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行宫内,金帝端坐案前,看着顾枕危送上来的关于案件卷宗,每一笔都是他亲自授意,他唯一没料到是金沉邺最后竟然全部招供,条件是放过他的儿子。金帝收拢十指,指关节发白,抬眼,一条纤弱的人影端着参汤缓步走来。
“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女子容貌娇艳,眉心一点红色朱砂,金帝轻轻握住她细腻白皙的手,疲惫的叹了口气,问:“在你眼中,孤是不是暴君?”
“臣妾不敢。”女子惊恐跪地。
“霞妃,比起做孤的妃子,你是不是更想做名简单的乐师?”金帝起身去扶女子,女子不敢抬头,紧张回道:“能伺候陛下是臣妾的福分,陛下何出此言啊?”
宫殿外,前去搜查圭府的侍卫大步走进,单膝跪地,道:“启禀陛下,圭府内没有搜到万誓休,只有一大堆胭脂。”
“胭脂?”金帝轻笑,“这算什么证据?你下去吧!”
“是!”侍卫屈身退下。
金帝扶起女子,道:“你也下去吧,今晚你就不用等孤了。”
“是。”女子柔柔弱弱的欠身,垂眸退下。
金帝看着手中卷宗,突然百感交集,封后并非他和金沉邺的生母,他们二人的生母早在他们未成年之时病死宫中,封后代为抚养两人,太子之争,皇位之争,几位皇兄惨死,才有了他金沉寰的今天,他却偏偏怀疑了最不可能背叛他的皇弟。
一声苦笑,一行清泪,都落得无声无息。
月冷风高,吹过纱帘,外面值守的内侍监突然碎步上前,隔着纱帘跪地,小声道:“陛下,护国公求见。”
纱帘内一阵沉默,金帝合上卷宗,沉吟片刻,道:“让他进来。”
“是。”内侍监退下。
封不皝身着朝服,身型又瘦又矮,听到内侍监传唤,也是小心翼翼步入宫内,他肤色偏黄,脸庞瘦削,自始至终都垂着头。金帝赐坐,他微微犹豫了一下。
“你两鬓的头发又白了许多。”烛光摇曳,封不皝闻言,低头无声一笑,“陛下不也是吗?自从二王爷入狱,也憔悴了不少。”
“这么晚了,你进宫所为何事?”金帝悠悠开口。
封不皝依旧不敢抬头,回道:“臣夜读史书,书中有几句君王之道,是当年玉凌君指点风皇,所言曰: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风皇在位前三十年,国泰民安繁荣昌盛,反而后三十年朝纲紊乱天下饥荒,是天不逢时?地无厚利?还是人心不合?”
“你也在指责孤罔顾亲戚,欲治沉邺死罪?”金帝像是松了口气,缓缓问道。
封不皝立即回道:“臣不敢。”
“风皇……呵呵……风皇宠爱妖妃,听信奸臣,最终导致风皇天下分崩离析,自己众叛亲离,到死连尸体也凑不全,现如今妖妃你说的可是霞妃?那奸臣又是谁?圭将军吗?”金帝眸子泛着冷冷寒光。
封不皝额上渗出冷汗,“臣并无此意。”
“护国公,你是孤的表兄,难道看不出孤所做的一切不是针对沉邺而是另有其人吗?”金帝苦笑,“但是沉邺,孤救不了他,他知道原因,所以也没想着翻案,不然怎么会这么爽快的认罪,倒是他的夫人,唉……孤好生为难啊!”
“臣不明所以,斗胆请陛下明示。”封不皝回道。
金帝眸光一沉,问:“孤在位多长时间?”
“十七年。”封不皝回道。
“十七年……”金帝喃喃,抬头一看,纱帘后隐隐藏着一个小小人影,金帝复而一笑,道:“下去吧!”
封不皝一愣,金帝闭目不言,封不皝顿了顿,低头道:“臣告退。”
“出来吧!”封不皝走后,金帝看着纱帘后的人影喊道。纱帘后的人影顿了顿,确定金帝在喊自己,这才慢吞吞的从柱子后面探出来,背后宫女内侍吓得跪倒一片,敢在他的鹤行宫为所欲为,还让宫人安安静静的守在身旁,整个皇宫也只有一个人。
“父皇……”四公主低头喃喃。
“这么晚了你不睡,跑到孤的鹤行宫做什么?”金帝朝她挥了挥手,四公主乖乖跑到金帝身边坐下,右手紧攥。
“我看她不在,所以就来陪陪父皇。”四公主看着桌子上的卷宗,又望向金帝,金帝把卷宗扔到一旁,笑道:“算了,父皇也不勉强你,你不生父皇的气了?”
“小樱儿怎么会生父皇的气,是父皇不生小樱儿的气,小樱儿不喜欢霞妃,就是不喜欢。”四公主嘟囔着嘴,眼里满是委屈。
“好好好,父皇知道。”金帝轻轻揉了揉四公主的软发,道:“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你师父就回来了。”
“师父?”四公主眼前一亮,
金帝点头,吩咐宫人带四公主下去,四公主依依不舍,抱着金帝的手撒娇道:“父皇啊!如果我师父带我出去,那我能不能出宫玩?”
“嗯。”金帝点头,四公主雀跃不已,抱着金帝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呵呵……”金帝温柔的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四公主回到自己的寝宫后,赶走伺候她的宫人,拱起被子钻进去,这才放心的张开右手,轻轻吹了口气,蝴蝶刷的飞出她的掌心,停在她的指尖,“怎么了?”蝴蝶亮了一下,传来羽凌聆慵懒的声音。
“师父、师父。”四公主压低声音,兴奋的浑身发抖。
“嗯,我在听。”蝴蝶又亮了一下,四公主瞧着蝴蝶,把今晚听到金帝与封不皝的对话简单的告诉羽凌聆,道:“师父,父皇明知道皇叔是冤枉的,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这要问你父皇。”羽凌聆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
“师父啊!”四公主翻了个身,望着蝴蝶,又道:“若师父明天就回来了,我到时让她带我出宫,去你灵玉府玩好不好?”
灵玉府内,正在吃橘子的羽凌聆一阵猛咳,蝴蝶在她面前亮了一下,四公主听到咳声,怕她没听清,道:“父皇说,只有师父带我出宫才允许我出来,你都不进宫看我,我只好想办法出来看你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