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闲暇的午后。
颜修夜挽着右手的衣袖正聚精会神练字,雪白的宣纸上写着锦瑟二字。
云烟匆忙进来,福身道:“娘娘,德公公来了。”
颜修夜轻轻放下毛笔,说道:“请他进来。”
“昭容华娘娘万福。”
“德公公免礼,公公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皇上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特吩咐奴才前来邀娘娘过去作伴。”
德公公轻声道:“皇上已经连续几日愁眉苦脸了,不知忧愁何事。”
颜修夜点点头,道:“本宫换身衣裳随后就到。”
“奴才告退。”
画扇在一旁手脚伶俐地帮颜修夜整理仪容。
颜修夜吩咐道:“云烟,去取一壶梨花酿过来。”
片刻后,颜修夜徐徐来到了御花园。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金安。”
“夜儿不必多礼,坐吧。”
嬴天奕见颜修夜到来,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
颜修夜缓缓坐下,接过云烟带来的梨花酿。
“臣妾听闻皇上最近较忧愁,‘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臣妾没有杜康,特意带来梨花酿与皇上小酌一杯。”
“还是夜儿懂朕心,不像那些人日夜只会争宠。”
嬴天奕露出些许笑容,挥了挥手,身后的奴才婢女都纷纷退下。偌大的凉亭内只剩颜修夜和嬴天奕。
颜修夜挽着衣袖轻轻为嬴天奕和自己斟了一杯梨花酿。
“朕最近烦恼得很,你可知所谓何事?”
“臣妾愚钝,不知皇上烦恼的是否夏凉国送来书信一事?”
嬴天奕饮完一杯大笑道:
“你若是愚钝,那后宫中的女子岂不都是痴儿?”
颜修夜含笑着继续为嬴天奕斟了一杯。
“朕的确为那书信烦恼得很。”
嬴天奕喝完一杯又一杯,颜修夜也不问书信的事,只是默默地斟酒。
嬴天奕缓缓道:“夏凉皇帝欲向我朝借兵。”
颜修夜有些震惊,抬眼望去打量了一下嬴天奕的神色,沉默不语并不多问。
“夜儿,你说说看朕借还是不借?”嬴天奕犹豫不决。
颜修夜连忙跪下道:“皇上,臣妾不敢妄议朝政。”
嬴天奕一把扶起颜修夜,握着她的手,道:
“朕不是昏君,不会听三言两语而仓促做决定。你倒说说你的看法。”
颜修夜缓缓道:“夏凉向我们借兵,一定是夏凉邻国沄沥国对夏凉发起战争。”
嬴天奕点点头,“说得不错,正是沄沥国。”
颜修夜思忖半响道:
“而皇上在犹豫借还是不借,是在担心若是借了兵,夏凉败了,会引来沄沥对我们的不满。若是不借,又担心夏凉向东乾国借兵,担心夏凉胜了之后会记恨我们。”
“正是。朝中大臣亦是这样想,如今,半数人支持借兵半数人反对。”
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嬴天奕心烦意乱地玩弄着酒杯。
“臣妾以为,我们应该给夏凉借兵。但是……”
颜修夜停顿了一下,嬴天奕一脸严肃地盯着颜修夜。
“但是,要夏凉送上他们最尊贵的公主来和亲。”
嬴天奕一副沉思的样子,颜修夜又道:
“公主和亲,那我们与夏凉就是姻亲,借兵相助乃是常情。若是沄沥胜也没有理由怪我们借兵,若是夏凉胜,我们则有功。况且,我们留着夏凉最尊贵的公主,亦可以防夏凉日后对我们有二心。”
嬴天奕震惊地望着颜修夜,随后便是惊喜地笑道:
“两国联姻确实是个好办法,朕立即回去与众臣商议。”
嬴天奕起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亲了颜修夜脸颊一下,轻声道:
“夜儿堪称女中诸葛。”
颜修夜低头不好意思地一笑,目送嬴天奕离开。
嬴天奕离开后,画扇和云烟回到颜修夜身后,颜修夜独自品尝着这梨花酿。
画扇不解道:“看起来皇上和娘娘感情还是很好,不知为何皇上这几日都留宿在贞贵妃那儿?也不曾来锦瑟宫。”
颜修夜惆怅道:“他是皇上,他有他的身不由己。”
一旁的云烟也说:“皇上除了毓贵妃和僖贵嫔,好像不曾在别的地方连续留宿过。”
颜修夜又斟了一杯梨花酿,微笑着:
“贞贵妃温婉,颐月公主乖巧可爱,皇上连续留宿也不足为奇。”
“娘娘。”
夏芹满头大汗,看来是着急寻来。
“夏芹姑姑,何事如此慌张?”画扇问。
“娘娘,颐月公主浑身上下长满了湿疹,皇后娘娘和其他娘娘现在都匆匆赶去永宁宫。”
颜修夜赶紧道:“都随本宫去永宁宫。”
颜修夜一路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永宁宫,一进去便看到了皇后和毓贵妃,还有其他的妃嫔。
太医正凝神把脉,颐月公主在放声大哭,贞贵妃在一旁哭得双眼红肿。
嬴天奕在回御书房的路上听闻此事也匆匆赶来,挥了挥手,免去了众人行礼。
“朕在去御书房的路上,却听到颐月出事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贞贵妃哭得梨花带雨,连忙跪下道:
“皇上,臣妾今早发现颐月腹泻不止,以为是受凉了。随后又瞧见颐月上下长满了湿疹,便禀报了皇后请了太医。”
嬴天奕心疼地扶起贞贵妃。
“王太医,颐月如何?”
王太医跪下答道:“回皇上,颐月公主应是误食牛乳引起过敏,微臣开方子命人去煎药,吃上几副药便没事。”
“嗯。”嬴天奕应了一声。
贞贵妃眉头微蹙,连忙道:
“皇上,臣妾从未给颐月吃过牛乳,又怎么会误食牛乳过敏呢?”
皇后惊讶地望着贞贵妃,在一旁说道:
“哦?听妹妹如此说来,难道是有人故意陷害?”
贞贵妃哭得更是凄惨,抽泣着:
“颐月不过是个刚满周岁的孩童,背后的人定是冲着臣妾而来。臣妾愿受千刀万剐,何必要陷害一个孩子?”
“贞贵妃一向待人温和,为何会遭受陷害?”嬴天奕道。
“皇上连续几日专宠贞贵妃娘娘,怕是有的人心生嫉妒,陷害颐月公主。”
一直站在人堆里默不出声的秦贵人忽然开口,她身旁的苏小仪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
嬴天奕大怒道:“放肆,后宫中岂能容如此妒妇?朕要下旨严查,必定严惩不贷。”
毓贵妃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却又故作担忧说道:
“皇上莫急,不可听信片面之词。若是真有如此妒妇,那臣妾身受皇宠多年岂不早被害死?或许是底下的奴才们做事不尽心,让颐月公主误食牛乳。不如让皇后娘娘派人搜查一下永宁宫,看看有没发现含有牛乳的食物?”
嬴天奕冷静下来道:“毓贵妃说得有理,皇后,派人搜宫。”
皇后对素杏吩咐了一番话,一会儿,素杏便带了许多人来搜查永宁宫上上下下。
片刻之后,搜查结束。
嬴天奕问:“可有发现牛乳?”
素杏跪下答道:“回皇上,并未发现含有牛乳的食物,奴婢却搜到了这个。”
素杏战战兢兢递上一小包类似于粉末的东西。
“这是何物?”嬴天奕盯着眼前的东西。
“奴婢不知。”素杏答道。
贞贵妃一脸疑惑地望着那一小包粉末,完全记不起这是何物,更别说为何会出现在永宁宫。
嬴天奕吩咐:“王太医来看看这是何物?”
王太医连忙接过素杏手上的东西,用手捻了一下那粉末,又闻了闻。
王太医脸色一变,诚惶诚恐回答道:
“这……这是……”
嬴天奕更不耐烦:
“不要支支吾吾,说!”
“这是迷情香。”
王太医低下头,不敢望着嬴天奕。
永宁宫内人人变了脸色,谁都知道本朝最忌讳巫蛊之术与迷情香。前朝皇帝就是被妃子使用迷情香而失去江山。
贞贵妃脸色煞白,身体僵硬。
嬴天奕眉头紧皱,怒斥道:
“贞贵妃!你简直胆大包天!难怪朕这几日来你宫里总是香气袭人,让朕浑身发热。你竟然用了如此下贱的脏东西!”
贞贵妃惊得连忙跪下,拼命摇头:
“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实在不知这东西从哪而来。”
嬴天奕用鄙夷的目光盯着贞贵妃。
颜修夜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旁观者,此事疑点重重,而嬴天奕身为局中人却浑然不觉。
贞贵妃使用迷情香,这罪名重则株连九族,轻则处死个人。颐月公主刚满周岁,贞贵妃不值得搭上性命去犯险留住恩宠。
可想而知,背后的人是多狠心啊。这狠心的人究竟是皇后还是毓贵妃呢?不知皇后对贞贵妃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无论如何贞贵妃决不能死。若是哪一日皇后舍弃了自己,还能有个贞贵妃投靠。所以要在嬴天奕处置贞贵妃之前,赶紧求情。
颜修夜越过众人,在嬴天奕面前跪下道:
“皇上,此事不宜仓促处置。此事疑点重重,颐月公主误食尚且没有弄清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失。再者,贞贵妃娘娘或者遭人陷害呢?请皇上念在贞贵妃是颐月的生母,务必调查清楚。”
贞贵妃一脸感激地望着颜修夜,其余的人则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谁也不敢在皇上大怒的时候求情。
“昭容华认为是皇上冤枉了贞贵妃?”毓贵妃不悦道,故意把矛头抛给了嬴天奕。
“臣妾不知有无冤枉贞贵妃,毕竟事情没有调查清楚。”颜修夜绝口不提嬴天奕。
嬴天奕扶起了颜修夜,稍减怒气。
“就依昭容华的,此事交由皇后处理。贞贵妃暂且禁足永宁宫,颐月公主暂时交给皇后抚养,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好算不上好母亲。”
嬴天奕说完拍了拍颜修夜的手便匆忙离去。
贞贵妃双眼无光,原本逃过一死,庆幸之余却失去了女儿,这根本就是要了贞贵妃的命啊。
随着嬴天奕离去,永宁宫的人都散去七七八八了。
颜修夜深深地望了眼贞贵妃后,也随众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