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空空,一抹鬼魅的身影走到桌边,他的手指一曲一弹,桌上的蜡烛便燃烧起来,照出了桌上的光景——装饭菜的分层竹篮静静的摆在上面。
烛息将竹篮一层层打开,不紧不慢的把饭菜都拿出摆好,将筷子放在盛饭的碗上,然后坐在了桌边。
他半晌没有拿起筷子,胸腔有一种平日没有的放空。
刚刚有人透着热度的体温融进衣料温暖了他的整个后背,稍纵即逝,但在此刻却将他整个人变得冰凉。
不对,他本来就是冰凉的,无痕渊底一片漆黑,他的世界从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属于无声的混沌,他好奇无痕渊外面的世界,却总习惯生活在黑暗中。
只是猝不及防的暖意烧融了一层他早就铸在心上的城墙,放纵灵魂最深处的空洞得以趁机吹凉了他的心房。
月光将一室的寂寥落在过分安静的房里。除了圆桌附近有微弱的烛光,周围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烛息动了动,伸出的手不是拿起筷子,而是揭开那人给他的酒坛,将剩下的酒倒进瓷杯里。
小口抿了口新酒,这样的辣意搭配着因为放久了而缺了颜色和温度的饭菜倒是合适。
烛息生而为魔,本该在充斥杀伐不公的地方,借助吸食天下一切生物的怨念来修炼成长,但实际上却在虚无的无痕渊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这也导致他如今的稚嫩懵懂,宛如一张白纸。
普通的白纸青年不敢离开熟悉的黑暗,但喝了酒的白纸青年却提着酒坛跑到了第一次给他生命涂上色彩的人的房门前。
倒是没敢敲门,烛息即使醉了也没忘记君子月被弄醒后的坏脾气。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房门,在手碰到地上的那一刻想起了初来此地时君子月气急败坏教他不准坐地弄脏衣服时的情景。
烛息歪了歪头,把酒坛子抱在怀里傻呵呵的勾起了一抹笑。
真好。她就在里面,不知道睡着了梦到回家会不会笑?
君子月的确在房里,只不过没有睡觉,所以也没有梦到回家。
她从荷包里拿出烛息给的玉瓶,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思考出哪里不对。
“从元昊那里找来的,可解百毒。”
烛息的话重复在耳边。
元昊……?自从上次偷听到他和年舒言争执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个人了。无意间问过年舒言他这段时间怎么不见身影,年舒言也只解释说在闭关帮忙炼药。
所以烛息是找不到本人的,所以这瓶药是……偷来的。
这个结论让君子月的青筋突了突,她盯着玉瓶的目光复杂多变,但有一点可以让一切明眼人看得清清楚楚。
使劲摇晃烛息的脑袋。
那个水货!
且不说她日后还要来红梅山庄做客,偷走朋友的东西于礼不合。
再者,如果烛息没有搞错的话,这可是能解百毒的丹药!他偷走这么贵重的物品送给她,就不怕庄子里的人找他麻烦?更何况他自己解咒也要依靠山庄!
君子月烦躁的一揉头发,长叹一声就从木椅上起身。
还是去善后好了,现在悄悄还回去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得到。
女主“默契”的配合终于导致了大变活人,哦不,是大变男主这一幕的即刻上演。
君子月从房里撤开扣门的木条,烛息失去支撑毫无预警的就向后仰去。
大眼瞪小眼。
心里的小人再一次尖叫,君子月已经不想计较最近的每一次推开门遇到了多少惊吓。
“你怎么在这儿?”君子月的声音里尽是懵逼。
烛息惊讶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怎么没睡?他站起身,沉吟片刻就启了唇:“……你要去哪儿?”
在这样奇葩的时刻,两人对周围的动静突然在意起来。
嗯……赏月、玩雪、摘花、吹吹风,都可以作为假得不得了的理由。
关心起找理由的两人很快发现了一件让人从窘迫中挣脱的事。
这风,怎么吹了以后觉得有点晕?这树后面怎么有个畏畏缩缩的人要逃?
“快追!”
君子月一个激灵,一边说一边作势向前跑去。烛息左手抓住君子月手臂,右手微微一抬,一道带着杀气的招式从君子月耳边擦过,狠狠击中要逃走的人。
那人浑身仿佛电击般僵住,随后向后倒去。
君子月和烛息赶到那人身边时倒地的人尚还睁着眼睛,只是双目混浊呆滞,面色青白,如傀儡一般。
“你是谁?为什么要算计我们?”
那人眼珠转了转,盯住烛息看了片刻,随后竟是从嘴里哇哇吐出一口血来,随后眼睛里、耳朵里、鼻孔里都流出血来。
七窍流血?
君子月扭过头看向烛息,惊觉这二货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不是我……”烛息拧眉望着面色青白的小弟子,动手扯开卧地那人的衣襟。
月光下小弟子白花花的肚皮上趴着一只蜈蚣模样的赤色长虫,正狰狞的从死去的小弟子腹中爬出。
作为鸟中之王,凤凰月看见虫子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而是伸出手想一探究竟。
伸出的爪子被烛息在半空中打开,烛息咬牙,扭头看向君子月,声色里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焦急,说:“你做什么?!”
“不好意思,天性、天性。”被打开手的君子月被烛息这副模样唬住了一般,竟没有犟嘴。
烛息从树上折下一枝梅花试探性的碰了碰赤红色大虫,树枝竟在触及那个锃亮的甲壳时腐蚀开来,树枝上的花随后凋零。
烛息的眉皱得更紧,立马甩开树枝。
君子月则是惊愕的睁大眼睛,张开的嘴久久没发出声音。
君子月:乖乖,还好没用手去碰……
“这玩意儿,像蛊虫。”她凝神回忆起奇物书上的记载。
只是红梅山庄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东西……
“给你的丹药带了吗?快吃。”烛息突兀的说到。
“嗯?带了……你不是说离开山庄再吃吗?”君子月皱眉拿出那个小玉瓶。
现下状况的确该吃一粒以备万一,君子月也不再多话,打开后原想给烛息也拿一粒,却发现里面竟只有一粒。
烛息见君子月不动,催促到:“吃。”
“你不要吗?”君子月看着烛息严肃的脸色,有些犹豫。
“……不必。我有自保之法。”
但见烛息冷硬的拒绝,端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沉着模样,君子月也不勉强,直接将药丸吞下。
她无修为无自保之法,还是乖乖吃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