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句，满满恶意。
那些退缩在旁，本是惊惧不定的修士，听了冯吾的话后，眼神皆是不由自主地轻浮起来。
有些胆大的甚至上下打量起裘芷仙来，并露出了猥琐的笑容，似是不信这般的容貌，也能让冯吾青睐。
冯吾同左右笑道，“她这张脸只是伪装，说她是蜀国第一美人，在花蕊夫人之上也不为过呢，可惜啊，美则美矣，却是无趣之人。”
能让男人放弃对死亡恐惧的，大约就是对一个女人的羞辱。
边上笑出声的修士，人头落地时，笑意犹然未止。
冯吾闪身退入庙船，一阵浓郁的香气，突然散发了开来。
裘芷仙冷笑一声，杀掉了其余的修士后，缓缓踏步向庙殿。
冯吾不见了……
今非昔比，裘芷仙如今修了摩耶六境，五感空灵，根本不惧任何迷香毒药。
只是这香气着实令她恶心，更叫她思绪翻腾，不堪地往事，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点点滴滴，犹如剜骨剔髓般，令她痛楚不堪。
一阵笛声响起，裘芷仙飞剑而去，忽见一道血雾飞来，她心中一凛，这冯吾看来也练了血神经！
她闪身避开血雾，咬牙道：“冯吾，你今天逃不了！”
“芷仙，我说了，不是我了……”冯吾的声音轻佻响起，“你当时看到的也应不是我，我猜猜……，大约是余英南吧。”
裘芷仙脑海中轰然一声，血液尽数往面上冲去，脸上的术法顿时破除。
两靥尽红，色若牡丹，那被仇恨浸染的双眸，也微微发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真是有趣，你和那时一点都没变呢，提起你的余大哥，还是这般脸红。”又是一声笛响，却是和冯吾的声音自不同的地方响起。
裘芷仙心头一凛，转身想要退出庙门，却发觉这庙门总在离自己三尺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
摩耶六境，以六识修幻而求真。
又或者说，六识本为幻，色声香味触之五幻，最易破除。
而裘芷仙始终没有破除过第六幻，意识而成的法幻。
“芷仙……，你也太小看这迷仙香了。”耳畔又是一阵轻笑，仿佛那人就在她身后吹气，裘芷仙剑光一闪，却没杀到任何人。
迷仙香……
裘芷仙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多年前，义宁郡主对她的质问，她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多年以来寻找冯吾，除了报仇，就是还有一个疑问，当初在青螺宫内出现的为何是行云香，而非是冯吾的迷仙香？
“你说……不是你……”裘芷仙艰难地开了口，声音止不住微微发颤道，“那当初……是谁！”
一声叹息，“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到底是谁！”裘芷仙怒道。
面对裘芷仙的怒气，冯吾却不紧不慢悠悠道：“我不能说，但你……应该知道答案的。当初，义宁郡主不是发现什么了吗？你不妨亲上暮雨宫问个究竟。”
这种事……，是要如何问个究竟……
“还要杀我吗？你只记得余英南对你的好，难道不知，若没有我冯吾，就余英南那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替你挡下这么多事来？”冯吾的声音深情款款，好似他才是那个默默守护着，为裘芷仙付出最多的人。
裘芷仙只觉思绪不畅，情绪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勉力咬牙道：“你不过是想要逃出青螺宫。”
“真是无情啊。”冯吾的声音里泛起了一丝委屈，“你以为我非要挟持了你才能出青螺宫？你摩耶六境的功夫，可比魏枫娘修得好许多，我用迷仙香对付她也没那么难逃出吧……”
往事一点一点浮上心头。
在慈云寺被魏枫娘掳走，在青螺宫日日夜夜担惊受怕……
直到有一天，余英南跑来同她说，要带她走，问她怕不怕死在路上，她又惊又喜，能逃出魔宫片刻，哪怕是死，她也愿意，更何况，她本就想死。
余英南背着她走时，她曾闻到一丝香气，那时心底也有起疑，只是沉浸在柔情喜悦中的人，大约都不愿意从美梦中醒来。
躲入一处山洞时，余英南突然同她道，怕是中了冯吾迷香，那时的裘芷仙更是打消了全部的怀疑，投入了余英南的怀抱……
激情退却后，眼前一点一点显现出冯吾的脸……
为何自己如此轻信！
为何自己会把她敬重的余大哥，想成是那种人！
她虽是被骗，但又何尝不是被自己蒙蔽了……
愧疚感淹没了裘芷仙，一时间让她窒息……
“芷仙，为何你就看不到我的好……，也是，师文恭，孔雀城少城主，可不比我强多了……”冯吾的口气很是哀怨，仿佛他真的为裘芷仙付出了许多情意一般。
裘芷仙则彻底厌恶起自己来，她有什么资格，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再和师文恭在一起……
怒张的情绪瞬间跌落到谷底，眼泪滑落了下来，裘芷仙眼前的越女剑缓缓转过，剑尖朝向了她自己。
周围静了下来，除却身死道消，裘芷仙已是不知道要如何结束这种痛苦和错误……
可生存的本能尚在挣扎，心底有一股力量拉住了她，始终没让剑落下。
片刻的僵持，一道血雾飞出，推着一双越女剑扎向裘芷仙。
“芷仙！”
“裘姑娘！”
耳边先后传来两声呼唤，随即轰隆一声巨响，似有什么东西塌陷下去。
裘芷仙眼前突然光华大盛，血雾消散在眼前，越女剑抵上喉咙时，急急转开，在裘芷仙脖子上各划出两道血痕。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就在越女剑被杜芳蘅和欧阳霜制住之时，裘芷仙眉心又出一道凌厉之气，直击血雾前来的方向。
“冯吾！”施龙姑的喊声响起，裘芷仙的眼前豁然开朗。
青索剑气贯穿了冯吾的胸膛，他手中的迷仙笛亦是断成了两截！
大殿内灰尘飞扬，碎瓦纷纷，顶上不知何时贯穿了一个大洞。
杜芳蘅和令狐霜已是站到她身边，散花檠光华大盛，施龙姑手中长练散发的血雾，在光华中尽数消散。
施龙姑不得已弃了手中长练，也顾不上冯吾，自大殿顶上穿出。
“没事吧。”杜芳蘅关切地看向裘芷仙，远处冯吾的尸身缓缓滑落在地，杜芳蘅看也不看，抬手就是一个法诀飞出药粉将冯吾尸身化尽，毕竟此人身上乱七八糟东西太多，为防万一还是除了干净。
令狐霜见裘芷仙无事，才转身向外，便听得殿外一声闷哼，令狐霜大惊，喊一声，“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