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渐变小。杜正宇、侯麟章走出帐篷。看着雨雾蒙蒙的绝谷,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侯麟章缄默几秒,说:“看样子,涛哥他们暂时回不来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场大雨。万一出现塌方滑坡,延缓赵队的救援,那将是多么可怕。”杜正宇的忧愁,写在光洁的嘴唇。体验过野外生存,还没有在不毛之地,面对过弹尽粮绝。
“我可以下去,到山外买些给养。再撑几个月没问题。”侯麟章尖削的脸颊,几根稀须,透露着机灵。他对自己的身手,信心十足。
“切,说得轻巧,这么多人的安危,系在我的肩上,出现什么意外,我怎么办?”杜正宇无奈道:“不当家,不知难。现在,我特别体谅涛哥的难处。”
侯麟章听得在理。他面向南峰,静静地盯着忘心桥。霏雨穿梭的水帘,一座红色的汽模桥,直冲云霄。厚实的气模墩,支撑长长的桥体,构成宽达五米的桥面。
一群人飞快走到桥头,朝两人奔来。
赵东海留着寸头,身穿瓦灰色登山服。墨镜下的脸颊,修长的络须,呈现着洒脱的阳刚美。
他箭一般冲到中峰。跃步绿色的台阶。
他的身后,紧随着一个身穿迷彩服的女人。低垂的帽沿下,乌黑的短发拂在脸上,英姿飒爽。
为了这次行动,赵东海和妻子燕玲,不仅亲自前来,还加紧筹备急需物资。
他和燕玲走上中峰,看见一脸激动的杜正宇、侯麟章,他摊开双手,把两个人紧紧拥抱。
“赵队!”侯麟章忍不住哭泣。
“哭啥,老子的兵,不许掉眼泪。”赵东海霸道地杵着侯麟章的肩,对杜正宇轻问:“留在中峰的人都还好吗?”
“都好!”杜正宇笑道:“就是陈茵闹情绪?”
“哈哈哈哈,那丫头可是个哪吒,我都怕她。”赵东海望着燕玲:“玲子,你们女人好说话,你去沟通吧!”
中峰,陆续上来的三十多个人。猛虎俱乐部几乎倾巢出动。
赵东海走进帐篷,看着抹香鲸成员,一张张疲惫的面孔,大声说:“这次待援,我准备采取三班倒,每十天轮换!你们可以先回家,让家人宽心。”
“我们不走,我们要在这里等涛哥……”
抹香鲸成员中,除了宋希凡、曾广富没做声,一致拒绝离开。
赵东海理解他们兄弟情深。他默视妻子燕玲,斜瞅陈茵嘟起嘴,一副冥顽不化,知道燕玲的工作,没做通。他作出最后的妥协。
他指着南方:“距此不到一公里,有片虞墟,不愿离开的,先撤到那里。”
“好,这样的安排,我们接受。”众人互相交流眼神,私语讨论一会,推举杜正宇出面表态。
“那咱们宜早不宜迟,现在就交接!”赵东海大声说:“张晋,行动!”
“是!”外面传来洪亮的回答。
一位瘦高个走进来,他目光如辉,温暖地看着屋内的人。紧勒背包绳的手,刚劲有力。
“虞墟的宿营地已经选好。帐篷就扎在湖堤。”张晋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闲暇之余,还可以欣赏美丽的镜花。”
“谁有心情看镜花?”陈茵仍然不满意。她冷冷回敬张晋,柳眉横拧赵东海。绝美的水滴鼻,变得通红。
“这你就不懂啦!”杜正宇的眼珠飞转,他想起许涛的话。他附首她的耳边:“我有个办法,让你看到你姐、涛哥。”
“哄小孩呢?”陈茵虽然不相信,还是忍不住好奇:“四眼,你也算是理工大的人杰,怎么谎话连篇?”
“是不是骗人,跟我来吧!”杜正宇提起背包,重装在肩,迈步走远。
“喂,等等我!”
湖水轻轻拍打着岸堤,发出哗哗的声音。
陈茵走出蓝色帐篷,无精打采地游荡在镜花丛中。她端详着晶状叶片,这些类似芦荟的植物,除了红色的花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莫名窜起一团怒火,想急切找到杜正宇,发泄被蒙骗的气愤。
偏偏杜正宇不识务,一脸神秘地往火头上闯。
“四眼……”
“嘘!”杜正宇竖起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
“干嘛?”陈茵急升的火苗,冲到嘴边,看他一脸玄乎,只好强咽回去。
“当当当当当”杜正宇欢快地轻哼节奏,从迷彩服里掏出阴阳面具。
“我需要它的时候,你不给。离开了笔架山再给,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茵子,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杜正宇握紧陈茵的手,拿起一根牙签。他飞刺陈茵的手指。趁她愣神,他把沁出的血丝,滴在阴阳面具上。
他把面具扣在镜花蕊上,细眼眯笑:“镜花很有灵性,你赐了血引,心里想谁,马上可以见到谁?”
“再骗我,饶不了你!”陈茵忍住中指头的刺痛,杏眼狠瞪他。然后,半信半疑盯着镜花。
她的眼睛里,出现一间间草屋。在水天相连的地方,陈洁与许涛相依相偎,倾情凝望。她的心有些酸楚,想到他们夫妻重圆,还是暗暗高兴。她决定,不管面临什么样的艰难,也要找到他俩。
隆隆隆……滚滚的雷声,天际再响,陈茵从幻境醒来。
“怎么样?看到你姐没有?”杜正宇讨赏地凑近脸。
“杜正宇,陪我去趟笔架山,我有件东西落在那里。”陈茵扳正脸。
“你咋不叫我四眼呢?”杜正宇敏觉出阴谋,提高警惕。他猜想哪儿不对劲,眼镜片盯着陈茵。
他的玻璃光,交织陈茵的目光,一同聚焦在镜花蕊。两人同时伸手,抢夺阴阳面具。
陈茵眼见行迹败露,情急摘下杜正宇的眼镜。
杜正宇的眼睛,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敬酒不吃吃罚酒,杜哥哥,想要眼镜,去笔架山拿呗。”陈茵飘然扔下话语。
杜正宇摸索双手,大喊:“侯麟章……”
雷雨后的夕阳,吝啬地藏住金晖。丝丝缕缕的红线,懒洋洋地穿过云隙,洒落在大地。
忙碌半天,赵东海总算松口气。他把队伍分开,驻扎在南中两峰。严密监视过往的人。
近来,发现地伴星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些背包客闻讯赶到,尝试接近笔架山。
他盯着妻子燕玲,欣喜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仿佛一个新的生命,在对他微笑。
他抬望烙悯雕塑,发现不知何时,雕塑的头,多了一副阴阳面具。而在不远处,一名身穿迷彩服,脑后扎有马尾的女孩,飞快跑向天球。
“陈茵!她想干什么?不好,拦住她!”赵东海突然明白过来。
“怎么办?”燕玲急问。
嘟嘟嘟……手机铃声急促响起。赵东海从裤袋掏出,惊异地传来许涛的声音。
“涛子,不好,你的小姨子……”
“赵队,快,快截住陈茵!”侯麟章、杜正宇,急急赶来。
“陈茵那丫头跑得真快,越过了无字碑。”燕玲本想追赶,可惜初怀身孕,只得望影兴叹。
“来不及啦?”
陈茵的身影伏在天球,转眼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