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剑阁
淅淅沥沥地细雨，打落茅屋旁边的竹林，几只走到此地的山羊，看着眼前袅袅升起炊烟的庭院，然后低头接着吃着植物。
“你终于醒了啊。”原本还在看着书卷的白衣女子听到了躺在床上之人，一阵痛苦的呻吟，然后将书放在桌上，翘起腿，胳膊支在大腿上，扶着下颌，目光落在缠满绷带的男子。
赢臻怀脸色扭曲，身上的多处箭伤和刀伤，都在刺激着他的才刚刚恢复意识的神经。
他的目光环顾四周，然后落在了书架旁坐着的女子身上。
是她？我不会在做梦吧？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不过很快，身上的疼痛告诉赢臻怀自己还活着，这一切都不是梦境，眼前那位正是自己念念不忘，踏遍蜀地也没找到的女子。
“怎么？以为自己在做梦？”女子红唇轻启，眉头微微上挑，有些玩味地瞅着师父命令自己保护的男人。
“额…嘶，疼。”有这样说话的吗？赢臻怀咧着嘴巴挣扎着起身，发现身上所有伤口都被包扎过，然后拱手谢道，“多谢女侠两次救本王于生死之间，嘶，还未请教女侠芳名。”
赢臻怀按耐下激动的心情，然后踉踉跄跄地坐到了女子的身边，大大方方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
“呵呵，倒是不眼生嘛，我叫谢婉。我知道王爷是谁，不用介绍了，也不用多谢我，我说过，只是谨遵师命而已。”谢婉拍了拍裙裾，然后起身，不看映真怀疑一眼，走到了屋檐之下，看着那剪不断的蒙蒙细雨。
看着谢婉如此不惧小节，直率的样子，赢臻怀有些好奇，这武艺如此高强的女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救自己的，她的师父究竟是谁？
“哈哈哈，本以为我这身王爷的行头，能令女侠稍稍放在心上，倒是我多想了，好！那就大恩不言谢，不过，我很好奇，谢女侠的师尊是谁？为什么要救我？目的又是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赢臻怀知道，就凭借这谢婉的身手，如果要杀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看这位武人谢婉如此豪放的性格，自己和她兜圈子，倒不如光明磊落地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算了。
没想到谢婉一个转身，眨眼之间，已经将剑鞘抵在了赢臻怀的脖子上。
“什么大恩不言谢？本姑娘，只是说你不用谢我，可没说不要报酬？”
着脖子上的剑鞘，听着女子匪里匪气的话语，赢臻怀放声大笑，但没成想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五官扭曲，满头大汗。
“好好好，谢女侠想要什么，待本王回到成都，只要能做到的，都给你！但是…嘶，这群墨羽宫的王八蛋下手真狠。但是，还请谢女侠告知本王的疑惑。”
谢婉听着蜀王放荡不羁的笑声，也随着笑了出来，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王爷，大秦的王爷哪有一个像他如此口出污秽？
“家师名讳，就算说出来，王爷怕是也不知道，这救王爷的目的嘛……”谢婉用剑鞘在赢臻怀的脖子上转动着，一脸玩味地看着赢臻怀。
“还请谢女侠自重啊，本王可是正儿八经的王爷，更是品行端正的君子，本王，本王可不会以身相许。”赢臻怀伸出手将脖子上的剑鞘移开，然后一身傲骨般坐了下来。
“哈？以身相许？你有哪本事娶我吗？不说这些浑话，你也不要油嘴滑舌，家师的目的很简单，要你对我唯命是从！不然，就杀了你！”寒光一闪，青白色的细剑脱离剑鞘，抵在了赢臻怀缠满绷带的胸口。
其实，师父是让自己对蜀王唯命是从！凭什么本姑娘救了这个傻乎乎的王爷，还要听他的？不行！他必须听本姑娘的！不然对不起自己的两次长途跋涉救他！
“噢？那好啊，本王发誓，今后对谢女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愿意？哈，你……哎？”谢婉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她本觉得，这蜀王再傻，好歹是个王爷，对自己唯命是从，那是不可能的，她也只是心中对师父的命令感到郁闷，才随口一说，没想到这王爷居然还当真了？！这，这，这还是个王爷吗？
赢臻怀自顾自地喝着杯中的水，眼神之中尽是狡黠的光芒。他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这可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伊人来全不费功夫。
谢婉脸色一红，觉得这位王爷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索性不在说这个话题，眉头一皱问道：“你倒是不心疼那些死去的将士。”
看着庭院中纷落的雨水，赢臻怀叹了口气，“尘归尘，土归土，生逢这看似安定，实际上，危机四伏的年头，早点死去，说不定还是个解脱。况且他们为护本王而死，死得其所，心中无憾，本王，又有什么心疼和难过呢？”
谢婉没想到这王爷竟然能说出这种既有辛酸又有洒脱更有着冷漠的话语，原本还觉得自己所救的王爷有些值得，此刻觉得不如让这人死了算了。
两人同时不再言语，一个满脸厌恶，一个闲庭望雨。
“明天，我就护送你回成都。”
赢臻怀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谢婉，感到她语气之中冷冰冰的语气，挠了挠头，看着白衣女子戴上斗笠，走入烟雨之中。
——
几声猿啼，惊落了群山之间缠绵的云海，葱郁的树林在雨中，随风摇摆，似如海潮，此起彼伏。
“你不回终南山瞅一眼？这萧凤玉的天人命格已经不见，你也不急？”已经年过五十，却未见岁月雕刻过痕迹的美人，端过一身青玄色道袍道人递过来的清茶，秀眉轻挑。
玄白子沾水拂过茶叶，瞄了一眼跪坐在身边美人，接着弄着手上的沸水，低着头说道：“终南山？回去又有什么意义？这是萧凤玉的命格使然，就算老道想出手，这天命，区区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改动？”
美人不再说话，她的眼帘低垂，玄白子说的没错，就算他想出手，又能改变什么？
“希望虞美人不要为老道动用‘骘’令，让你的徒弟踏入这乱世而生气。”
虞美人喝着茶，看了一眼低着头沏茶的玄白子，又看向那远处缥缈的山峰，叹了口气说道：“生什么气？你这老牛鼻子，怎么总是这么假惺惺的？一点都不像你师父，那时主上含冤而死，如果不是因为你传出的‘骘’令，老身早就杀向帝都去了！”
玄白子将沏好的茶水放在了案上，望着飘着细雨，晕染山峦的景色，沉声说道，“那可不是老道想让你们遁世的，是沐风那丫头委托老道的，你可别冤枉人啊，不过，如今沐风的孩子，已经志承母志，是你们出山的时候了。”
“那你也用不着让谢婉那傻丫头去辅佐蜀王啊？”
“不可说，不可说，美人你，今后会明白的。”玄白子笑着对皱着眉头的虞美人打了个哑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