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韬送走了玉竹,怀着一颗又甜又咸,又期待又担忧的心,回到家。程连德见了他就问:“你媳妇走了?走前说点啥没有?”文韬说:“爸,您别老媳妇媳妇地叫,我们连婚都没定呢。这时候兴叫女朋友。”又说:“说了,过几天给我来信。”程连德说:“哟,看来我真跟不上形势了。现在的年青人不知道过日子咋样,花样不少。”
文韬笑笑没有接父亲的话茬,见做饭的烧火劈柴不多了,便拿起斧子去劈柴禾,时间不长,就劈了一大堆小木柈,看看,够烧两天的,才放下斧子,又将大些的木柈子码的整整齐齐的,又拿来一个大筐,将细碎的木屑装到筐里,挎进厨房。又东瞅瞅西瞅瞅却实没什么活了,才出去找伙伴玩去。
屋里屋外转悠的程连德看见了,回屋对钱明华说:“这二喜子、三喜子哥两个的性子要均均就好了。二喜子眼里就有活,这三喜子只要有一点闲空,就想往外跑,家里的零碎活一点也不想干。”又发狠地说:“等那天我把他腿打折了,看他还跑不跑?”钱明华皱着眉头说:“你呀,就坏在那张嘴上。天天把他腿打折,你打呀,我看你怎么下手?”程连德白愣着眼晴说:“你还真想让我把他的腿打折?他不是儿子?”钱明华被气乐了,她笑着说:“你这个人多能胡搅蛮缠,你说的。”没等她把话说完,程连德抢先说道:“你说的。”钱明华又笑着回敬一句:“你说的。”程连德又说:“你说的。”说完,老俩口“嘻嘻”地笑了一阵,不在提此话。
自从玉竹走后,文韬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内心挺煎熬的。玉竹走时说好,杜平回来时,将信捎来。可是,等五天了也不见杜平来送信,他硬着头皮去杜志国家打听。李敬文说:“我也着急呢。可是咱着急没用,杜平在他舅家不玩够,他能回来?五天六天也是他,十天八天也是他。耐心等着吧,这也不是急的事。这是一辈子大事,玉竹和她爸妈得好好考虑考虑。”文韬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说:“是。我有点着急了。”他又同李敬文唠了一会闲嗑。才告别她回家。
文韬焦虑的心情,被钱明华看出端倪。她趁程连德不在屋的时候,将文韬叫进来寻问,文韬不想再瞒着母亲了,他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母亲说了。钱明华听了心里也很不好受,她“唉”了一声说:“这事让人真为难呀。不管你三舅吧,他太遭罪了,于心不忍。管吧,也真不是易容的事,谁愿意跟个傻子在一起过日子。咋办呀?这不是要耽误你吗。”文韬安慰母亲说:“事情没有那么悲观。通过这几天的了解,我看出玉竹,还有她们家人都是善良之人。我预感玉竹能同意这事。”钱明华的心里透点亮,高兴地说:“要是那样,真是太好了。玉竹若是答应你三舅上你这儿来。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若是不答应,你也别认死理,就依了玉竹。你三舅我在想办法安排。”
娘俩正说此事,谁知程连德在外面转一圈就回来了。他走到外屋门口,听见屋里的说话声,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偷听他们说什么话,于是放轻脚步,悄悄开门进了屋,正听见钱明华说后面的几句话,虽然没听见他们前面说的话,但是凭这几句话,程连德判断出,文韬对像的事出岔子了,而且跟文韬三舅的事有关。他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他猛地一下子把里屋房门推开,急头败脸地说文韬:“你到底把你三舅的事说了?我对你怎么说的,你怎么记不住,真是一条道跑到黑。”
文韬解释说:“不是我说的。是杜婶、玉竹听别人说的,又问我了。”程连德说:“你这个实心眼人,一问你就得承认了。”文韬说:“我心里就是那么想的,不承认就等于撒谎了。现在不说,以后再说,人家肯定得生气。现在说了,她现在有思想准备,以后矛盾也小。”程连德“嘿”地冷笑一声:“你想的太美了,人家现在就跟你一刀二断,谁放着省心不省心,找那个啰嗦?”钱明华、文韬都沉默了。程连德却磨叽起来:“我没好命,娶个媳妇,让老丈人、丈母娘祸害十多年,临走还留个祸害,继续祸害我儿子。我程连德上辈子欠你们老钱家的,这辈还。”钱明华听丈夫如此说自己的父母,心里不太愿意,不高兴地说:“我爸妈是不疼姑娘偏向小子,可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还祸害?我爸妈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不是替他们在还你,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伺候老的小的。还不行?我爸妈再不好,他们是我亲爸妈,没扔了我把我养大了,我不能不认。”
程连德打断钱明华的话说:“我又没让你不认你爸妈,他们活着的时候我还少操心啦?我管老丈人是应该的,不能在管小舅子呀?”钱明华说:“说心里话,我也不想管,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是个傻子,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爸妈没了,兄弟姐妹,欺负的欺负,不管的不管,他只有死路一条。”程连德冷笑一声说:“你们哥姐妹不少,就你一个好人。”他想想说:“我得找杜二老婆去,告诉她,我不让二喜管他三舅。先让他三舅再放几年羊吧,累不死他。平常让二喜去瞅瞅他就行。等过几年岁数再大大,我出头出钱把他送敬老院去。不能让他耽误二喜娶媳妇。”钱明华想想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默许了。文韬对程连德说:“爸,我已经说完了,您就别再说去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程连德岂能听文韬的劝,起身来到杜志国家。李敬文正在院里喂猪,见程连德来了,多少有点意外,忙将他让进屋里。程连德进屋坐下,同李敬文唠了几句闲嗑,然后就说明自己的来意。程连德的想法也符合李敬文的想法,李敬文说:“这样好。不过要等杜平回来看看玉竹咋答应的。”程连德恳求地说:“如果不行,还请大妹子亲自去一趟,给美言美言。”李敬文满口答应,程连德才放心地回家了。
再说杜志国、杜平、玉竹来到桔梗坡,把马车赶进李敬祥家的院子,王忠芹迎了出来,杜志国忙问两个哥哥那,王忠芹告诉杜志国,李敬祥、李敬业、玉家都在玉梅家,玉梅他们今天雇了个铡草机铡草,他们都在哪儿帮忙呢。杜志国、杜平听了,忙卸了车,将马栓到李敬祥家的马槽边,添上草,屋也没进,就去玉梅家了。
玉竹同母亲说着话,拿着自己的包进了屋,见苏秀艳、玉梅、玉兰、玉菊正忙着剁馅子,和面,准备包饺子,给出门干活的人送行。见玉竹回来了都非常高兴,苏秀艳笑着说:“正盼着你呢,都愁调不好馅子,这不到家了。”玉竹笑着说:“二婶太抬举我了,您们老做饭的,调的馅子都很吃。”
玉竹见王忠芹、玉菊在一个菜板上剁肉馅,苏秀艳、玉兰在一个菜板上剁酸菜馅,玉梅在和面。她夺下苏秀艳手中的菜刀,剁起酸菜来。苏秀艳笑着说:“我又歇着了。”王忠芹说:“早让你歇着你不歇,你手脖子疼的刚好点。”
苏秀艳坐在灶坑门口的方凳上,同玉竹说话,她笑着说:“玉家回来说了,你姑给你介绍的小伙挺好的。好好谈着,别错过了。”玉竹笑着答应了。她又向母亲、二婶、姐妹简单地介绍了这些天同文韬相处的过程,王忠芹、苏秀艳、玉梅、玉兰几人听了都挺满意。
大家说着话,玉梅的面先和好了,放在炕上醒着。接着肉馅菜馅也都剁好了,王忠芹让玉竹调馅,玉竹也没推辞,接过装肉馅的盆,边搅动肉馅边按顺序加调料调好,才加酸菜馅,继续搅,好一会才把馅调好。苏秀艳笑说:“我们玉竹就是心灵,上饭店才干几个月,快成大师傅了。”玉兰说:“饺子馅还搅时间长些,调料匀了好吃。我就没哪个耐心,搅一会儿就烦了。”
面醒好了,馅也调好了,把面板放在炕边,有坐炕里的,有坐炕边凳子上的,大家开始包饺子。包饺子是人们唠嗑的好机会,手忙着,嘴上也不闲着,大家继续说笑。
玉竹便把文韬要给他三舅养老的事对王忠芹说了,并介绍了文韬的三舅。王忠芹没有先说自己是同意还是反对,而是反问玉竹有什么想法。玉竹说:“我有点矛盾。文韬的态度表面上不坚决,可是我看出来他特别想兑现对他姥姥的承诺,也真心疼他这个舅舅。为此事不跟他处,我觉得有点可惜。必竟他做的事善事,值得赞扬。”苏秀艳问玉竹:“你姑姑说啥了?”玉竹说:“我姑听说这件事特别生气,不让我跟他处了。后来听文韬一说,心也软了,不过她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王忠芹沉思了一会儿说:“从心疼你的方面说,不愿意你跟他再处了。可是找对像主要还是看人,要是人行,这件事也不算啥。要是你真舍不得这个人,妈也不反对。妈的意思是你也别着急表态,还是要好好品品那人到底行不行,家行不行。妈当年跟你爸的时候,就是只看中你爸这个人了,虽然这些年受累了,可是没后悔过,就是因为你爸这个人行。一会你爸回来再问问你爸。”苏秀艳、玉梅、玉兰三人都同意王忠芹的说法。苏秀艳说:“我和你妈当年都是冲着人,进的老李家门。这么多年看,我们都选对人了。光看有钱没钱没用,人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要是人不行,脾气爆躁,胡踢乱踹,还有吃喝嫖赌,撒慌吹牛,再有钱也没什么。要是人好,懂情有意,公婆也是明事理的人,你嫁过去也不一定吃苦受累。”玉兰说:“我还是那句话,人没有十全十美的。挨累不要紧,关键是别惹气。”
说着话,大家饺子包了一半了,那边玉梅家的草也侧完了。朱长顺烧了洗脸水,让大家洗了灰尘,然后李敬祥招呼大家回家歇歇,等着吃饺子。朱振富笑着说:“别看给我儿子干活,我只抄手站着看了,啥也没有干,还有饺子吃?”李敬祥笑着说:“吃饺子跟干活有什么关系,不干活也得吃饺子。”朱振富说:“这么说我就吃去。”李敬业、杜志国都说:“那你还客气啥。”说笑着来到李敬祥家。李敬祥见了玉竹也很高兴,人多,不便详说,随便地唠了几句嗑。
王忠芹见饺子包的差不多了,打发玉菊去请崔桂荣,玉家去请周景生、田莲花。一会儿,崔桂荣抱着泽瑞来了;又一会儿,玉家自己回来了,玉家告诉王忠芹:“周大姐、周二姐来二姐家了,他们做饭了,不上咱来了。”王忠芹说:“好吧,一会儿你二姐走的时候让她带点。”
包好的饺子,放到仓房两盖帘,留着明早给出门的人下了吃。余下的全部分几次下了,几家子二十口人分坐二桌吃了。饭后,玉兰、周福财先回家了。王忠芹让他们带回一小盆饺子,周福财不肯:“总是连吃带拿。怪不好意思的。”王忠芹说:“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带着你爸妈的份呢。”逼着他们拿走了。朱振富、崔桂荣在李敬祥家唠够了嗑才回家睡觉。临走,王忠芹也给他们装了二碗剩饺子:“明早不用做饭了。热热吃吧”崔桂荣'说:“谢谢亲家母了。我又省事一回。”王忠芹说:“谢什么,我们也吃你们。”杜志国、杜平到李敬业家,同玉家、玉和一屋睡去了。
玉竹见大家都走了,忙到父母的屋,跟父亲说文韬三舅的事。李敬祥听完,对玉竹说:“你妈、你二婶说的都正确。不要一味计较是不是吃亏了,当年你妈要那么计较,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人了。关键是要看那人值不值得你为他付出。有句成语说得好:‘爱屋及乌’。谁也不是石头缝嘣出来的,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三亲六故。你若是跟他成家了,定要会要求他善待自己的娘家人,既然这样你也要善待他的家人,不然不公平。两口子过的一定不和睦。”玉竹说:“爸,我明白了。”便回屋睡了。
次曰清晨,玉竹同母亲、二婶、姐姐早早地起来,为今天进城打工的父亲、二叔、大姐夫做了早饭,三家又在一起吃了饭。玉家、杜平套了李敬业家的马车,将李敬祥、李敬业、杜志国、朱长顺四人连人带行李送到南面的公路边,搭早班客车走了。
而玉竹同玉兰、玉菊去看了姥姥,玉竹见了姥姥埋怨道:“您不是说喝完喜酒就去我家,咋没去呢?”罗树华说:“喜酒太多了,喝也喝不完。”姚宝风说:“啥时候喝你的喜酒。”玉竹说:“还请二舅母耐心等待。”姐妹三人陪姥姥坐到下午就回来了。
从姥姥家回来,玉竹准备了二天,也到县城打工去了。王忠芹不想让她去,玉竹不肯:“不让我爸去,我爸还去了呢,我就能在呆着了?”王忠芹没拧过她,只好答应了。玉兰也想去,周景生、田莲花百般劝说,她只好作罢了。玉竹临走时,给杜平一封信,让他捎给文韬。
杜平知道信的意思,笑着说:“我等几天在回去,让二喜哥着着急。人都有个毛病,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杜平在两个舅舅家玩了九天才回家。
而文韬这几天在跟父亲、哥哥上山拣干柴。这天程家父子又上山拣柴禾,很顺利,到地方就遇见几颗倒树,他们用手锯锯成一段段的装上车,就下山了。因为路远,到家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文喜将马车赶进后园子,刚开始要卸车。程贵恒就手拿着封信走到后园子来,边走边喊,兴奋的像小孩:“二喜,二喜,来信了,来信了。”程连德比文韬还着急,说道:“二喜,快看看,说啥了?”文韬接过信就跑进屋去了。
文韬在灯下展开信,快速地看了起来。玉竹写道:文韬你好!见字如面。我回到家,把关于你要养活你三舅的事跟我爸妈说了,我爸妈说:只要我们处成了,是可以养你三舅的老。我爸还说:这叫‘爱屋及乌’。当然第一个条件是:我们的事得成。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还是有条件的,我的条件就是:如果我们的事成了,你以后必须对我好,对我的姥姥、父母、姐妹都好。只要你做到尊敬、孝敬我姥姥、父母,我同样尊敬、孝敬你的爷爷、父母、三舅。我们之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要做到:互尊、互敬、互爱、互信,有话有意见好好说,不能乱发脾气伤人心。我不要海誓山盟;不要花前月下;不要金银财宝。只要你一心一意地终身为一人负责。我也承诺:今生今世为你一人负责。
如果你同意我的条件,就给我回封信。
我已经去县上找活干去了,过几天我把联系地址邮到我姑家,你愿意跟我继续处,就到我姑家取去吧。
此致
敬礼
李玉竹
11月16曰
文韬刚看完,才听见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只见程贵恒,程连德、钱明华都站在屋门外望着他,他们见他看完信,焦急地问:“她说啥了?”文韬笑着说:“她同意跟我继续处,处成了就养我三舅。”钱明华第一个眉开眼笑地说:“太好了,真是个好姑娘。二喜,你以后要好好待人家。”程贵恒、程连德也点头称赞:“好姑娘,一家都是好人。”停了停,程连德又发感慨:“他三舅上辈修福了,我辛辛苦苦养的儿子成他的了。”文韬忙安慰父亲:“爸,放心吧,我能养我三舅,也一定能养您们。”程连德笑着说:“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