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对于警方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两件案子重合的点，他早已经想到了。
可为什么会是自己？
张开望着楼下快步行进的肖望，眉头紧皱，他见过这个人，市刑警队的，另外一个，好像也是？
张开走到办公室门前，将玻璃门打开，而后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等着。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或许并不是冲着自己，但张开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他下意识的掏出烟盒放到桌上，忘记要点燃一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何穗，薛超，下一个会是谁？
此时，肖望正按下电梯，“你说要不要知会管理方让他们把摄像头给换掉？”
“这个事……随你啊。”
“会不会有点多此一举？”
“他们没有按照规定来，是他们是问题，你何必去纠结这个？”李赣看着电梯指示灯到‘8’，率先下了电梯。
“8014，对吧？”
“恩。”
两分钟后，肖望跟李赣坐在了张开的办公室里。
整个环境很是简朴，只一张办公桌，一张椅子，一个书架，外带一盆绿萝。从这些，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家知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乍一看只会认为是刚起步不久的小公司，但肖望知道对面坐着的这个人身家是多少。
肖望若无其事的环视整个办公室。张开的右手边就是办公室的玻璃门，来时便是开着的，他知道有人要来？
“是为了何穗的事吗？”张开问。
“你不问问我们的身份吗？”
张开挪了挪身子，“刚才前台已经跟我说过了。”
“嗯。我们来不是为了何穗的案子，而是为了薛超的拆迁协议。”
“你们……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李赣接嘴，“只是依照惯例查看罢了，我们会进行复印，不会带走原件，你大可放心。”
“嗯，如果你们需要，我肯定会提供给你们，而且现在薛超也死了，这协议自然也作废了。”
“那关于拆迁赔偿这一块，怎么办？”
张开清了清嗓子，端起茶杯大喝一口，“这件事我们正在和薛超的父母商量，不过现在他们的情绪有些激动，事情进展也很缓慢。”
“薛超的父母？”肖望皱着眉，“据我们所知，薛超的父母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吧？”
“他爸爸是过世了，不过她妈妈并没有死，而且改嫁给了别人，现在薛超死了，拆迁的赔偿就落到了他妈妈的头上，所以我们才找上了她，希望能签订一份新的协议。”
“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不按照原有的协议来办呢？”李赣问。
“其实……”张开想了好一会儿，“其实他跟我有旧，所以在签订拆迁补偿协议的时候，我对他的补偿较多，现在他死了，拆迁补偿的对象变成了他的妈妈，自然不可能再按照高额的赔偿来。他跟他妈妈的关系并不好，否则我也不会提出重新签订。”
“是因为他妈妈改嫁的事？”
“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一直不和。”张开站起身，“你们稍坐几分钟，我让人去拿协议了。”
肖望点点头。
张开将烟盒往两人面前一推，李赣却问：“这里不是有烟雾报警器吗？”
李赣指着天花板上的圆形物体。
“摆设而已，上面有自动喷水灭火系统，不过没影响的。”
肖望拿起烟盒，抽出一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心说这写字楼也真是够假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评上的甲级写字楼？
正想着，女秘书走了进来，将协议放下之后便离开了，顺带着关上了办公室的玻璃门。
“你们要的东西。”张开将协议递过去。
李赣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除了赔偿的方式与别户不同以外，金额也确实不同。协议规定是由乙方，也就是张开所开设的天元房地产公司，一次性付给薛超100万赔偿款，连带着还有一套110平米的房屋。这让李赣有些不能理解，薛超原本的屋子不过70㎡，即便是跟薛超有久，赔偿一个110㎡的房子，已然算是仁至义尽，可为什么还要单独再给一百万？
现在C市的房价大约12000元/㎡，70与110之间差距是40，这40个平方价值48万元，再加上单独给的100万，那么张开就给了薛超148万元的福利，这似乎有违常理……
“我想问问，你跟薛超之前，到底有什么旧？”李赣问了出来。
张开似乎早料到李赣会这么问，“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总归是我欠他的，本来想以这个方式给他些补偿，没想到……”
“我想问问是什么旧事，值得上这么多。”李赣追问。
张开愣了一下，看了看肖望，有些为难的问：“这跟案子有关吗？”
“没什么关系，只是问问。”
“是不能说，还是……”肖望回应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张开略微思忖了一下，“大概10年前，或者是更久远的时候吧，我那时候在生意上遇到了瓶颈，是薛超帮我联系了他的父亲，难关才得以度过，我本来与薛超便是发小，现在他日子难过，我自然也该帮他，但是我不能明着帮，只能借着拆迁这件事来做点文章了。”
“他的父亲，一个台棉厂的工人，怎么帮得上你？”
“呵，他父亲确实是个工人，不过他的人脉关系很广，当时若不是他，也没有现在的我。”
“这么说，是薛超主动提出帮你的？”
“对。”
肖望将烟头杵灭，“能把薛超母亲的联系方式给我们吗？”
“这个可以。”张开看着拆迁协议说：“需要我让人去复印一份吗？”
李赣一挑眉，“等以后需要了再弄吧，现在暂时不需要了，我们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嗯。”张开点头，“那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了！”肖望起身，张开急忙又挥手示意他坐下来，“我想问问关于何穗的事。”
“她的事有什么好问的，新闻发布会不是已经讲清楚了吗？”
张开摆手，“我是想知道现在我需要做什么？能探望吗，或者取保候审什么的？”
李赣环视屋内，不经意间在张开的沙发角落里找到了一本关于刑法的书，目光正好又跟张开撞上。
“你在看这个？”
“嗯，最近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看，收货颇多。”
“夏尔不是贵公司的法律顾问吗，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夏律师最近有些忙，我打过几次电话，也没见着他人。”
“何穗现在是可以申请取保候审的，你可以去警局办理。”
张开脸上稍微有了些笑容，“那我明天上去就去办，需要准备些什么手续呢？”
“需要你作为保证人，缴纳保证金和书面保证之后，申请法院和检察院同意就行了，你到地方，自然有人带着你去办，不用心急。”
张开点头，起身送客。
李赣跟肖望到了楼下，上车。
“很可疑。”李赣头也不回的说了句。
“是。”肖望点头，“如果他真的担心何穗，早就去警局或者法院问了，何必自己躲在这里看刑法的书？”
“对，而且我在提及到书的时候，他却问我们关于取保候审的事，按他说的有些收获，难道连他应该最关心的地方也没注意到，或者说没看懂？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关注的点并不在取保候审上，而是在别的什么东西上。”
“比如故意杀人罪会怎么判？”肖望眯着眼睛，脸上似笑非笑。
“有这个可能，这个人有点难对付，之前那么多的事或多或少都跟他有关，但是没一点证据是指向他的，现在又来这么一出，我担心里面有诈，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给我们看到那本书，故意问我们那样的问题，这表面看上去可能是他书没看懂，实际上可能是为了别的，我们不知道的目的，或者说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去？”
肖望笑着，“你是担心又一个站出来顶罪的？”
李赣不置可否。
车子缓缓的开进警局，刚一进院子就听见一阵嘈杂。抬眼望去，一辆警车停在车位上，身着制服的警察跳下车，拉开后门。在一阵呵斥声中，几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被赶下车，抱着头，立到了墙边。
应该是擒获了一帮小流氓而已，李赣扫了一眼，低头往警局内走，肖望跟在身后，扛着人字梯。
然而，眼前却不再是枯燥的地面，而是那些年轻男女中的一个。
李赣的眼睛瞪大了。
那一帮男女排着队，走在李赣身前，往大楼内走。
肖望在一旁打趣道：“大丰收啊，抓了一串儿！”
“这几个小崽子，不学好。”警员在末尾男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大白天的就敢在公共场合聚众闹事。”
“挨个通知家长就行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肖望笑着。
警员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队伍中间的一个男生狠狠的说道：“先把那小子给我带过来，妈的，还敢动刀！”
另外两个警员拎着男生，将他的手拷在椅子上，任凭其挣扎吵闹。
“你给我老实点！”警员指着男生的鼻子，“再闹就把你送去劳教！”
男生怨毒的看着警员，不再吵闹，但仍旧拼命的挣扎着，折腾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大概是觉得挣脱无望，人也累了，瘫坐在椅子上。
“带去做笔录！”警员怒喝。
肖望站在一旁，“都还是小孩儿，你别那么凶，别吓着人家了。”
“这几个小兔崽子会被吓着？见警察来了，非但不跑，反而一副要跟警察开干的样子，要不是我拔枪示警，我估计这些人真敢袭警！”
询问室的门口，李赣叫住了警员。
“怎么，有事？”
“这个人，能让我来吗？”
警员上下打量着李赣，“你好像不是局里的人啊？”
肖望急忙走过来，“你居然不认识他？梁教授的徒弟，跟着办商鼎大厦案子的！”
警员点了点头，“是眼熟，不过先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不过，这个人难道跟那件案子有关？”
李赣笑着，“不，没关系，让我来问他话就行。”
“行啊，我倒乐得清闲了，不过你注意点，这小子混着呢。”
李赣轻轻的挪动脚步，走到男生面前，看着那张倔强的脸，“怎么，还不服气？”
男生猛的扭过头来，凶狠的看着李赣，“关你屁事！”
李赣蹲了下去，“你是张开的儿子，张一人吧？”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对视。
男生并不说话，但眼神有些闪烁。
“我认识你，你却不认识我，要我通知你父亲过来领你走吗？”
“不需要！”男生几乎是咬着牙发出的声音。
李赣慢慢的往后退，退到椅子上坐下来，“看来你对我有敌意？”
“你谁啊！”
李赣并不生气，从兜里将张开的名片掏出来，递到张一人面前，指着电话，“是我打，还是你自己打？”
“你想干嘛？”
李赣上前伸出手，撩动着男生接续起来的长发，“这样子很好看，是吗？”
头发很长，染成男色和白色，卷着，看着污七糟八。
男生吹了一下眼帘前的头发，“用不着你管。”
李赣顿了顿，起身拨通了张开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