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翠竹海南行的一条山脉下有片竹林,竹林内多有毒蛇盘绕,一般人不会前来此处,所以鶤皇伐奚一族便定居在了这里。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族中略有耳闻,族长是名年过四十的妇人,当年她丈夫病重而亡,扔下她与两个孩子,三个月前,小儿子又无故失踪,如今只剩长子,少年跟在妇人身后,妇人目光深沉,眉宇间是掩不住的沧桑,短短五六年,他们东躲西藏,难道现在又要再寻别处藏身?
“他们……我觉得不一定是为咱们而来,万一真的是南隳帝有心忏悔呢?”族中一名女人小声道。
男子和女子回来时,众人正坐在一起商讨,族长抿唇不语,去与留全凭大家意见,其余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有人道:“我也不相信他们真的会对咱们赶尽杀绝,只因为这倒尖耳牙?”他说着捏着耳朵下尖尖的耳牙,又叹息松手。
“咱们生活在这里也已不是秘密,临近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只是不知道咱们是伐奚一族,应该不会有事吧!”又一个声音,同样抱着侥幸心理。
“但是咱们没有去领东西,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忽然一个声音拔高而起,众人神色凝固,半响无人应答。
“应该……不会吧……”一个怯怯的声音,“那咱们现在就去?”
“族长,你倒是说句话啊?”男子忍不住插嘴。
众人见两人回来,急忙问道:“阿殆,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和以前一样。”男子回道,几个青年把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除了些布匹和粮食,还有女子喜爱的胭脂水粉。
“唉……”族长叹了口气,斑白的两鬓,苍老的容颜,她深深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算了,暂时还是住在这里,这么逃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如果老天真要灭我伐奚一族,咱们也只能听天由命啊!”
“不知道其他族人都在哪里生活。”一声哀叹,众人无语,也无人反驳。
大黑箱子还剩下两箱,濯業和述文赶着马车,马咬着嚼子,一蹄深一蹄浅的走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林影茂密,阳光透过树影洒在两人头顶,濯業走到一处阴凉处,擦了把汗,道:“不然咱俩带着箱子逃吧!”
“带着箱子要怎么逃?咱俩都不一定逃的掉!”述文回道:“不过这一趟送完也就结束了,我看这水里的妖怪不好抓,附近全是鶤皇人,哪个妖怪傻到在这里出没。”
“你说的对!”濯業大力拍了拍述文,笑道:“我发现我真离不了你了,东西送到,咱俩回去找个借口就和他们散伙吧!”
“嗯!只要人在还怕赚不到钱?”述文回头一笑。
兄弟两歇了片刻,重新赶着马车沿着山脉向南行去。
竹林外一个鶤皇人远远看到两人,眯眼朝他们眺望,随即转身钻进竹林,濯業和述文也发现了那人,看对方钻进竹林,濯業加快脚步,“看到人了,快跟上。”
“听说那片竹林有很多毒蛇。”述文提醒道。
濯業赶车,急着回口,“所以才让你跟上啊!”
两人气喘吁吁赶着马车到竹林,此时又有鶤皇人出现,早晨走时古铺老板说要同行,谁知又接到王爷的信件,这才让两人先行一步,鶤皇人叽叽咕咕指着两人说了一串,神色中带着警惕和紧张,两人比划了半天,濯業叹道:“我们真的是来送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鶤皇人身后又走出一名男子,模样俊秀,看到大黑箱子微微皱眉,“你们从哪里来?”
“我们……”濯業把临行时古铺老板说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道:“都是些布匹药材之类,放下就走。”
说道此处,他拍了拍箱子,忽听箱子内一声低吟,濯業手一顿,两人对视一眼,以为错觉,又拍了拍,一声极轻的呻吟,像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两人头顶。
怎么回事?里面是什么?难道……
两人神色一慌,气氛瞬间凝滞,男子看出两人神色有异,道:“既然如此,你们跟我们进来吧!”
“东西交给你们就好,我们不进去了。”濯業跳下车,述文也赶忙道:“我们还有要事。”
“嗯?”男子盯着大黑箱子,摇了摇头,道:“两位代表王爷,远道而来怎么能就这么回去,还是随我回族中,到时你们回去也有个交代。”
濯業和述文满头是汗,如此慌张,傻子都看得出他们急于脱身,却是越急于脱身,男子越觉得此事古怪,道:“我鶤皇人也非妖魔鬼怪,二位为何如此恐慌?”
“呃……”濯業按着箱子,手慢慢攥成拳,“东西都已经送来,我们也想早点回去复命……”濯業说着朝述文递了个眼色。
正说着,又有十多名手持弓箭的鶤皇人从竹林中走出,渐渐围上濯業和述文,还有人试图去动那口大黑箱子,但被男子制止,男子道:“走吧二位。”
濯業深吸一口气,看了要述文,述文向后小退一步,濯業猛地一鞭子抽向马股,“快跑述文!”
枣红马一声长嘶,猛地冲向鶤皇人,濯業和述文趁机扭头就跑,众鶤皇人来不及反应,男子大喝,“拦着他们!”
枣红马拖着箱子一口气冲入林中,大黑箱子哐啷翻到在地上,里面东西滚落一地,连同那名气息奄奄的鶤皇少年被包在布匹中嘭地摔了下来。
“有人!里面有人!”一名鶤皇人突然大喊。
另一个人认出里面的少年,惊骇不已,“这……这是斓娘的阿拂,那个孩子……是……”
话音一落,众鶤皇人急忙扒开那些布匹,名叫阿拂的少年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瘦的皮包骨头,失去了倒尖耳牙不说,连两条腿也被折断,众鶤皇人又惊又怒,怒火冲天,杀红了眼,“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常年生活在此处的鶤皇人对这里地形了如指掌,濯業与述文一口气跑出对方视线,听着身后声音渐弱,两人放慢脚步,喘了口气,濯業道:“为、为什么?他、他……”
述文摇头,脑中一片混沌,“逃,离开这里……快……”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濯業眼疾身快,本能避开,树影茂密,濯業根本没看到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