一脚西一脚,千目堂的人便如稻草人一般飞出去,似乎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只能硬生生地接下他的一脚。

转眼间,千目堂的人已没有一个站着的了,“砰砰”倒地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受了黄老怪人一脚,受得伤却比宁勿缺重得多了,这倒不是黄发怪人脚法有轻有重,而是因为宁勿缺体内有千年血蝉的千年精血护体,所以受伤要比别人轻些。

封楚楚见宁勿缺被一脚踢飞之后很快又爬了起来,而千目堂的人却再也起不了身,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心道:“算起来,宁勿缺也没吃什么亏,只是这老者行事也太过古怪了!”

却听得红发老者“呼哧呼哧”地叫道:“你怎么把我们徒儿的人也给打趴下了?”

封楚楚一惊,心道:“难道他们两人是千目堂中某人的师父不成?”

黄老怪人道:“此言差矣!我只是踢了他们一脚,但他们自己愿意趴下,与我何干?你看,这小子也吃了我一脚,却没有趴下!”

他指了指艰难站立的宁勿缺。

红发怪人道:“我们来此的目的是抓老尼姑和小尼姑的,你反倒帮起倒忙了,真是岂有此理!”

封楚楚心中不由一沉,暗叹道:“完了,他们竟也是冲着我来的!”

黄发怪人道:“只要不让老尼姑和小尼姑跑了就行,至于要不要揍其他人,也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教训教训这些不成器的家伙也未尝不可!若是宫尺素那小子在,我也一样要教训他,假如他能将我们的武功学到一半,怎么会死在老尼姑手上!”

封楚楚与宁勿缺心中同时一惊,没想到这一对怪老头竟会是宫尺素的师父!

红发怪人突然放声大哭:“尺素啊尺素,你死得好惨!死在谁的手上不好偏偏要死在一个老尼姑的手上!”

杜大一听,狂喜不已,当下便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忙道:“原来二位前辈是我们老四的师父,老四他平日常说你们二老……”

他话未还说完,忽觉眼前一花,“啪”的一声,已挨了重重一巴掌!杜大半天才回过神来,定定神,才知是红发怪人的杰作,他不由呆了,不明白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

只听得红发怪人怒道:“我好端端的一个徒儿被你们骗进了千目堂,从此便不学无术,你们如此不仗义,把他一个人往火坑里推,今天我便要教训教训你!”

这话自然是大有漏洞,杜大哪敢反驳?只好默不作声。

红发怪人又道:“你们千目堂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就死了我徒儿一人,难道你们的武功都比他高吗?”

杜大当然不敢说“是”。

封楚楚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她道:“我终于明白了……”

红发怪人与黄发怪人齐齐被她吸引了过来,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封楚楚道:“我终于明白那天为何数令徒武功最高,结果反倒是他丧了命!”

两位老者惊问道:“这却为何?”

封楚楚道:“因为千目堂的人见他武功比其他的人都高出一截,所以就心存嫉妒,便想出了借刀杀人的毒计,没想到真的让他们得逞!”

黄发怪人怪叫一声,一脚踢出,杜大哼也没哼出一声,便飞了出去,砰然落地时悄无声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红发怪人道:“你为何杀了他?”

黄发怪人怪眼一翻,道:“我没有杀他,我只是踢了他一脚!他竟然也嫉妒我们的徒弟,我能不踢他一脚?”

红发怪人道:“可杀害我们徒弟的并不是他,而是老尼姑!”

黄发怪人一怔,不由很是后悔,那双怪眼盯在了封楚楚身上。

封楚楚觉得被他看得心里直发麻,忙大声地道:“前辈是想杀了我为你徒弟报仇对不对?”

黄发怪人吃惊地望着她,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封楚楚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道:“我老不老?”

黄发怪人摇了摇头。

封楚楚道:“所以我不是老尼姑,前辈怎么能因为恨老尼姑,就将我也一并也恨上呢?”

她在心中道:“师父,对不住你了,幸好现在你也不是尼姑,要不然我真是大逆不道!”

黄发怪人“哼”了一声,道:“你是老尼姑的徒弟就该死!”

封楚楚“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道:“我明白了!”

黄发怪人怒道:“你又明白了什么?”

封楚楚道:“我明白了前辈之所以一定要杀了我的原因!”

黄发怪人道:“自然是为了替我徒儿报仇!”

封楚楚道:“不对,你是因为怕斗不过我师父,所以只好在我身上出出气,将来若有人问你们为何不替徒儿报仇时,你们也可以说:我们虽然不能杀了老尼姑,但也杀了个小的凑了凑数!”

红发怪人气得“哇哇”大叫道:“你去将你师父找来,看我怕不怕她?”

封楚楚赶紧道:“我这就去找她老人家!二位前辈就先等着,我师父武功也属平常,但她的武功却有一个奇怪之处……”顿了一顿,方接着道:“就是极适于用来对付老人!像你们这般年龄的人,……嘿嘿……”下边的话,她就不说了。

两个怪人大叫道:“快去,快去,找她过来!”他们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封楚楚心中暗喜,嘴上却道:“二位前辈可莫跑了!”

边说,她边向宁勿缺递个眼色,暗示他与自己借机逃走,否则就没有机会走脱了。

宁勿缺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开始不露声色地向远处退去,而封楚楚也向远处跑去。

倏地,红发怪人叫了一声:“站住!”

两人便齐齐刹住了身形,不是他们听话,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要逃,对方一定能轻而易举地追上,那样一来,人未逃脱,反倒可能惹恼了他们!

所以还不如先顺着他们,再慢慢寻找脱身之计。

封楚楚回过身来,笑道:“二位前辈后悔了吗?”

红发怪人道:“你不必去找了,只要让那小子一人前去即可!我们把你留在身边,还怕那老尼姑不来找你吗?”

封楚楚暗暗叫苦,心想这二个少了些心眼的怪人在这当儿怎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她知道对这样性格古怪的老人万万不可执拗,当下便笑道:“此计甚妙!只要我在二位前辈这里,还怕我师父不来救我?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那么我师父可能就懒得再来救我了!”

红、黄二老心道:“这倒也是有些道理,我们可千万不能让她出什么差错!”

封楚楚说那话的目的还在暗示宁勿缺,只要没找到她师父,那么她在红、黄二怪手上便不会有生命危险,因为他们还要用她作诱饵呢!

封楚楚道:“我本来还想对我同伴说几句话,把我师父的行踪告诉他,但我想也许二位前辈会怀疑我暗中与他密谋什么计策,所以便不说了。”

红、黄二老不悦地道:“我们岂会怀疑?”

封楚楚忙道:“原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言罢,便向宁勿缺招了招手。

宁勿缺见她心眼颇多,暗想恐怕她又有什么计策了,便走上前去,附耳过去。

封楚楚轻轻地道:“你只要找到风雨楼,见到我大师伯,他一定能设法救我,如果现在与这两个怪人翻了脸,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宁勿缺道:“可是……”

封楚楚忽然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劝我师父让着两位前辈一点,否则,他们败了之后一时想不开,就拿我出气了。”

声音不很大,但也不十分小,可谓恰到好处,正好让红、黄二怪隐约听清了!

红、黄二怪一听,更是急盼宁勿缺就去将老尼姑找来!

宁勿缺怎能让封楚楚一个人落于他们手中?他正要开口,却听得封楚楚高声道:“你再不去,就怕找不到我师父了!”

此言一出,红、黄二怪便将目一瞪,对宁勿缺喝道:“小子,还不快去让那老尼姑来救这小尼姑?”

宁勿缺看着封楚楚。

封楚楚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平静而坚毅,似乎已是成竹在胸,这使得宁勿缺担忧之心减了不少,心道:“也许她真有办法对付这两个古怪异常的老头!”

当下,他一咬牙,便转身而去了!

走出十几丈远,他听到了身后有马车的辘辘声与马蹄声响起,心便不由自主地一紧,知道是红、黄二怪同封楚楚登上马车离开了。

封楚楚与这样的古怪老头在一起,实在是凶险得很!

马车声音越远,宁勿缺的心提得越高,当马车声音完全听不到了时,他的手心已是一片冰凉,忽然大叫一声,竟然回头,向马车驶去的方向追去!

他在心中暗暗自责自己怎么竟会听信了封楚楚的话弃她而去!虽然他与她之间并无瓜葛,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己未曾将封楚楚安然带到风雨楼,怎么就可以袖手不管呢?

宁勿缺恨不得狠狠地踢自己两脚!

狂奔一阵,却仍是未见马车,只有地上两行淡淡的马车印痕。

这一阵狂奔,却已使他本就受伤的身子更是力气难支,方才全凭憋着一股劲与千目堂缠斗了那么久,而今疲乏与伤痛一下子向他涌了过来,他觉得自己的躯体似乎要被这种感觉完全淹没了!

宁勿缺又咬紧牙关强撑着追了一阵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蹲伏于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颇为难看。

突然,他隐约听到了前面隐隐有马蹄声响起,不由精神一振!

但很快他发现这马蹄声越来越响,也就是说马匹是朝着他这边奔过来的。

显然这并不是那辆马车的声音。宁勿缺大失所望,刚提起的精神一下子又无影无踪了。

马来势好快!方才还在二三里开外,转瞬间已只有十几丈远了!

宁勿缺不想挡别人的道,便向边上挪了挪。

一阵如乱雨般的马蹄声直卷过来!

宁勿缺抬眼望去,才知竟是两匹白马并行!

这样一来,两匹马奔至他这儿时,路被挡住!

宁勿缺一惊,赶紧起身。却听得两匹马一声长嘶,正在他身前不及二丈处停住,一动也不动!

好精湛的骑术!

宁勿缺向马上骑士望去,却见马背上是一男一女,男的年约十八,如玉树临风,英姿不凡!他的嘴角略略向上翘起,看上去便像在淡淡地冷笑着。

这少年一身白衣胜雪,与胯下的白马几乎融为一体,而他的腰上所挎之剑,却是金黄色,剑鞘上镶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与他并驱而驰的是一位少女,美丽绝伦!她的一身淡淡绿装,更使她有一种脱俗之感!

宁勿缺自小长在龙堆庄,何尝见过这样天仙般的人儿?琳儿与她相比,几乎是没处搁了!不由下意识地多看了这美人几眼。

忽闻白衣少年轻轻地“哼”了一声,道:“请阁下让过几步!”

话说得很客气,但声音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因为受了风吹之故,显得很是冰凉。

宁勿缺一愕,只觉心中有一种无名之火升起,但对方也并未恶语相向,何况自己的确是挡了对方的道!于是他用力地咽下一口口水,同时也把火气吞下,向一侧退出几步。

马上的白衣少年便不再看他,而将目光投向远处,一抖僵绳,“嘚嘚”的马蹄声再次响起。

当那少女与宁勿缺擦身而过时,看了他一眼。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宁勿缺肩上所背的包裹,脸上有了吃惊之色!

宁勿缺开始还以为她是看自己破烂不堪的后背,心中不免有气,暗忖:“这人定是富家千金,没见过别人穿破烂衣服!”

当他发现对方是在看他的包裹时,心中不由一动!

少女突然开口问道:“喂!你是不是书生?”

果然是那天夜里遇见的少女!

她已知道宁勿缺的名字,也许是怕万一认错人了会难堪,所以她才问他是不是书生。这么一问,如果眼前这狼狈不堪之人真是那书生的话,那么他也应该能从她这问话中听懂一些东西!

宁勿缺虽然懂,如果对方是问“你是不是宁勿缺”,也许他已经点头了,可当对方如此问时,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滋味。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受,甚至他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反正,他摇了摇头。

少女有些失望地看了看他,疑惑地拨转马头走开了。

宁勿缺看着那一对出众的背影,忽然大声道:“姑娘,你可曾看见有一辆马车?”

前面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宁勿缺感到那少年的目光很冷,像一把刀!

他在心里暗暗地一笑。

少女道:“有,在离此处十里的地方!”

宁勿缺说了声:“多谢!”便转身继续前行。

他在想象着背后的目光会是怎么样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兴奋。

因为有千年血蝉的精气护体,所以宁勿缺的体力伤势恢复得极快,只是他内力有所欠缺,所以轻功并不十分高明。即使提气急赶,仍是没有见到马车的影子。

想必红、黄二老将车驱得极快,他们这样古怪的老头,行事自是不能以常理而论。

宁勿缺心中渐渐泄了气,心想如此一味追赶恐怕是难以追上了,倒不如向他人打听一下,问问这两个怪老头栖身何处,他们武功如此高深莫测,想必在江湖中名声极响。自己不知,只能怪自己孤陋寡闻了。

但行走了这么多路,却未见着什么人,宁勿缺心中懊丧得很。

突然,他的目光被前面的一块木板吸引住了,奔上前一看,竟很像是马车的一侧挡板!

宁勿缺心中“咯噔”了一下,暗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再往前走,又见一块蒙在车厢上的布!

之后一路七零八落,沿途撒了不少马车上的物件!

最后,宁勿缺在一个拐弯处赫然看到一只车轱辘,却未看到马车!

也不知这少了车轱辘的马车是如此跑开的!

宁勿缺暗道:“看来马车一定会在拐过这个弯的地方!”他不由有些兴奋,同时也有些紧张,为了防止与对方撞个正着,他便离开大路,从路旁的灌木丛中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向前插将过去。

走了一阵子,宁勿缺忽闻不远处有人说话声。

他赶紧将头低下,弓着腰紧走几步,然后拨开枝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么一看,宁勿缺的心头不由一阵狂跳:封楚楚与红、黄二怪果然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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