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自打我记事起,就与殷家的一双兄妹形影不离,我们两家均是南湘城里有头有脸的世家,关系又极好,也不知是谁的一句玩笑话,说我像极了殷家那小少爷的童养媳,年少的我虽不通情事,却暗自记在了心上,直到我们三人拜入青鸾山学艺,我仍旧时时刻刻尾巴一般跟在他的身后,只为听他唤我一句“歌儿”。
我待他真心,他却……
又想起那日利刃穿膛而过的剧痛,明明我此刻已变成一缕魂魄,但心口就像有什么炸裂开,嘴角蔓延开一股血腥,眼中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
喧天的锣鼓声把我陡然从回忆中惊醒,那一队送亲的人马歇够了脚,又要启程赶路,我不顾头顶火辣辣的骄阳,慢悠悠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无非是想看看,这场盛大的婚礼,究竟他娶的是何人。
跟在马车后面又飘了一天一夜,终于是到了南湘城,我七岁以前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彼时热闹的小巷,街头吆喝的商贩,如今看来,繁盛未减半分。
“看呐,殷家接亲的花轿入城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城门口便密密麻麻的围了一群人过来,张头望脑的,想要一睹这盛况的阵仗。
我进了城,混在人群中央,左右他们看不见我也感觉不到我,我飘飘忽忽的穿过几具身体,随着花轿来到殷家的门外。
熟悉的院落还是这般,门前巨大的牌匾上题着“殷府”二字,门口的管家和一众小厮恭敬的列在两侧,等待着迎接他们这位新少奶奶进门。
“还以为殷家少爷会娶了林家小姐。”
饶是说话的声音这般小,人群这般嘈杂,我还是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顿时刚刚消散的胸腔中的哀恸又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殷府的大院中挤满了前来祝贺的宾客,门庭若市,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身穿红袍一脸淡然的殷行止,他手上拿着喜娘递过来的大红绸缎,那刺眼的鲜红就像当时他手上握着的我的鲜血,触目惊心。
我并非性情凉薄之人,甚至可以说,用情至深。
犹记得我及笄的那一年初夏,行止随师父下山游历归来,我在桃花树下等他,他言笑晏晏,为我拈去粘在发梢的一片花瓣,挽手却变出一枚簪子,插入发间。
那时的他,温润如玉,眉眼间尽是笑意。
“歌儿,如今你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曾想过何时嫁与我?”
情窦初开,也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乱了芳华。
我望进他空洞的双眼,此时那双眸中,已不再有我。
几乎是未曾察觉他竟是何时变了心,与我深仇大恨到非捅上我一剑不可。
我转眼去看正中间的那双璧人,女子窈窕,男子风华,何其登对。
恍惚间喜娘已经开始唱着祝歌,吟着颂词。
“一拜天地!”
眼看着两人正要弯下身去,高堂之上却传来一声慵懒的笑声。
那笑声随意,不是散漫,更像是嘲讽。
一众人不明情况的抬了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殷行止,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