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重新走过了尨口内的角角落落,从最先相遇柳韵之落水的地方,到他跌入的那个深坑,柳韵之甚至还趴在坑口朝内看了看,他幻想着没准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像他当初一样困在里面等待着他们来救助呢。于是绾桃又想起了柳韵之当初在坑中的模样,就打趣起他当时的狼狈和窘迫。两人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幕,禁不住一起大笑了。
最后两人来到那棵大树下,在这里他们在尨口度过了一个毕生难忘的美好夜晚。柳韵之手足并用顺着枝节迅速地就攀爬了上去,惊得绾桃在树下不断叮嘱:“你慢点!小心脚下!”柳韵之站上大树上层的一根枝杆,将手搭在眉上向自己漂来的水域方向看去。那片水域甚是宽广,碧波从岸边芦苇的根部向远处无限延展,直到与湛蓝的天在远处合连到一起。柳韵之失望了,他的眼中除了这水天相接的景色,便再无其它任何影像映入眼中。
“因为它是桃花源的出入口,因此这里是凶险之地,这片水域也便无人知晓它的宽广,也从没有人能从水上划出它的范围。从这里,应是看不到外世之景的。”绾桃来到他身旁轻轻说。
柳韵之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又重新寻到当初两人坐过的那根树枝,照原样一起在那里坐下了。两人就这样一直坐着,沉默不语,心中都在思忆着往事,不知不觉天暗下来,他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待着脚底下那奇幻的一幕重新显现。当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后,痓从地面绿草的根部渐渐溢出,如丝如发,似烟似雾,渐渐地它们向上蔓延,在离两人脚底七八尺处悬停,待四周完全陷入漆黑后,痓的荧光出现了。
柳韵之与绾桃便变得兴奋起来,他们保持着当初的坐姿,柳韵之坐在内侧,身体倚着树干,而绾桃则坐在外侧,头向右歪着,轻靠在柳韵之的左肩之上。柳韵之一扭头就看见荧光照亮了绾桃的脸,那两排长长的睫毛便在眼睑上留下长长的阴影。他忍不住伸出左臂将绾桃的腰抚住了。
绾桃说:“当初并不是这样子的。”
柳韵之说:“我当时想这样的。”
绾桃说:“那也不是这个样子。”
“好,好,不是这个样子。”柳韵之笑着说,却并没有移开抚住绾桃的左臂。
两人就重温了当初的那一个夜晚。对于两人而言,过去的那一切和现在的每时每刻,都是两人心中最甜蜜的藏品,不管以后会历经多少岁月的磨砺,当他们将这些点滴自心底最隐秘处取出细细品味、慢慢追忆时,尝到的便只有是甜蜜和美好。
不知不觉两人竟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韵之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所惊醒,那声音轻微而有节奏,似是木杖在地上拖动刮擦,又像是猫爪在挠着树枝,柳韵之睁开眼循着声音向上看去,却见到头顶最高的一根树枝上有一只大鸟在不断地挪动着双爪。柳韵之突然一下就彻底清醒了!
柳韵之轻轻摇醒了绾桃,压低声音说:“看上面,蓝叱!”
当绾桃抬头看时,她看见枝头上有一只双眼散发着绿光的大鹰,而它浑身的羽毛也在痓的荧光照射下发出一种特殊的亮蓝色彩。绾桃不由惊喜地睁大了双眼。
柳韵之和绾桃就这么静静地盯看着蓝叱,不敢弄出一丝声响。蓝叱在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它似乎也发现了足底下的两个人,便左右偏侧着头细细打量了柳韵之与绾桃,然后张开双翅飞离了。
柳韵之立即站起身来,他快速地向树的顶端爬去,当爬得不能再高时,他就抱着树干探身向外察看。蓝叱在痓的荧光照耀下渐渐远去了,它向那一片水面飞去,毫不犹豫地一直向前飞行,直到它矫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水域深处的暗夜里。
“难怪黛桃源主观察不出蓝叱的异常行为,它是半夜飞出的。”柳韵之说。
“它要飞去哪里?它的另一个巢穴吗?”绾桃问。
柳韵之也不能肯定,只是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无论如何我们要去看一看。”
于是两人又度过了一个极度兴奋的下半夜,这条线索对于他们而言太重要了,桃源下鉴已经太久都杳无音讯,今日总算是有了一些珠丝马迹,虽然目前这线索是否有用还未为可知,但无论如何总是给了人些许希望。
天亮后当脚下的痓一散去两人便返回了。柳韵之和绾桃直接将马骑入了嫣桃源主的院子才停下来,他们冲到白傍房前,用力地敲了起来。
白傍打开门,一脸茫然地问:“何事如此急促?”
柳韵之问:“尨口边的那片水域你最熟悉了,你可知在水域深处可有山石或树林?”
白傍说:“树林是没有,倒是有一座孤峰立在深水之处。”
柳韵之便激动起来,对绾桃说:“快快着人备船!快!”
绾桃此时也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她笑着问:“船?多大的船?桃花源没有很大的船,大船需时日建造的呀!”
柳韵之就在她鼻头上点一点:“要偌大的船做何用?可乘三人便可。”
绾桃就朝他皱皱鼻头,一路跳跃而去。
柳韵之向白傍了解了那座孤峰的山貎地势以后,更加坚信了那里很可能存在蓝叱的巢穴,因为那座孤峰有陡峭的悬崖,那正是鹰喜欢居住的环境。柳韵之又询问了水域深处的气相,知道了那里风平浪静并无风暴巨浪之类的危险,于是决定待备好小船就立即前往查探。
一会儿绾桃就进来说寻到了一条小船,四五人应是可以坐乘的。于是柳韵之着人用马车载着船一刻不停地向尨口运去。到了尨口,众人将船下到水中,经细查没有渗漏后柳韵之便将运船的源众打发回去了,只留下了绾桃、白傍与他自己。
三人划船向水域深入而去。柳韵之问白傍:“一直向内划,可出得桃花源?”白傍说:“水域无边无际,怎能轻易就划得出去。”柳韵之说:“我知道,旁人出不去,但你是知道出入之口的。”白傍便笑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