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位于长安城南方,那里湖光山色,鸟语花香,景色秀美,是为长安贵族最为向往的地方。
在曲江池两岸,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分列各院,桃花娇艳、牡丹雍容、芍药娇俏、寒梅独放。。。。。。但在诸多园林里,唯有那杏园最令人向往。
每三年一度的科举之后,天子在曲江池杏林园设宴,宴请朝臣及新科士子。
届时众臣皆至,天子亲临,新科士子接受朝臣祝贺,吟诗论赋,纵情山水,好不热闹。
因此这一天也是继上巳节之后曲江池最为热闹的一天,京中世家公子、千金小姐纷纷穿上时下最时髦的衣服、戴上最好看的金钗步摇,带着仆从,侍卫,一股脑涌入曲江池,小伙子们渴望邂逅佳人,姑娘们渴望一堵朝中新贵的风采,说不定能拽个郎君回家,过上话本中那郎情妾意的生活。。。。。。
车夫非常熟悉路,马车飞奔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曲江池。
此时正值春季,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人头攒动。
“人真多。”
马车已经被堵了一刻钟了,蓝玉琢掀开车窗,看着外面挤满了车马人流,无奈又坐回车中,抱怨了一句。
蓝玉清此时也开了车窗,看着外面,此时曲江池外,堆积着无数的车辆,看不到尽头,而且这些大都是王公贵族的车马,无人敢请他们离去,无奈之下只能停在路旁,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车么也越聚越多,终是把路给堵住了。
前方已经有官军在疏通道路了,也不知道是京兆尹府的人还是曲江池的守卫亦或是天子御林军,不过看样子一时半会却是没办法走了。
只是。。。。。。蓝玉清看了看天气,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开宴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没办法只得和弟弟下了车,小心穿过马车的空隙,徒步向着前方走去。
“蓝公子,蓝公子。。。。。。”
正行间,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声音不大,可蓝玉清却是听清楚了,他停下脚步,身后蓝玉琢也停了下来,兄弟二人一起回身,就看到一个身穿银甲,腰夸宝剑的男子正朝着这边挤过来。
长安到处都是贵人,蓝玉清见来人的穿着打扮是御林军的银甲银铠,便知来人身份定是贵重,先是带着弟弟躬身行了半礼,而后道“不知将军叫我兄弟二人何事?”
来人此时也终挤到了兄弟二人这边,站定之后,回了一礼,“两位蓝公子可是来参加杏林宴的。”
“是,”蓝玉清答。
“末将御林军齐敏,今日曲江池人很多,我们将军怕出事,所以派我们来接诸位进去,请两位公子这边请。”说着齐敏做了个“请”的姿势。
蓝玉清眉头跳了一下,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看到外面这些车马的阵势,想来曲江池里面的人也不会少,他本也不是什么爱凑热闹之人,想着里面的人就头痛,既然有人来接,也就没有拒绝,“那就有劳将军了。”
“无妨,”齐敏笑了笑,而后回身,带着兄弟二人挤过重重马车,到了一个小门处,开了门,“委屈二位从这里进去了。”
蓝氏兄弟二人看着那小门,想来是下人或者采买之人走的,但兄弟二人也不是什么讲究之人,又道了一句谢,后提步走了进去。
一旁的齐敏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今日天子设宴曲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将军想着众臣的安危,因此派人来保护,而曲江池的正门又堆积了无数的人,从哪里过太过危险,朝廷也不能下令将这些人驱逐,因此他们只能从这些小门过,这大中午的他们这些人接了无数的皇亲国戚,一听说要从这么个小门过无疑不是大怒谩骂,而这些新科士子更是讲究的不行,倒也只有这出身氏族的蓝氏兄弟却是二话不说,就从这中小门进了去。
齐敏庆幸之余却也真的是欣赏蓝家兄弟的不拘小节,在他们的印象中,朝廷之中也只有那么几人与蓝家兄弟这般不拘小节了。
这样想着,也不敢怠慢,引着蓝氏兄弟专从小路绕过,远远避开了那些人群。
一刻钟后终于是到了天子举办宴会的杏园了,齐敏停下脚步,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前方就是杏园了,已经有诸多大人到了,两位公子进去便可,末将那边还有军务,就不送了。”
“多谢齐将军。”蓝氏兄弟回礼,目送着齐敏离开。而后回身,看向天子设宴之地——杏园。
三月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相传曲江池的杏花是前朝文帝为了最心爱的婉妃亲手栽种,有几百年的历史,不过昔年的爱情传说早已成了过眼云烟。本朝开国,高祖于科举之后设杏园宴,为了就是君臣同乐,展现朝廷对寒门、庶门一视同仁、海纳百川的胸怀。
此时杏花盛开,洁白的花朵从院内伸出枝头,刚好落在兄弟二人的眼中,一如这数百年的岁月。
“哎,”蓝玉清想起看过的古书上明君贤臣的故事,不仅叹了一口气,洁白的衣襟随风飘起,整个人陷入一种惆怅之中。
“大哥怎么了?”蓝玉琢感受到哥哥情绪的变化,不仅担忧的问了句。
“无事,”蓝玉清被弟弟叫了一句,回到现实,想起刚刚心中所想,只觉好笑,自己的人生这才刚刚开启,不到二十岁名言天下,进士及第,正是少年意气、春风得意的时候,怎么就在这里自怨自艾呢!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变化,赶忙收起眼中的悲凉,笑着看向弟弟,“进去吧!”
蓝玉琢本就不是细心之人,又十分的信赖哥哥,听他说没事就信了他,此时听他说进去,便也开心的笑着点头,“好啊!”而后向小时候一样挽着哥哥的胳膊,与他一起进了杏园。
杏园里此时已经热闹非凡,宴会未时开始,朝中众臣都会细数到达,只不过除非是天子允许或者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也没有人真敢赶着时辰来。
此时已经是午时末了,朝中众臣悉数都到了,几人一组正在说说笑笑,很是轻松。兄弟二人进去,就有小太监迎了上来,将他们带到早已安排好的座位。
二人谢过之后到没有就坐下来,视线在院内转了一圈,刚刚他们进来到真是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不过真正过来跟他们打招呼的还都只是此次一同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那些个大官可是不会纡尊降贵来与他们闲谈的。
但是人家不来,却不代表他们可以忽视人家,况且这其中也有一些人是他们叔伯辈的人,曾经与他们的祖父、父亲同朝为官,此时相见,不必刻意讨好,却也要去拜会一下的。
因此,兄弟二人开始在杏园转了一圈,自己的好友、叔伯、皇亲贵胄、还有此次科举的考官等等一圈下来,也基本上都拜见完了,这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宫人早已上了茶点,兄弟二人喝着茶水,却也不能安宁,此时丝竹之声以起,四周吵吵闹闹的,蓝玉琢生性开朗,入京到现在也结识了不少好友,刚坐了一会就被人拉着去玩乐了,蓝玉清本最不喜欢这种热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倒是有人跟他打招呼,但他大都没有攀谈的兴趣。
此时看了时辰尚早,见一众人说说笑笑的也没什么意思,蓝玉清寻思着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便起身离开座位,在亭中踱了几步,终是溜了出来。
沿着杏园外墙转了一圈后,杏园内的丝竹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外面此时也不时有宫人端着茶点经过,蓝玉清寻着一个树丛掩藏的小路,拨开树丛,踏上小路,向着不远处走去。
不得不得说,走了一段时间确实安静多了,一路之上,道路两旁花草竞相开放,偶尔还能看见溪水从脚下流过,渐渐的人也少了很多,直至后来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倒是花草越来越茂盛,溪水越来越宽广,到后来成了一条河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看就要到路的尽头,蓝玉清终是停了脚步,视线所及之处一座拱桥将池水两岸连接着,后方雕栏画栋,美不胜收。
蓝玉清踏上拱桥,在桥上坐了下来,遥望着不远处淳淳流淌的曲江池水,以及那高耸入云的亭台楼阁,总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蓝玉清从小生活在江南水乡,见惯了小桥流水、青砖瓦砾的园林景致,到京城起初那威严的帝都城门就给了他无限的震撼,而后那庄严肃穆的太极宫更是将九天阖闾的大国气魄展漏无疑,今日在看着曲江池岸边之景,竟也带着些莫名的压迫感,这大概就是繁华帝都之相,是天下学子、四海盟国径向来的来朝的原因吧!
想到这些蓝玉清自嘲的笑了,想当初他怀着满腔热血想要振兴家族,可是到了长安才发现原来自己竟是井底之蛙,惊叹于长安的建筑、流连于市井的繁华、崇拜长安氏族的奢靡,这到底是什么事啊。。。。。。不过,蓝玉清从来也不是什么自怨自艾之人,既然当初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不会后悔,科举考试已经走出第一步,接下来的每一步他都会拼劲全力,只为了父亲那未完成的梦想。
蓝玉清暗暗下定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玉清抬眼望着天空,想着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那边终究是天子设宴,正准备踱步回去,却听到空中“铮”的一声响起了琴音。
在这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弹琴?
蓝玉清愣神之际,那边琴声却是响了起来,起初并不成曲调,几个音符后,曲子终是悠扬的响了起来。
蓝玉清此时却已经被那琴声所吸引,刚开始那琴声很低,几个音符之间似流水淳淳,似百花盛开,似山间鸟鸣,似大漠孤烟。。。。。。一首曲子,几个音符间,就能让人设身处地,足以见弹曲之人琴技高超。
正当时,曲调又转,悠扬中带着哀怨,轻灵中透着沧桑,铮铮之下偶闻金戈之音,蓝玉清眼前不仅浮现出一副画面,残垣断壁之中,可见斑驳黄沙,一骑飞过,扬起尘土,一声长箭破空而来,人马皆惊,鲜血横流,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那熟悉的诗赋:
“聊聊一水间,轻轻紫金银,山河寂寥阔。。。。。。”
《故都赋》竟是《故都赋》。
蓝玉清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什么人在那,”与此同时那琴声戛然而止。
蓝玉清听得正出神,却被人打扰,不免有些恼怒,抬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那边走过来一行数十人,为首的一名男子看到蓝玉清后脸上的紧张之色忙收了起来,而后上来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原来是榜眼郎,老奴有眼不识泰山了。”
“你是?”蓝玉清不认识来人,可是见他身上穿着,以及那行礼的姿势,想必是那个高官家的仆人。
“榜眼郎怕是忘记老奴了”那人见蓝玉清如此问,笑了笑,继续道“殿试之时,老奴跟随我家小姐入宫,在太极殿前与榜眼郎有过一面之缘。”
“哦!”蓝玉清突然回想起来什么,指着那人道“原来是定国侯府的。。。。。。”而后恭敬的回以一礼,“蓝某眼拙了”
“榜眼郎客气了,”那人躬身道“实在不好意,刚刚老奴不知是榜眼郎多有得罪了。”
“那道无妨,”蓝玉清摆了摆手,突然想起来这定国侯府的人在这里,那想必她也在,便问道,“孟姑娘在附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