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月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眉目间流淌着极温柔的气韵,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姣眉下是一双即使闭着也能使人惊艳的眼睛,君子月离她的距离不算近,但仿佛能感觉到女人睫毛弯曲的弧度,唇珠如同新择的浆果。
是诱人无比的皮囊,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是那个梅花幻境里的女人。
那时她手持一把琵琶哑声低吟,差点让君子月在幻境中流连忘返。
只是她那头原本如乌云般的黑发从发梢向上尽染为雪白。
君子月尚还在思索怎么突然落了水,怎么突然掉了洞,怎么突然遇到梦中人的奇怪桥段,身边的烛息却表情奇怪的呢喃出声:“死了?”
“什么……?你是说这女子已经死了?她看上去最多是睡……”
君子月猛然睁大眼,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她惊恐的瞪着烛息手心里如同长虹一般射出的黑色魔气。
握草,这货又一言不合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出招了!
他的好打架因子咋这么多!
魔气一缠上冰面上的女人就散布其全身,置身于幽幻跳动的魔气中的女人就像被来自地狱的火炙烤一般。
君子月倒抽一口气,一把扯住烛息的胳膊,想说点什么,但一抬头看见了烛息那张面色冷静到极致的脸。
烛息的双眼注视着女人,唇角微抿,给君子月留下了一个认真专注的侧剪影。
他干这件事不是临时起意。
君子月的嘴张了又合,最后只是在看到冰面上的女人被烧融得快成灰时问了一句:“你们以前见过?”
君子月:这毁尸灭迹的举动怕是有血海深仇。
“没有,她身上有魔族的气息。”
“魔族?”
“……”
烛息没有告诉君子月,他会受伤沦落到躲在湖底,皆是因为在与方法真较量时时而出现的幻觉。
有获得力量之初时,常常驻扎在梦境中的场景,也有大声呼救的君子月。那些场景在他每一个可以瞥见的眼角余光里趁虚而入。
最终的代价是右臂被割开一个小口子,然后,不属于自己的魔气钻入伤口,又制造出许多令他难以辨别真假的幻象。
烛息微拧的眉头不松,走到镶嵌女人身体的冰壁前,他用手指捏搓起被魔气融成的白灰。
“她不是。”
听闻烛息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君子月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她身上有魔族的气息,但她不是魔族。
君子月忆及方才所见女子的容貌,虽是常人无法企及的美貌,但能看见面颊上有简单的妆容——胭脂水粉是人族女子的特征。
以及,衣物上的孔雀,对于羽族乃至整个九重天生物群来讲,孔雀族长的叛变,是难以忘怀的耻辱,不会有仙女拿孔雀当衣物的绣饰。
“你是在找魔族?如果她是人族,那么魔族大概是以她为幌子,现在已经溜走了吧。”君子月斟酌的说到。
世间早已无魔族,但既然烛息出现了,其他地方出现也在情理之中。当年在梧桐乡时,每每教导术法的师傅们搞出随堂小测试,君子月的推断都能获得高达8分的准确率(满分是十哦亲亲)。
纠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君子月有多聪明,而是因为她会通过各种蛛丝马迹找到最正确的推断,即使这结果是不可思议的。
烛息:“这的确是个幌子,只是她不是人族,魔族也还在这里。”
???
……君子月发现自己自从出了梧桐乡就再也没有推断正确过。
君子月:这个世界怎么变得如此奇怪?
烛息转头看向满脸写着大大疑惑的君子月,他如夜般纯粹浓黑的眸子倏而像是饮进了清酒一般,温软了不少。
他指着冰壁上的白灰,想要接着解释,但发现自己的词汇实在缺乏,只能道:“这是个假人。”
君子月的表情仍是懵懵懂懂的模样,还一闪一闪的眨巴眨巴眼睛,烛息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继续开口试着解释一二。
“……这个不是真的,是个幌子,嗯……”
“幌子?用来干什么?”
“是用来迷惑我们让……”
“哈哈哈哈~”君子月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烛息看向君子月的眼神刹时变得不可琢磨,不解疑惑和仿似看透君子月在捉弄他的醒悟同时杂糅在一起。
君子月看到烛息这副好像被她搞得颇为头疼的表情经不住笑得更开怀了一些。
从见到烛息起就放松不少的心态终于在这时展露了出来。
君子月满意的想着,这人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现在还有要紧事做,就先放过这孩子好了~
君子月:“哈哈哈哈,我,哈哈,我知道了,我们一起去找吧。”
面对君子月时心中的无奈又一次在烛息心中上线,他抿紧了唇,想做个严肃的表情,最后却更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也被带进了君子月轻松的氛围里,连眉毛都舒展开来。
他还是努力的做出了一个自以为正经严肃的表情,有些埋怨意味的道:“小月……”
君子月却是容颜开怀的直起了笑弯了的背,有一点安抚意味的撸了一把烛息柔顺鸦黑的毛。
随后眼睛亮亮的欣赏着烛息渐渐绷不住他故作严肃的表情,君子月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眉角、眼角和嘴角都挑了起来,不像是端庄高贵的凤凰反而更像狡猾的狐狸。
真是爱使坏啊……
烛息轻叹一声,抛开这些纷纷扰扰的情绪,又向冰壁打出一击。
虽然这魔气被刻意的隐藏了起来,但他可以确定,要找的人一定就在这里面。
一击打出,冰壁起初毫无所动,随后竟从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红色液体,察觉到涌进鼻端的腥甜,君子月眼神一沉,端正了调笑的态度。
之前一直着急的烛息此时却耐心的等那冰壁里的血静静地淌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的给出下一击。
又是一阵轰然作响,一片狼藉中,这一天里见识了不少大场面的君子月难得的淡定立在烛息身边。
其实还是有点慌啦……
冰壁被完全剥落,露出里面的光景。
一口巨大的冰棺嵌在地表,细细看去,才发现冰棺的底部浮于等宽的血池中。
君子月蹙紧了眉,总感觉面前的场景像极了从《禁符欲问》中看到的一段内容。
——引暖流生物之力,铸锁魂滋尸之冰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