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草草吃过,328的人都躺到床上了,这一天天的,都散架了。
史灿躺在床上,脚底一阵一阵地疼。他刚才看了,两个前脚掌都磨了好几个小水泡,脚跟也磨红了。自从到县一中上学后,一千多天,每天就是上课、下课、没完没了的卷子,有时候在教室里看到窗外的阳光都觉得新鲜,窗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自己只有期末放假才能回家一趟,在家好像没呆几天,就又开始提前上课了。
幸好,史灿每晚下自习后,还到操场上跑几圈,也没算过是多少米,七八圈总是有的。在一中的三年里,风雨无阻。每晚跑啊跑,一开始跑是痛苦的、枯燥的,中途想偷懒放弃,但还是坚持下来了,跑到后来居然上瘾了,每晚不跑几圈,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一件什么事没做。
冬天的夜晚九十点钟,风呼呼的。跑道上结了冰,踩在上面咔嚓咔嚓的,史灿在清冷的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感觉自己很伟大。一直有股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只能向前。是的,一定要跳出这个村子,一定要跳出这个县城,他不想重复二哥的生活,他也不会犁田耙田,他也烦厌每天放学后放牛喂猪烧晚饭,他不想在煤油灯下写作业,他想写完作业能看会电视,看动画片也行啊,哪怕电视上都是雪花点,那擦擦擦的声音也很美妙。如果能在睡觉前,吃一根香蕉,再偷偷看一本新买的《故事会》,那该多幸福啊!
“一身的臭汗,都不洗澡,脏死了!”毛多多也不知道跟谁说的,不过也没人搭理他。他也没有洗的意思,斜靠在床上,拿个指甲钳开始修脚趾甲。
“把你的臭鞋拿开啊你,当心我打你啊!”李满的广普又进步了,公鸭嗓子的沙粒感还拖着长长的尾音,他探出头来嚷一句,这是被多多熏得实在躺不住了。
毛多多把刚脱下的解放鞋往床下踢了踢,不满地说:“你不臭哦,我都没说你。”
“臭气密度比空气密度小,臭气上升空气下降,我这是上铺啊大哥!化学懂不懂啊你?”
“就你学过化学啰,学得那么好,怎么不去上北大哦!跑来龙大做啥子!”
“你考得好啊你,你那双臭脚只配上掏粪大学,烂仔!”
“我天天掏粪熏死你!广东佬!”
“当心俯卧撑啊你!李飞飞爱你啊!”
“我乐意,要你管!”
白京一骨碌爬起来,“我说你俩闲的够呛啊,尼玛这叽叽歪歪干嘛呢!看来阿飞这训练量不够啊!”李飞飞的的江湖绰号,在白京的嘴里从此诞生。
他从上铺跳下来,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烟点着,“我说,魏变态,你今天够风光的啊!”
“我怎么了呢?”魏红侧身对着他,乐呵呵地问。
“好嘛!还怎么了!一个人教好几个小女生,好家伙,那逮着人家的手就不撒开了。”
“噢,敢情你都盯着呢,想歪了吧你,正经教学,哈哈哈。”
“姥姥,还正经教学呢!”白京猛吸一口,又缓缓地吐到魏红的脸上,“正经教学,不正经揩油。”他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哎,我发现啊,你对那个叫什么齐来来的好像教得格外认真,好家伙,一丝不苟啊!”
“同学之间,互帮互学,纯洁的友谊嘛!”魏红躺在床上,忽然来了兴致,用脚踢了白京一下,“变态,给我也来一根!”
“你看看,怎么样,我一说她你就来神,怎么样?发展发展?”白京用自己的嘴把烟点着,递给魏红。
“小人!绝对的小人!不要度君子之腹啊!”魏红接过烟抽了一口,又开始咳起来。他每次都喜欢蹭一根烟抽,但每次都会咳。
“我也发现他不对劲哦”,毛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鞋穿上了,开始修手指甲了,“他要是不对人家有意思,为什么上次要请他们一个寝室的人在大食堂吃饭?乖乖,真大方哦,一寝室的人哦!”他拿起一个刚剪完指甲的手,掰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说:“六个人,大款哦!”
“我靠,你小子也盯着呢!俯卧撑做少了,再做100个看你还有那闲心吧!”
“你没那个意思,你把319的张大功挤一边去,你为什么非要站齐来来后面?”姜冬连拿开脸上的湿毛巾,突然冒出一句。
“哈哈哈,姜变态,可以啊,这都被你发现了!哈哈哈……”
“我有空!是今天打饭的时候张大功自己说的,他说你们寝室的魏红就喜欢站在齐来来的后面,神气活现的。”
“这个秃头,头发没几根,倒是够八卦的啊,净制造我的绯闻,下次再敢瞎说我把他剩下的几根毛薅下来。”
“还嘴硬呢,事实很清楚啊,人家502的费小普让你教教她,你理都不理一下。”毛多多撇撇嘴,一脸鄙夷地说。
“费小普?啥时候?”
“装!像得很呢!我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靠,不愧是四只眼哈!哎,不对啊,你怎么知道费小普是502的呢?”魏红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你咋知道的?”
“我女人缘好啊!没听到那加油声吗?多带劲啊!”毛多多摇头晃脑的,似乎很得意。
“也不害臊啊,这也叫女人缘?丢人丢大发了,快说!”
“哟!猴急猴急的,我问赵漫的,怎么了?人家两人是一个寝室的。”
“嗯,你还别说,赵漫这丫头看着不错!”白京点点头,突然提高了音量:“皮肤白白净净的,斯斯文文的,不笑不说话。”他看看姜冬连,又看看魏红,“赵漫是哪人知道不?”
“我知道!”老大从上铺伸个大脖子下来,“想不想知道?”
“有屁快放!”
“中国人!哈哈哈哈”
“尼玛,找死呢!这倒霉孩子!什么揍性!”
“老大是大忽悠,老子真知道,廊坊的,你老乡!”方帖头也不抬地说,继续躺着。
“廊坊怎么和天津就成老乡了,胡说八道嘛!你是怎么知道的?”白京很好奇。
“和我老乡一个寝室,你说我能不知道嘛!”
“嗬!502还有你卧底啊,谁啊?”史灿扒着方帖的床帮子问他。
“既然是卧底嘛,我就得严守组织纪律,不能暴露人家”,他支起一根胳膊,托着腮帮子,得意起来,“以后谁想打听502的什么内幕消息,老子这边是一手的情报,绝对可靠!”
“501的也捎带手帮着打听打听呗”,魏红啪地给方帖扔过来一根火腿肠。
“妈的,火腿肠是我的!”姜冬连气得腾地坐起来了。
“小气样!有福同享!这算是给方帖兄弟的定金!”魏红用手勾一下姜冬连的下巴,又迅速地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