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从外界回来,坐会孟瑶身边的时候,她正倚在软垫上,剥了一个橘子,一瓣一瓣悠闲的往嘴里放。
“小姐,”素以叫了一句,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孟瑶听后,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视线看似无意的扫过在场众人。
刚刚花娘已经将自己当年所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年的事情现如今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半真半假间,相信的人却在大多数,只是孟瑶知道这其中也有不信的人。
就比如这世间的当事人林氏,孟瑶偶然间与她视线相撞,只看到她眼中的不屑,不知为何,那一刻孟瑶心中突然有一丝慌乱,就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这个人猜透了一般,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不过随即她心底就发出了一声嘲笑,自己这都是从鬼门关里爬出来的人了,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赚来的,现在所得到的一切也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既然如此又有何惧呢。
这样想着与林氏视线再次相对,孟瑶跟多的是坦然。
正在此时,那边花娘也刚好说完,堂内寂静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反而是林氏突然笑了起来,满堂充斥这她的笑声,她这笑声是嘲笑满堂文武的愚蠢,这样的谎言居然也有人信,也是嘲笑自己的懦弱,从二十多年轻那件事情之后她就不会在信任何人,可没有想到半年前那个女孩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的时候,自己居然会生出怜悯之情,进而那么帮助她,以至于让她将自己逼到如此境界,真真的是可笑。
众人自然不知道这笑容的意思,他们只当是林氏被揭穿之后的无奈,心中对那花娘说的更是信了几分。
“没想到太姬竟然是因为这理由。”
地下已经有人在小声的讨论起来,而高座之上,林氏也终于是停止了笑声,她微微前倾这身子探出头来,看向左侧那个看似瘦弱的少女,声音带着嘲弄,“既然一手策划了这场好戏,这都要落幕了你还坐得住吗?还是你真以为找这两个小娃娃,编一通谎话就能将我拉下马。”
她这话说的人满头雾水,那左侧做了许多的人,众人也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个,就连林氏身旁的魏王也愣了一下。
可这话也有人听得懂,听完这话后玄昊哲、霍珏同时感觉后背一凉,而林氏接下来叫了一个名字,更是让两人冒出了冷汗,只听她说完那话,停顿了几秒,叫了一句“——孟翰林。”
坐下满朝文物这才反应过来,只是这更令他们糊涂了,怎么好好的又牵扯出这位新科状元了,再说这人不是她林氏一直力捧的朝廷新贵吗,怎么现在又好似敌人一般。
他们想不明白,视线纷纷集中到孟瑶身上,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注,孟瑶也不过挑了一下眉,身旁霍珏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袖子,她也好似没有看到,将手上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这才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微微弯了身子,“徒儿不明白老师何以。”
见她此时如此悠闲,林氏不仅冷笑了一下,“你倒是会装糊涂,今日之事难道不是你在幕后所策划。”
“哦?”孟瑶皱了皱眉,状似无辜的问,“老师听何人挑拨,今日之事明显针对老师,所需人力物力巨大,孟瑶不过区区科举出身,在京城毫无人脉可言,单不说在天子脚下擅杀新科士子,就是当年之事的内幕,瑶也无从得知,老师何意诬陷与我。”
“你到是学会狡辩了,”林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身后刚刚好有人提过了一个白布包起来的包袱,林氏接过随手向下一扔,“你好好看看,这是在你梅庄找到的东西,你还敢说你无辜吗?”
她这一扔,刚好要扔到孟瑶身上,孟瑶退后一步,那包袱直接掉到了脚边,她也没有去捡,嘴角微微扬了一下,轻笑道,“没想到还是被......太姬您发现了,不过那又如何,”
“丫头,”一旁霍珏见了叫了孟瑶一声,梅庄的事情他在清楚不过了,当初为了在江湖上行走,他这才建立了梅庄,回京后也利用这梅庄做了一些事,前些日子,梅庄被人攻破,他被要去查的,但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如今看来那就是林氏手段。但这终极是霍珏自己做的事情,现如今看孟瑶想要一力承担,他不仅出口叫了一句。
那边孟瑶听了停下话语,微微测了一下头,她嘴角还挂着笑容,可眼神却带了些阻止的意思,随后也再不管霍珏是不是反对,她回头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容,“今日之事,涉及二十多年前的宫闱之事,本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如今太姬您权倾天下,我想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该让世人知道了吧!”
听了这话,林氏冷“哼”一声,“哀家一生光明磊落,后世自有评论,你以为只为这事哀家就会妥协吗?”
“确实,”孟瑶随即一笑,“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定,但是瑶到是觉得,老师是否该给阿宁一个交代呢!”
“何意?”
“瑶是老师的学生,只为老师着想,”
“你还算是我的学生吗?”林芸冷声问。
“自然,”孟瑶躬了一下身子,“老师尚未与我断绝师徒关系,在外人眼里,我依然是老师的弟子,与阿宁虽已解除婚约,但我们还是朋友,”孟瑶停了停,视线转到玄宁的身上,语带双关的说,“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是大楚臣子的基础上。”
她这最后一句算是回答了玄宁一直以来的追问,也为他们的友情画上了一句号,从今日开始她与玄宁在也不是朋友。
玄宁坐与林氏之策,今日他本不该是主人,可是从刚刚到现在不过端端一瞬的时间,他已经经历了人生的波澜起伏,从天堂一下掉到了地狱。
那日之事,很多人对他说那是个精心策划的陷阱,可玄宁不信那个才华横溢、那个对他说出“人世浮华,吾独不变”的少女,会精心设下一个骗局,只为了将他这不堪的身世揭露于人前。
这样做m-m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好处,可对朝局政事却有着关键的作用。
玄宁不懂其它,可是他独独懂一人。
母亲与父亲是患难夫妻,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可能抛却母亲,可事到如今他那杀伐果断的父亲至今未发一言。
是他觉得此事母亲一人就能解决,不用他说话,还是——
玄宁不敢去想,他怕这件事是他父亲,那个高高在上的魏王殿下一手推动,只为了将他这个不属于王府的儿子去除掉。
可越强迫自己不这么想,心里就越发的相信这件事情。
玄宁害怕,孟瑶这个好友已经抛弃了自己,如果父亲在做出决定,那么他该如何自处。
但是,此时此刻无人会关心玄宁的心声,不管他是不是大楚的小王爷,这件事涉及了先太后,涉及了皇位争锋,就已经变成了魏王与天子的争端,众臣不敢发一言,亦不敢抉择站位,而其中站在中央的三人极为的耀眼。
御史中丞薛义一直直言不讳,在武安侯之乱时就已经站出来指责林氏乱权,而后更是联络朝臣上书请柬,虽被驳回,可其志不改。
大理寺卿吴靳彦本是公室之后,科举及第却多无建树,在场众臣恐怕都不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此时才觉其勇气可嘉。
而孟瑶一介布衣出身,本为林氏之徒,却莫名其妙的站出来与其作对,而刚刚宴会开始,天子对她的一番说辞,似乎验证了一点,她早已天子联合,那当初又为何拜林氏为师?
这是一个疑问,此时在场众人恐怕也唯有她自己能够解释这个问题,但无人去问。
“她这不是拿定国侯府做赌注吗?”
“是啊,定国侯府满门忠烈,倒是要毁在这小丫头手里了。”
“我就说,当初不应该让这个小丫头入朝的。”
“安老,你可别说了,当初魏王举荐其为翰林院学士的时候,也没见你出来反对啊。”“当时我这不是没有想到今日之祸吗?”那姓安的大臣揪着胡子,叹了一口气,“哎,女人乱国,女人乱政啊!”
众人还未回答他,不远处一人却冷冰冰的飘来四个字,“若不是尔等无用,又何苦来的女人当政。”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反对之声,可当他们将视线移到那说话人的身上之时,却又纷纷比了嘴,那姓安的大臣胡子一吹,“呵,真是——”他的视线微微转了一下,看到那边坐着的一人,眉峰动了动,紧皱的眉头倏地一下尽数展开,眼角的不屑还未敛去,却换上谄媚的笑容,“嘿嘿,原来是成王殿下,是小老儿妙言了,还望殿下海涵。”
大楚自古以来便有女人当政的先例,前有宣德太后,后有长乐公主,要说对大楚贡献最深,最有影响力却还当属孝仁太后,她本为青楼女子,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做了当朝皇后,以一己之力改革新政,收复南疆,开放女子科考,如今朝堂诸多臣子皆成长与她的王化之下,而这成王便是孝仁太后长兄之子,平日里最是容不得别人对自己的姑母说三道四的。
自从孝仁太后驾鹤西去后,萧煜就已不在过问朝堂诸事,更不提参加这样的宴会,今日他本受人之邀前来这里,没想到刚进门便听到那姓安的臣子明里暗里看不起女人,话里话外虽没明说,可却充满了讽刺与不幔,因此他这才出声反驳。
不过,虽然看了他那副谄媚的面孔更让人不爽,但是萧煜毕竟是一个王爷,身份地位在哪里,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仗势欺人之辈,因此也只是瞪了那姓安的一眼,随后大踏步的走进内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