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大的马车在路上颠簸着,纷纷扰扰的雪停止了对大地的叨扰,但也没有让这路有些平坦。显然在这白茫茫的一片中,唯有那马车那黑得夹着一些雪花片子的白。
“断锦,我来吧,我是个男人。”若非这声音的出现,这或许谁都不知道,这驾马车用厚厚的帷衣裹着的是个女人,她只是露出了个脸颊而已。
“不用了,我不想再浪费我的药材!”断锦拒绝道,他们一道北上,终于来到了皇城,但是物是人非,一切并不能如愿,但唯一知道的就是,也是唯一让他们惊讶的是,他或许是那个男人。
“那先休息一下吧,马儿也累了。”心疼她一个女人为他们驾马车,无名淡淡的说着,断锦倒也没有拒绝,便在一旁路旁停了下来,马车刚一停下来,坐在马车里头按捺不住的小墨顶着可爱的小发髻跑出去玩了,在了无村中,鲜有能看到这么白茫茫的一片雪,现在在北方,又逢冬季,自然的风光让这个好奇心重的小墨开心不已。
“爹,锦儿娘,你看雪好美啊,快来玩啊!”小孩子终归是小孩子,每天都能保持着快乐的心,无时无刻,无忧无虑。
“你锦儿娘累了,你自己玩吧,小心点,别摔到!”无名笑了笑,然后从包裹里拿出了还有些温的馒头,在从马车上拿下炉子,从树上抖下几掊雪,然后将其放在了壶中,慢慢的煮了起来。他们这样,有一种莫名的融洽,宛如一家人赶路似得。
断锦淡淡的看了一眼他,然后缓缓的说道:“你现在想往哪里去?”在皇城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这并不是说是得不到一丁点的消息,而是消息是有了,但却没有一丝人影了。
只见无名浅笑摇了摇头,望着远处玩耍的小墨,微微一笑说道:“也不知道,脑袋里头一片空白,唯有那感觉似乎在告诉我,往南走就对了。”刚到皇城打听消息的时候,他的容貌倒是被人吓了一跳,知道的大伙都惊讶得像见到鬼一样,连连吓得滚地就跑,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容貌像极了已经死在清风寺里头的淳于熠宸,也就是天祈王朝的靖安小王爷,但是,那人是个痴儿,大伙一看他是个正常的人,也只能回神过来,毕竟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长得相似而已。
“如果我记得自己是个痴儿,我便能断定自己就是淳于熠宸了。”无名苦涩的一笑,他们悄悄的去过那荒芜的破旧,挂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的靖安王府,他都觉得那么的熟悉,甚至他能觉得他在这里生活过,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熟悉的感觉,但却脑子里头一片空白。他越是努力去想,越是想不起什么,这让他真的很失望。
“断锦,我想我或许可能真的就是那个淳于熠宸,一切的感觉都太熟悉,熟悉到让我觉得我就是他。”无名似乎有些坚定。
“不是!”向来淡定的断锦,却让人一吓了一跳,她的举动有些过于异常,若是不是,只要她淡淡的说一句不是,而不是如此大声音的,甚至也把不远处的小墨给吓了一跳,甚至回过头来看看爹和锦儿娘到底怎么了。无名看了一眼断锦,她的神情有些慌张,似乎在掩藏什么一样,但是,她不说,他不会逼她说,他转过头,给不远处的小墨一个笑脸的空暇处,让断锦整理好了情绪。
“你的家人还活着,你不是一直能感觉得到吗?而且你没听说吗?那个淳于熠宸一家全死光了,而且又是死在火场中,而我救你是在水中,这水火不容,更何况我们也去看过清风寺了,它又不是建立在水之滨。所以……。”断锦失去了以往的镇定,“而且我即便是医术高超,也不可能把一个痴儿变正常啊!”说到这里,断锦的心更加虚了。
无名看着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他即便是认为断锦在说谎,在掩饰,但也是为了避免他难过。但是,看着她的神情,他更能断定,自己就是淳于熠宸。可是,他却不能否认断锦,这么多年来,都是断锦在照顾他和小墨,她对他来说不仅是恩人,也更是亲人。
“爹,你快来跟我玩,我一个人不好玩!”小墨叉腰嘟着嘴巴说道。
或许断锦需要静一静,而且他们刚才的对话和彼此现在的气氛是有些尴尬,于是无名淡淡的一笑,站了起来,跟小墨招了招手,然后淡淡的对断锦说道:“看小墨乐的,我去陪她一会儿,免得让她老说我这个爹爹没有你对她那么好。”像是在跟吃醋一般,说完便走到了小墨跟前与她玩了起来。
多日来的赶路以及小心翼翼的打探,从未没有这般停下来好好休息,或许他们太执着了一件事情而忘记了沿途的风景,也罢,是该好好放松一下。而且他或许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看着那对父女俩在雪地里打雪仗,似乎玩得很开。断锦的心又淡淡的笼上一层薄雾,她当初救他的时候,他脑中的那根细小的冰魄银针,若非她熟悉着,她也不可能惊讶他的来历,如今又从皇城逛了一圈,寻找无名的过去,她断定无名就是淳于熠宸。淳于熠宸失去了家人,靖安王府如今早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知道失去家人的痛,她不忍让他知道他就是那个失去家人的淳于熠宸,他只要不是淳于熠宸,那么他或许还有对寻找家人存在的希望,希望着,总比知道那种痛苦的答案好。即便是一辈子这么寻找下去,她也愿意相陪。
“锦儿娘,快过来一起玩!”在那边的那对父女看着断锦在发呆的样子,调皮可爱的小墨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从地上抓上一团雪,往断锦的脚边扔去。
被小墨突如其来的雪团给打扰了思绪的断锦回过神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何须烦恼呢,只要他们开心,她亦然。
想到这里,心里头的阴霾倒是一扫而光,然后笑着站了起来,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当中。
雪地上,三个小点在雪中滚着,跑着,好不惬意。
或许这玩得兴头正上,倒是让人失去的警觉。
白皑皑的积雪被一阵风吹过似的,地上的雪如鹅毛般飞舞了起来,咯吱咯吱响。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断锦的警觉一下子提了起来,心里头一紧,严肃的拉住了无名和小墨,然后低声的说道:“有人,快到马车里头去!”
无名和小墨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断锦推上了马车,“锦儿娘!”小墨着急的说道,看锦儿娘的神情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一般,虽然小墨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她生长在了无村中,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而且天资聪明的她早就把那些凶神恶煞的本事给学了,虽然年纪还小,除了学了一些皮毛,但是这些皮毛还足以自保。
“来者何人?”断锦冷冷的说道,她不会武功,唯一能自保的就是手上的毒物。
“上!”只见四周的黑团立马冲了出来,而且从四面八方来,虽然一路上,断锦已经感觉到有人跟踪他们,但是,她感觉那些人没有杀气,但是看到他们现在一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杀气,断锦心里头懊悔她的大意了。不过好在她在马车上动过手脚,她不会让无名和小墨有事的。
断锦后退了几步,从袖中甩出粉末,在空中顿时散开,只见那一群人还来不及靠近便倒下了。
“我不愿伤人,而且我家夫君没有仇人,你们是否找错人了!”断锦冷静的说道。
带头人看到倒下的那群人,然后冷冷的说道:“抓住他们!”话音刚落,另外一批人迅速上来,看来这来的杀手恐怕不只有这么一些吧,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对他们如此大下杀手。断锦即便是有毒物护身,但是,她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怎么抵得住这么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
“上!”突然间,另一方也上来了几个人,他们的目标直接是那辆马车,即便是方才那些人对马车下手都已经血见马车旁的雪地上了。来得人太多,而她身上的毒并不是那么源源不断,在马车内的小墨和无名担心不已,无名不顾一切,他不能让断锦出事,便安置好了小墨,探出身来,没想到周围两方的刀剑向他砍来,他吓的后仰了一下。
什么回事?那个人眼睛有问题吗?怎么把自己的伙伴给杀了?无名没想这么多,迅速拉起马缰,而那个人绝对眼神有问题,怎么老是砍他都只砍到他周围,甚至还帮他杀了几个人。“断锦,快上来!”无名大声的叫到。在混战中疲惫不堪的断锦立马伸出手来,被无名用力一拉,她上了马车。马儿飞快的奔跑着,而后面追的人依旧。
“这到底怎么回事?”雪地上的马车并非跑得那么好,甚至可以算是横冲直撞。无名惊讶不已,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他们呢?难道……
可恶,这人越来越多,而路却不是那么平坦。
前面的马车只管在跑,寻找着出路。“可恶的坏人,看我的!”小墨气嘟嘟的小脸探出马车外头,但却很聪明的将自己的身子在马车内绑住,免得自己一不小心被甩了出去,只见小墨从自己的小荷包中丢出一堆东西,只见手上的东西往外一掷,后头的人显然没有料到这看似不经意的小东西会让他们摔得一个狗吃屎。
“哈哈,好笨啊!”小墨倒是在苦中作乐,而前面的两个大人却是焦头烂额的开辟生存的道路。
不过,小墨歪着脑袋,看着外头甚至觉得有些奇怪,那几个人怎么那么笨啊!“狗咬狗!爹,他们自己打自己喔!”小墨兴奋的说着,这个话倒是让无名转头一看,只见那里头似乎不是一伙人似的。
女儿的话让无名迅速的注意到了后头,看样子似乎两拨人在较劲一般。这让他心里头露出一丝希冀,希望他们是渔翁,而后头追杀他们的是鹬蚌,最好斗得你死我活。
“到底是什么人!”一拨头子似乎被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给惹恼了一般。
“何须告诉一个不相关的人呢!”一袭青色男子戴着面具淡然一笑,“只要目标一致就可以了!”
“既然目标一致,又何须阻挠我们!”头子不悦的说道,说时候,他们若是目标相同,就应该一致,想别说谁抓到不抓到的问题,至少总比现在,他们两方争斗,只会让猎物逃跑,否则他们怎么跟主子交代呢!
“我们独来独往已经习惯了,更何况,我们不屑跟别人合作,更不会让自己的猎物落入别人的手中!”青衣男子淡淡一笑,迅速用轻功追赶上去。
“可恶!”黑衣人头子愤怒不已,若不想把这些人搞定,恐怕这次失手,下次未必这么好对付。于是,他改变的策略,立马让手下对那几个人厮杀了起来,双方的刀剑在布满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厮杀了起来,杀气让整个原本肃静的气氛一下子凝聚着杀气,肃杀的气息让林子里头偷偷出来觅食,实在是饿到不行的动物们吓得回到了自己的窝中。
兵器的响声震耳欲聋,尤其是在这没有一丝生气的林中,双方的手下在火拼,而青衣人和黑衣头子却是不依不饶的追赶着那辆马车。
“你们抓紧了!”断锦一声令下,马儿又如长了翅膀鸟儿一般,在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鸿沟上空腾空而起,在空中画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却在落地的时候,只见后头飞来的一把飞刀将马车的外围半腰斩,还好马车内的小墨和无名是趴在马车上,而断锦却在无名惊恐的声音中意识到了后头有什么突兀的东西,迅速将头一低,但是奔跑中的马儿却没有如此的敏锐,顿时间,马头飞出几尺之外,血溅当场。
而就在那一刹那,无名用一只手捂住了小墨的眼睛,如此血腥的场面不忍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而也因为这个没有用大脑来得及反应的动作,就在马头落地,马蹄打滑,马车翻车的瞬间,他紧紧的护住了怀中的女儿,而马车的驾驶位置低落,断锦顺势直直的摔下了马车,而无名和小墨却因为惯性被抛了出去,直接重重的,甚至还来不及反应的砸到了大树干上。无名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怀中的女儿,而他后背被重重摔倒了树干上,而从树干上落下的时候,击落了一树的积雪,积雪全部覆盖到了他们身上,甚至埋没了他们。
“无名,小墨!”断锦看到这一幕,失控的大叫,她忍着身上的痛,连滚带爬到爬到了他们被雪埋藏的地方,她用冻得失去快失去知觉的手去挖掘那雪。
“看来是我的了!”青衣男子眼神中闪露出惊恐,但却很快被戏谑的眼神给代替,他的剑朝着断锦而去,而断锦却无暇理会,她的注意力全在雪中,却没想到,她被那个男人的掌力弹了开来,而那个男人却挥舞这剑,却没想到这剑让那雪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就在那刹那中,覆盖在无名和小墨身上的雪全都扫开了。
而紧跟上的黑衣头子当然不能让青衣男人杀了这几个人,毕竟主子有交代,他们要活捉,而不是要死的,只要不死,是伤是好都可以,但是死了,他们的命也得没了。他立马上来纠缠了起来。而青衣男人感觉到了身后的动作,也迅速与其打斗了起来。
“无名,小墨……!”断锦迅速的爬了过去,她害怕的推着无名。
“锦儿娘……!”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墨此刻也被吓到了,她从无名的怀中探了出来,此刻的她一见道断锦,所有的害怕随着哭声爆发了出来。
“小墨乖,别哭!”看着小墨还好,断锦的心放下了一半,而她此刻推着无名,在和小墨的呼唤声中,无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脸苍白艰涩的说道:“我……我没事……!”随即给了她们一个放心的笑容后,却昏迷了过去。断锦一托起他的身子,才惊讶的发现,他落地的时候碰到了大树干下的大石头上,因为覆盖着雪,让他落地脑袋有了一个缓冲的减少冲击力的作用,才不至于让他头破血流,只是撞了一个很大的包。
“锦儿娘,爹他……,是不是死了!”小墨害怕的哭了起来。
断锦立马安慰道:“爹没事,爹只是晕了,咱们快点逃!”断锦看着两方打斗中,她艰难的扶起了无名,而小墨也一旁帮忙。她得趁着现在离开,所以,她的双眸却紧紧的盯着打斗的那双方,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作。
“可恶……!”双方的实力很快就显现了出来,黑衣头子显然抵不过青衣男人,黑衣头子像是发了狠一般,暗地里使出按照,袖中的软剑扫过青衣男人,青衣男人迅速向后仰,却还来不及抵挡这个暗剑,让脸上的面具割成两半,翩然落在了地上。
这一举动倒是惹恼了青衣男人,只见他也不客气的一剑砍向了黑衣头子。
而关注他们的断锦不仅看清楚了那个青衣男人的容貌,甚至趁着他们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带着小墨迅速的往外逃。她心里头暗暗祈祷着,希望老天爷给他们一个活的生路,若是真的要人命,那么她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无名和小墨的生命。
因为,她爱他们!
青衣男人用余光看着他们离开,这时候,黑衣头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想要继续追杀,却被青衣男人发起猛烈攻势一剑封喉。
安静了,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天空中下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倒是可爱得很。
“护法,那些人已经诛灭。”后头追上来的人回答道。
“有人受伤吗?”青衣男人淡淡的说道,似乎不急着追赶那跑远的亡命之人。
“伤了几个,不碍事!”似乎类似于属下的人回答道,“那……!”属下看了看远方的人,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看到他们的护法明白的样子,便不多说什么了,便闭上了嘴巴。
“你派人回去禀报主子。”青衣男人说完,其中一人迅速的离开,而青衣男人看着远方,嘴角淡淡的一笑,似乎没有一丝其他夹杂的情绪,而是一种释然,于是他们也转身离开了。
风呼啸了起来,似乎要预警着今晚要下大风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