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陌笙的声音不大，只是淡淡地笑了：“哦？父亲是想从我这东厢房调人去照顾乐姨娘？可是我听错了什么？”
宁陌笙的语气分明很是平静，可是屋里的人却都能感觉得到，宁陌笙不悦了。
她的眼神是如此冷静，静静地看向中间的宁路远。
宁路远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开口道：“也不能这样说，前些日子的事情，你们想必也都知道，现在乐姨娘这边的确是人手不够，毕竟那双依现在也是个姨娘了，乐姨娘这头只剩下一个夏彤当大丫头，毕竟现在还怀着身孕呢，身旁没人怎么成？”
宁陌笙耐着性子听完了，这才淡淡笑了笑：“父亲的意思我听懂了，那么从外头寻些丫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按理说，姨娘身旁除了大丫头，还可以留下四个丫鬟，现在既然少了一个，就出去再寻一个就是了，书蕊这件事你来做。”
她说完，就看向了宁路远，道：“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宁路远咬咬牙，道：“外头寻来的，来照顾乐姨娘的身孕，本官自是放心不下。”
宁陌笙垂眸笑了。
她算是听懂了，宁路远这是变着法的，想从她这东厢房要人去呢。
“那父亲是什么意思？不知可否说给笙儿听听？”宁陌笙含笑问。
宁路远看得出来，宁陌笙虽然犹自笑着，可是面上的神色却是愈发肃冷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沉声开口道：“前些日子，岭南赈灾刚过，朝堂中人人自危，无不尽可能地在缩减开支，而今，笙儿你也在官场，自然懂得这谨小慎微的好处，依本官看，最近府上就莫要新添丫鬟了，就这样斟酌一二就是。”
这话说的宁陌笙便了然了。
宁路远的意思，无非就是还是想从自己这里挖人。
她淡淡笑了，道：“好，没问题。”
柳平茵微微一怔，心说那乐柔也不是个好惹的主，自己房内的丫鬟若是真的去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呢。
宁陌笙笑意更深，看了一眼旁边没事人一样看戏的阮流芳，这才浅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要劳烦阮姨娘了。”
……
阮流芳沉默，管我什么事？
她满脸的狐疑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听宁陌笙含笑道：“阮姨娘这边的丫鬟前些日子一直照顾着阮姨娘，也是得心应手的，母亲毕竟很多年没怀过孕了，我们东厢房的丫鬟，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是有的，乐姨娘这肚子里头的孩子是大事，断然是唐突不得，既然如此，就从阮姨娘这边调一个丫鬟去乐姨娘那边吧，父亲觉得如何？”
她这一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竟是让人一句话都说不出。
宁路远觉得胸口有点憋闷，咳嗽一声，这才道：“那样的话，阮姨娘这边的空缺复又要如何？”
宁陌笙笑了：“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可是忘了，现在这宁府本就少了一个丫鬟的位置，若是不新添的话，那么无论如何，都是有一人是要少一个丫鬟的，父亲适才说起东厢房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么多顾虑不是吗？”
宁路远被宁陌笙噎了一口，干脆也不说话了，只是烦躁地挥了挥手，道：“罢了，只是笙儿，你日后也要多管教你的丫鬟，这口无遮拦的，将来早晚是祸事。”
宁陌笙垂眸笑笑，伸手将书蕊拉起来了。
“倘若父亲不随便去本官的东厢房找麻烦，书蕊也定然不会唐突了父亲，我的人都不太懂事，还请父亲多多包涵。”宁陌笙淡淡笑道。
她的语气是如此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仿佛这一切根本就是宁路远的错处了似的。
宁路远简直要被宁陌笙气死，却也无计可施。
宁陌笙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见柳平茵正在拉着书蕊检查她膝盖上的伤。
宁陌笙蹙蹙眉，开口道：“书蕊。”
书蕊回过头来，脸上显出笑意来：“谢谢小姐。”
“母亲，我有些话要和书蕊说。”宁陌笙打断了书蕊的话，转头看向柳平茵，温和笑道。
柳平茵一怔，颇为担忧地看了书蕊一眼，这才点点头，离开了，顺手将门也给掩上了。
宁陌笙这才看向书蕊，道：“没事吧？”
书蕊摇摇头：“没事的，谢谢小姐。”
“你知道自己错了么？”宁陌笙淡淡问道。
书蕊想说什么似的，却又默默咽下去了，只是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知错了。”
宁陌笙笑了一声：“你顶撞宁路远的时候，想过自己可能吃亏吗？”
书蕊揪着自己的衣角。
宁陌笙便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想到了，你还去顶撞，你说你是不是傻？”
书蕊咬住下唇，良久方才低声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平日做的是对的，小姐不在家的时候，书蕊也要保护夫人。”
宁陌笙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口气，笑了。
这个傻瓜……
她伸手将书蕊拉起来，道：“行了，都说你膝盖有伤，还跪？”
书蕊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宁陌笙道：“你啊……人总要量力而为，知道吗？你现在还没到能够保护旁人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么多。”
她说着，还是拍了拍书蕊的头，有点无奈地笑了：“哭什么？”
“小姐你好温柔啊……”书蕊哭得更厉害了。
宁陌笙有点想笑，却默然停住了。
她忽然想起，这句话其实也是当年风城对她说的。
当年自己曾经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人，出来的时候被风城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然后风城一边把自己推上救护车，一边无奈地说着：“哭什么，你还是队长呢，我这个副队长都没哭。”
那之后，自己就真的很少哭了。
而再往后，自己成为了这样替别人遮风挡雨的人。
宁陌笙微微垂眸，浅浅笑了。
当天晚上，整个宁府都无比安静，没有布谷鸟声，宁陌笙睁着眼睛到了半夜，到底还是自己起来了。
她披上衣服走出府，月朗星稀，宁陌笙蹙蹙眉，转身看向路的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