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没了，才能了无牵挂吗？”师父说起过往，不高兴了。
“她！算了，不提也罢！你啊，以后别瞎打听。这可不是一善茬的主。”
师父甚至连死鱼头阿娘，花枝的名子，都不想提起。就用了一个她字代替。
“嘛嘢，差点忘了。师父！魔界在屯兵呢！从北冥征召走好些人。”
师父见我咋咋呼呼，很是有趣，学起了我的样子，一拍大腿，“嘛嘢，差点忘了。你没有被收走法力。”
“啥？”师父真是岔开话题的高手。
“徒儿，魔界的事，你未来相公正在查。没过门，就学会分担。果然是我徒弟，够仗义的。”
师父明知我担心的是法力，而非什么魔界兵卒，更不是什么未来相公。
故意阳奉阴违的夸赞。吊足我胃口，却顾左右而言他。
“师父……”换我不高兴了。
师父呵呵一笑，吧嗒吧嗒着嘴，似有难言之隐，憋了半天，一句话没说，脸还红了。
“师父啊，你不会又憋着使坏，逗我玩吧？”我试探着丢过去一句大实话。和一个厌弃的白眼。
师父果然套路式的，跟我玩起了炸毛。
眼睛瞪的比牛大，鼻孔喷出一股浊气，凶巴巴的说道，“胡说！我是你师父。害过你吗？”
“哟哟哟，害的还少吗？”我撇着嘴，真不好意思提，“从小到大，远的不说。最近的那一次。您跟我说，天上的桃花是用甜甜的云朵做的。不光好看，尝上一口比蜜糖还要甜。我……我吃光了整片桃林，一朵也没有找到。我逃跑的时候，他们还以为遭蝗灾了呢！你的小苏苏，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差点气哭。”
“我也就随口一说，是你没听全。我的意思是，天上的桃花，要是云朵做的，一定比蜜还甜。这不能怪我。又不是我让你跑去天宫的。尽给我惹祸。”师父责任倒是推的干净，“当年蝗虫们可就遭殃咯。替你背黑锅。给天界一把火烧的，将近灭种。你不是吃了一个月的烤蝗虫吗？忘了。师父可记得，你当时吃的有多香。”
“是啊！吃了，怎样？还不是您多了一句嘴。提到吃的，现在昆仑还把我的名子，列在黑名单上呢？告诫一众弟子，绝对不能放我上山。我有那么可怕吗？”
“徒儿啊，你可问倒师父了。”师父回忆起昆仑，憋不住笑声，忍的浑身都在颤抖，“你把人家仙鹤……你把人家的仙鹤从数万，吃到了不足一千。负责看管鹤群的道童，拿你问罪。
‘何方妖孽，在此造次。食我仙鹤，罪无可赦！’”
师父模仿着道童，戳着我的蛋壳。
“有意思吗？”我自然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师父屁股一扭，变成了当时的我，对着刚才自己站的地方，傲气的说道，“你说我吃，我就吃了。你有证据吗？”
“哼，证据。我亲眼所见，就是证据！”师父真爱演啊，又跳回了道童的位置，继续说，“快说，你是怎么把仙鹤，吃的骨头毛羽，都不剩一根的！”
师父使着嘲笑的眼神，重复问了一遍，好借机奚落我，“快说，你是怎么把仙鹤，吃的骨头毛羽，都不剩一根的？”
问完，他拍着肚子，哈哈大笑，自问自答，“生吞！“
“师父……”
”道童问一次，你当着道童的面，就生吞一只。一千锐减到五百。他再也不敢问了。你可真行！”
“师父……”
“徒儿啊，你是怎么想到的。你是属火的，你捏一捏，肉就熟了。你生吞……”
“师父，话题扯远了吧！”被人揭老底，这个人还是我师父，我忍。忍忍就过去了。
“你自己贪吃，就别全赖师父。”师父收了收笑声，总算开始说正经事啦！
我也是，非要偷听师父和启辰上神私聊。出事必然！
虽然至今为止，我还是闹不明白，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去吃鹤肉。
好在此事，无凭无据，除了逼疯一个道童，也没大碍。
昆仑因我能逼疯道童，列为危险的最高级别。就……被禁足上山。
可我是谁？我师父是谁！
他们说禁足，就禁足的。
师父每每都会把我变成各种各样的物件，带上山去玩。
只要我乖，师父也懒得理我。昆仑的大神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禁足嘛，就是给众仙家看着玩的摆设而已。
“徒儿啊，师父晓得，你很在意法力被收的事！”师父玩闹够了，反而替我伤感起来，“天界的这帮混蛋。欺负你，就是打为师的脸。瞧不得我，花了三千多年，就能教育出一个上神来。”
“师父，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师父笑了笑，欣慰的说道，“天帝是我的人，晓得吧！”
“师父，您的人物关系好复杂啊！”
“复杂吗？厉害的，还在后面呢！”师父得意的笑出了声，“天帝亏欠我一个恩情。为了你，我宝贝的徒儿。我去讨要了这个恩情！”
“欠债还钱，于是乎他放过我啦！”我理所当然地回答到。
“放……是放了！”师父抱歉的耸了耸肩，“放了一半！”
“师父，什么意思你！”
“因为当年的恩情，天帝也就欠了一半。”师父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师父的原因。具体说来，包括天气，心情，诸于此类……”
“师父，您就实话实说吧！怎么回事？”
师父清了清嗓子，脸从耳根红到了鼻尖，鼓起勇气，对我说到，“天帝还的一半恩情，是你的法力，不是被收了，而是被封印了。”
“封印？封印就封印吧！总比收了强。终归自己的东西，还留在自己身上。只要解开封印，就好了嘛！”
听完我的回话，师父索性背过身去，毫无缘由的开始踢地上的碎雪，扭扭捏捏的，掰着指头，东张西望，就是不敢回头看我。
“徒儿啊，师父呢……这解除封印呢……唯一的办法呢……”
“师父，您就直说吧！我能接受的。只要能解触封印，吃再多苦，我也不怕！”
“苦不苦，倒是不好说。说不定，你还会觉得很愉悦呢！反正你得找个男人帮你！”师父背着身，闪烁其词。
他逃避的眼神上下翻飞，徐徐举起了双手。
掌心高过肩头，高过眉额，在他头顶上方交会，啪啪拍了两掌。
鼓掌，鼓掌是什么意思啊？找个男的，为我鼓掌！
“徒儿啊，天帝的意思是，只要你成了亲。就不必锁住你的法力了。”师父说完，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
成亲，鼓掌……哎呀妈呀，师父……天帝太不厚道了。
“你成了亲，这联姻，也就没必要了。也就有理由，拒绝你那位执着不悔的未来相公。如果你同意联姻，你和你未来相公恩爱过后，封印也就解除了。”
“成亲，啪啪，封印解除。变着法的逼我嫁入。新郎是谁都可以！”我好想把这变态的天帝，胖揍一顿。
师父交代清楚，整个人闪了一下，暗了一个灰度。
“师父……您该不会？”我问着会不会，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果然只是个化身！任务完成，就会消失。我说怎么掏个药瓶，要那么久。现传是有点费时间。“您不是来带我走的吗？”
“谁说为师，要带你离开。不认真听话。你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在北冥。千万不要去魔界。知不知道。交代几遍了都！”师父拍我的手心，一点点消失。停留的光影，已经让我感受不到任何气力。
“师父不对啊，你不是不让我和他一块玩吗？”我示意师父，死鱼头还在这里，“你不带我离开北冥，也该带我离开这里吧！”
“谁说的，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徒儿，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呢？”师父的套路，久不在他身旁，我真的是生疏了。
师父黯淡将逝，居然有闲心闭着眼睛，默念起经文。
无数个万字金福，从他嘴里吐出，覆盖满整个水晶宫。
他是在超度亡灵？
我好奇上前，是哪段厉害的经文，能超度的了怨念千年的女鬼，不想听到的却是……
“花花安息吧，花花投胎去吧！花花安息吧，花花投胎去吧！花花安息吧，花花投胎去吧……”
师父，真是佩服啊！你也太过敷衍了事了吧！
念着念着，居然奏效了。
坚硬的冰面，出现一道道裂缝。融化的水流，一点点从地底渗出。
“师父，我们把人家妈妈的墓室造成这样，你觉得……”
“为师不是教过你吗？做大事不拘小节。我们帮他超度了亡魂。他应该谢谢咱们。”
“也对！”
断裂的冰砖冰瓦，全砸了下来。眼看着墓室，就要塌毁。
我忽然意识到，我怎么办，这个巨大的问题。
师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晃荡着滚下地面。跟颗球似的，在高地不平的冰面上，四处乱滚。
下意识的，我看向死鱼头。
他捂着肚子，跪在他阿娘的身前。神情平和的，亲眼看着她阿娘的身体，碎裂融化。
身为母亲，送给孩子，最后的礼物，就是不在牵挂。
以后的路，她再也帮不了他，只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死鱼头，重重的扣下第三个未磕完的头。
“孩儿，三愿阿娘，来生十里桃花。”
十里桃花？用来吃吗！
悬停的冰顶，溶去最后的一丝牵挂。奔着我的蛋壳，招呼过来。
死鱼头一个跃起，稳稳抱住我。躲过大殿的坠冰，跳进了那口空置的冰棺。
他揽我入怀，盖紧棺盖的刹那。入侵的海水，淹没了棺沿。继而吞噬了整个墓地。
我们没有征兆的，掉进了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