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子在羽林卫的护送下离去,孟仁还有军务在身也不会再回来,而杏林宴出了这样的事情惊动了魏王,惊动了天子,也就提前结束了,孟瑶没有必要再回曲江池,在众人都离开后,霍珏却留了下来。
见人都走了,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孟瑶道,“既然人都走了,那我们也走吧,孟姑娘霍某送你回去。”
孟瑶笑了笑,道了句“不必了,既然京城如此危险,我又岂会不做任何准备呢。”说着抱起小白起身,将他交还给霍珏。
霍珏接过,自嘲一笑,“那倒也是,”说着提步向外走去,孟瑶跟在他后面。
此时已经临近黄昏,微风习习,有一些寒冷。
霍珏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孟瑶身上,“长安三月不比南方,姑娘出门要注意保暖。”
孟瑶也没有拒绝,此时她却是有些冷,就任由霍珏将披风为他系上,道了句“多谢,”走下了楼梯。
行了几步,就听到身后霍珏高声道:“长安风云变化,我不管孟姑娘要做什么,都清万望珍重自己。”
“纵使京城风云变化,我也能够护好自己,护好兄长,护好定国侯府,”末了她听了一下,深深的看了霍珏一眼,在心底加了一句“护好你。”
春风拂面,柳絮飘飞,二人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却谁都没有向前一步。
不知为何,孟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寒雪纷飞,梅花落了满地,那个少年踏雪而来,向他伸出了手,说了句“傻丫头,别人打你你不会还手吗?”
孟瑶如今已是科举及第,手中握着血影卫,江湖之中好友遍布,纵横黑白两道,可至今却无人能够查出她的身世,她本是乱葬岗里爬出的魔鬼,无父无母,连阎王爷都不敢收她,后来有幸遇到了那么几个人,给了她亲情,给了她友情,给了她。。。。。。爱情,才让她或者有了意义。
如今她回到京城,想在这血雨腥风中谋一条生路,守护家人、守护朋友、守护爱人,就必须心狠一些,无情一些。
不过如今看着,她又岂会不动心。
回到京城半年,她想过千万种重逢的方式,却没有想到在这里,此情此景下,她的心不能说完全没有动摇。
以前她都是小心的守护着,就算是孟仁兄长她也不会让他过多的干预自己的事,实在是为了守护那最初的一点印象,她真的很害怕,不知道他们看了这样手上沾满鲜血的自己会再一次将她抛弃。
不过所幸,如今他还不知道她是谁,这样很好,如果能够一直保持下去,不把他牵扯其中就更好了。
可孟瑶也知道,这世间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他早晚也会知道的,那就晚一点吧,晚一点。。。。。。
孟瑶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回到定国侯府的,坐在马车上出神,直到车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她这才下了车。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进了府,孟瑶心中想着李凌之死,连晚饭也没吃,直接去了书房,直到定国侯孟天浩拖着一个食盒,过来敲门,孟瑶这才开了门。
“父亲,”看到门外的定国侯,孟瑶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是杏林宴那边出了什么事吗?”说着定国侯进了门,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将里面的饭菜拿了出来,“你这傻孩子,总是这般为难自己,但不管怎么也得吃饭呀!”说着他放下最后一旁菜,看向孟瑶,“过来先吃饭。”
孟瑶关了门,拉了一个小凳,请定国侯做了上去,这才坐回书案前,端起碗吃了起来,
她知道父亲身体不好,若非担心自己,也不会大晚上的冒着霜露而来,只是这饭菜再好,孟瑶心理装着事情,吃起来也食不知味。
“杏林宴那边出了什么事,”定国侯坐在一边,看着女儿,问道。
“也没有什么大事,父亲就不必操心了。”孟瑶不想让父亲担心,而且这事朝廷是想先瞒着的,也就没有多说。
“哎,你这孩子。。。。。。”定国侯叹了一口气,知道她不想多说什么,便没有再问。
沉默良久后,孟瑶放下了手中的饭碗,想着另一件事情,思考良久后,想着早晚要说,这才看向定国侯,“我有一件事情倒是想和父亲商量一下。”
“你说?”定国侯问。
“是这样的,”孟瑶停了停,“如今我已经科举及第,朝廷的封赏官文马上就会下来,我想在京中另购一处房屋,把大哥接过来,好生照看,在他有生之年,让他可以看一看京城风光,只是。。。。。。”说着她看向定国侯,只是如今搬出去,却总是觉得对不起这个父亲。
那边定国侯像是看到了她内心的犹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那是你亲哥哥,他身子不好,你们相聚也不知还有多少个春秋,将他接过来,好生照看也是应该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这不还有孟仁那小子吗,况且你也在京城,时时能回来,又不是生离死别,别觉得对不起我。”
孟瑶神色暗了暗,“都是女儿不孝,”他知道这十几年,父亲对她一直如亲生女儿一般,可是自己却不能时常承欢膝下,尽为人子女的孝道,心中已是愧疚。
“傻孩子,有什么孝与不孝的,你与你仁儿本就不同,为父有你们两个已经不枉此生了。”孟天浩此时伸手摸了孟瑶的头,眼神中流露出不忍。
“父亲,我让定国侯府陷入这京城风云之中。”孟瑶从政,未来的一切还说不准但这无疑会给定国侯带来灾难。
“傻孩子,定国侯府自入朝以来,就在危难之中求存的”孟天浩摸着孟瑶的头,“再说了我们是家人,就应该同甘苦同患难,不是吗?”
“父亲,”孟瑶叫了一句,可是看到孟天浩眼中灼热的目光,突然觉得什么也不重要,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这才笑着点了头,“我知道的。”
见女儿没事了,孟天浩也笑了,他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问了句,“吃完了?”
“嗯,”孟瑶点头。
“那我就收了,”孟天浩这才将桌子上的碗碟收拾到食盒里,起身准备离去。
孟瑶见他准备走了,赶忙起身开了门,送孟天浩离去,见他出来只披了一件外衣,怕他冷从房中拿了披风给他先披上,“父亲,夜深露重,您要注意保护好身体。”
孟天浩拍了一下孟瑶的手,笑着道了句,“好,”而后拉了一下披风,走入夜月之中。
孟瑶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
此时早已月上枝头,凉风搜搜,一个时辰之后,孟仁回来了。
不过此时夜已经深了,孟天浩也早休息了,他因此也就没有去打扰父亲,直接来了孟瑶的小院。
踏入小院,只见园中灯火通明,孟瑶搬了个软塌,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本古籍,看得出神,听了声音抬头就看到了孟仁。
他此时一身银盔还未褪去,脸上也带着冷冷的霜露,看她看过来,笑了笑,抬起手摇了摇手中的东西,“怎么样,父亲珍藏的佳酿,要不要喝一壶。”
孟天浩是喜欢喝酒的,但是他身体不好,大夫禁止他喝,所以他空在酒窖酿了许多的酒,却没有办法喝。
小时候,他们兄妹二人经常偷偷去酒窖里喝,但被父亲发现,都是孟仁一力承担的,现在想来到颇为怀念。
孟瑶当下也不犹豫,点了点头,道了句“好啊!”
随后,兄妹两个一人拿了一个酒瓶,搭着梯子爬上屋顶,坐在瓦砾之中,一人一口的喝着酒,赏着月。
狡黠的月光找了下来,孟瑶端起酒瓶,蒙惯了几口,非常满足的依靠着孟仁,“小时候总是觉得父亲的藏酒一点也不好喝,现在依然很难喝。”
“是啊,那个时候你可是个酒罐子呢!”孟仁望着天空,眼中满是回忆,“我当时就想,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能喝酒。”
“呵!”孟瑶躺在孟仁的身上,望着月亮,“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要不是你和父亲还有昊哲,我真的活不到现在。”
“所以这么拼劲,就是为了回报他吗?”孟仁问。
“是啊,”在哥哥面前孟瑶到不掩藏自己真实的内心“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和父亲,但是对于昊哲,我知道该怎么报答他。”
“傻丫头,我和父亲哪里还需要你报答。”孟仁抚摸着孟瑶,眼中尽是慈爱“当初母亲难产而死,刚刚出生的妹妹也夭折了,先皇将你带到我们家,对我和父亲来说是恩赐啊!”
这话本也算是安慰,可孟瑶却是苦笑,“可我现在却是要带着你们走一条不归路了。”
“定国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光耀门楣本就是我的责任,这条不归路,我与父亲是自愿陪你走的。到时候如果能够重现定国侯府当年的辉煌,固然好,纵然失败了,那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共赴黄泉,何不快哉。”孟仁说着扬起手中的酒瓶,对月相邀,良久之后,才垂下眼帘,看向怀中的孟瑶,“瑶儿,我们是一家人,很多事情你一个人承担不来,那就让我来帮你一起承担吧!”
孟瑶望着孟仁傻瓜一样的动作,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眼前的人,以及父亲,是在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家的关怀。
犹记当年,初次见到父亲,他拉着她的小手,说的那句话,“从今而后,我便是你的爹爹,别怕,我定国侯府护得了你一辈子,有人欺负你,就回来告诉为父,为父和兄长定会为你出头。”
只因这句话,孟瑶就已经将定国侯府当做是家了,在相处中早已把他们当成是家人了,这种家人的无限信赖,孟瑶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好。”家人不需要感谢,只需要珍惜,握着孟仁的手,手心有些湿润,心理却是感激。
孟仁摸着她的头,“其实父亲知道,你总是要离开的,她留不住你,只是不知道这么快,你这些年人在江湖,父亲处处为你担惊受怕,他身子不好,可也是尽自己所能,请求江湖上的朋友多多照看你,如今你这刚回京半年,就要离开,父亲难免舍不得。”
“兄长--”孟瑶知道孟仁如今说这些也并不是要留下她,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让她知道罢了,“兄长,我知道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永远都是父亲的女儿,你的妹妹,只不过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他那个时候就很喜欢读书,他也很聪明,往往看了一遍的书就能背下来,先生将他称为神通,觉得他有朝一日一定能够科举及第,报效朝廷,为国捐躯,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是谁都不愿意的。。。。。”
见他越说越远,孟仁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了,知道你疼爱自家兄长,等大哥来了,你要介绍我们认识啊。”
“好啊!”孟瑶重重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