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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协议一签,赔偿资金一到位,事情就算告一段落。这天晚上,梅英炒了几个菜,招待党水生和耀辉兴盛,把其他几个在县城的战友都叫过来作陪。

梅英说:“多亏了党哥这一个多月的操心,这件事圆满的处理完了。”

党水生说:“我就是动动嘴……耀辉是第一线,在部队上就算是先锋,最辛苦。”

耀辉说:“要不是兴盛,这事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

兴盛说:“又不是啥大事,一个小混混,翻不起啥大浪。”

刘武说:“喝酒喝酒,问题都解决了,说那些话干啥。”

吃过饭后,刘武建议打牌。

过去,刘东亮在家的时候专门买了一个麻将桌和一副麻将牌,经常邀请战友们过来打麻将,到新疆以后回来少了,麻将牌基本都在休息。所以,听刘武说打麻将,梅英就收拾杯碟碗筷,把地方腾出来,把麻将桌拉开,战斗就开始了。不打麻将的人就喝茶看电视,或说着闲话等候换班。

看见这个场面,梅英就想起小三去新疆前那晚的战友聚会,也是这样的场景,也是这样的气氛,也吃的是炸酱面。那天晚上令梅英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是田耀辉对小三说的,要承包小三的荒地。

刘东亮当然能明白田耀辉说的不是真正的土地,而是指的梅英那二分地,却故意装着听不懂,打岔说:“地都快征完了,有几分地也给了人,不自己种了。”

梅英明白耀辉要承包的是什么。听见小三故意打岔,心里也好笑。她知道耀辉是开玩笑,但是没准也是真的?小三就是允许耀辉承包,耀辉也不见得敢!这种事情又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怎么承包?也没个价啊!

这次和田耀辉相处的时间比较多,看着田耀辉处理问题的干练,以及耀辉对他的照顾,就后悔当初怎么不拿定主意,如果跟了耀辉,现在也不会这么受小三的气。

梅英十九岁与刘东亮订婚的时候,当时在县纺织厂当纺织女工,长得一朵花似的。厂长是小三的姑夫,他们的婚姻就是哪个姑夫提起的。刘东亮当时还在部队上当兵。她清清楚楚记得有一个穿军装、长得高大英俊的解放军战士来到她家,爸爸和妈妈在前头接待,她只给倒了一杯水,就躲进后头的房子里,心“嗵嗵嗵”直跳。那军人走的时候,爸爸妈妈没有让她去送,她以为爸爸妈妈不愿意,心里还直埋怨。爸爸回来对她说那是他对象的战友,叫田耀辉,回来探家顺便看看。她才知道不是厂长介绍的对象刘东亮。在她的想象中,对象一定与来她家的军人一样高大英俊。

随后,刘东亮也探家回来了,两个人见面是在梅英下班后的一天晚上,做媒人的厂长给了梅英两张电影票,让梅英晚上和刘东亮一块去看电影,约会地点在县城体育场门口一棵歪脖树下,刘东亮手里拿一本杂志,梅英手里拿一条红头绳,就像特务接头一样,唯一不像的地方就是没有接头暗号。完全靠自由发挥。

天黄昏的时候,梅英悄悄瞒着同宿舍的几个姐妹,溜出来约会,同时心也在“砰砰砰”跳。黄昏的时候街道上的灯就亮了,刘东亮穿一身迷彩军装,是很显眼的,梅英老远就看到了,他把刘东亮和田耀辉比较了一下,觉得比起那个叫做田耀辉的军人长得差些,个子也低些,却不难看。心里有点胆怯,也有点羞涩,腿有点发软,就不敢往前走了。刘东亮看见了她,迎了上来,她感觉到了,脸就更红了,心跳得很厉害。

刘东亮站在她面前。问她:“你是不是叫梅英?”

梅英脸红红的轻轻点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因为电影还有好大一会儿才开,刘东亮建议说:“咱们转转去好不好?”

梅英又轻轻点点头。

刘东亮要沿着一条比较僻静的路走,僻静的地方人少,好说话。梅英心里有点胆怯,不去,要沿着人多的那条路走。现在想起来也奇怪,不知道当时胆怯什么。小三只好和她沿着人多的地方走。

刘东亮边走边用眼睛的余光偷看梅英,问她晚上吃饭没有,如果没吃饭,就去下馆子。

梅英小声地说:“吃了饭了,在厂里灶上吃的。”

“工作累不累?如果累,我让我当厂长的姑父给你换个不累的工作。”刘东亮用调工作诱惑梅英。

梅英轻轻摇摇头说:“我不换。咱们的事没有定,我怕人家说闲话。”

“有啥害怕的?人家谁不是这样的。”

“我啥也不会干,就会管机器纺线。”梅英小声说。

“啥不是学的?你最初还不是不会纺线,后来学会的。”

梅英很小心的说:“咱两个才开始谈,要互相了解,你现在调我,以后不成了咋办?”

“怎么能不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梅英低着头说。

刘东亮吹牛说:“我姑父说了,我从部队回来就给安排工作,还是正式的。”

吹牛有时候也很起作用,刘东亮说他以后回来能安排工作对梅英是个很大的诱惑。刘东亮还说给梅英调工作,也同样对涉世不深的的姑娘有诱惑力。所以,她的心就动了。

路口明亮的路灯下,有不少摆夜市的。刘东亮问她吃什么的时候,她想说油炸臭豆腐,但是忍住了,摇摇头说啥也不吃。梅英和姐妹们喜欢吃油炸臭豆腐,晚上结伙出来逛,一个人手里捏一块油炸臭豆腐吃,那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在嘴里回味悠长的臭豆腐好像百吃不厌。

虽然梅英说什么也不吃,刘东亮还是摊子上买了两个现做的冰糖葫芦,给了梅英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一会工夫,两个人就有点熟悉了。刘东亮问梅英在厂里的情况,梅英问刘东亮在部队的情况。在街道上转了一个来回,电影就开演了,是个武打片。电影院里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他们坐到后面的中间位置,眼睛看着电影,心思却没在电影上。梅英心里虽然有异样的感觉,刘东亮却连她手也没敢碰。电影完了以后,梅英要回宿舍去,刘东亮就把梅英送回宿舍了。

以后梅英知道,刘东亮没见过她的时候因为听说年龄小四岁,不是很愿意。听了耀辉说她漂亮的话,才感了兴趣,申请回来探家。如果好,就和梅英决定终身大事。不行就拉倒。谁知道在歪脖树前看见了梅英后,人也像突然触电一样愣了。他觉得这个穿着朴素的姑娘长得太好看了,脸蛋白得像白瓷一样,好像还闪着光,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里面,是两颗会说话的油黑滚动着的珠子,表情是既有点胆怯,又有点羞涩,显得很可爱。当时就心想,怪不得田耀辉看上了,原来真的长这么好。

刘东亮探家期间,他们还约会了几回,但都是很泛泛的,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不像现在男女,谈不几天就搂着亲上了。

以后就是来往通讯。有一天,梅英竟接到田耀辉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倒没说什么,就是随信给她邮回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田耀辉比起刘东亮英俊多了。这封信是梅英第一时间收到的,因为她那时候已经被调到了办公室,信来了以后就随报纸一块送到了办公室。要不然,被别人把信拆了,就很可能暴露秘密。她可没敢给田耀辉回信,都在一个部队里,被刘东亮知道了还了得,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田耀辉这个人。

刘东亮探家的当年就复员了,因为姑父的交际广,被分配到县氮肥厂当工人,随即两人就结了婚。

梅英还记得结婚以后生了第一个孩子小娟,当了排长的田耀辉从部队回来探家,先到县纺织厂办公室看她,和她说起过去的事情。梅英当时接待的时候脸上发烧,耀辉的脸看起来也很红,梅英还记得耀辉说的话,耀辉说,“你如果当初不与小三订婚,我就托人给我说媒了。”她说:“这时候说啥都迟了。”

刘东亮知道了耀辉到纺织厂看梅英的事,又知道梅英长得漂亮,厂内也有人想打梅英的主意,不放心。在姑父的协助下,强迫梅英离开了工厂。不然,梅英以后临时工转正,现在也有一份薪水了。

过去,有刘东亮在家的时候,梅英只要烧好水,和他们战友招呼以后,就进房子去了,后面的事情由刘东亮招呼,她可以什么都不管。可是,现在刘东亮不在,就得她招呼,端茶递水什么的。

正给他们面前的纸杯里续水,就听他们吵起来了,刘武坐永生下家,嫌永生不打熟张子,光打生张子。

永生说:“你如果坐我上家,我打生张子你碰,你就满意了。”

刘武说:“指望二腻子生娃,还能把人等的急死。”

“二腻子就不能生娃了?你是没见过,骡子下驹的事还不是经常发生。”永生与刘武抬杠。

“骡子能生,你也生一个看看,我就不信你有那个功能。”刘武说。

“我只有男人的功能,当然不能生了。和我老婆结合,就能生出来。”永生说。

“老婆都离婚了,还吹这个大话,只怕回去连边都沾不上,还生娃?”刘武尖刻的说。

党水生听他们说得离谱,就插言说:“你两个看这是啥场合,也不嫌牙碜。”

梅英听他们抬杠,觉得很有意思,他们这些战友在一块儿爱抬杠,或者吵架,但是最后感情都不错,不会出现大隔阂。有一次,还是因为打牌,小三和刘武不知因啥说得不好,小三生了气,把麻将牌提到后面的排水渠里扔了,大家不欢而散。她以为这下安宁了。谁知道第二天刘武又赶过来,要打牌,小三二话没说,到街上又买回来一副新牌。

党水生说了话,他们就暂时结束了抬杠。

小峰过来,对梅英说:“妈妈,我作业写完了。”

“作业写完了洗脚睡觉去。”梅英说。

“我看一下打牌。”

梅英紧喊慢喊,小峰已经凑到牌桌跟前,看着党水生打牌,说:“一定又是党伯输了。”

周围的人都笑了。

“他妈的你怎么知道党伯输了,不说你刘武伯输了。”党水生说。

“我刘武伯牌打得好,光赢不输。”小峰说。

“谁说不输,伯输钱的时候你没有看见。”刘武说。

耀辉也说:“你也知道你刘武伯技术高,牌打得好。”

“我咋不知道。”小峰说。

“你知道啥,就知道用砖头拍人。”刘武说。“哎!小峰,伯问你,你怎么学会用砖头拍人的?”

“我舅舅说的,用砖头拍人拍不死。”小峰说。

党水生笑着说:“原来你舅舅是教唆犯……你小子知道不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

“谁让他六九欺负我的。”小峰梗着脖子说。

“怎么欺负你了?”刘武问。

“他向我要钱,还打我。”小峰说。

“现在还要钱不要?”永生问。

“老小子都脑震荡后遗症了,还敢要钱。”小峰很自豪的说。

“现在还有人打你没有?”党水生问。

“没有,他们都怕了我了。”小峰说。

郭兴盛在那边说:“多亏没打死,要死了人,麻烦就大了。”

党水生对小峰说:“你以后要好好上学,别再和同学打架,将来上大学。”

“我想上武术学校。”小峰说,“当个飞檐走壁,杀富济贫的侠客。”

“胡说。”党水生说,“什么侠客飞檐走壁、杀富济贫的?你这样干,你兴盛叔早把你抓去枪毙了。你是学生,学习就是你的职责,先把知识学好是正经。”

梅英听小峰在胡说八道,就喊他:“小峰,你明天还要上学,不赶快去睡觉,在那儿胡说八道些啥。”

小峰这才不情愿的走了。

梅英看着他们打麻将,心想这事处理完了,从明天开始,耀辉就来得少了。这些天,因为处理小峰打人这档子事,操心多,竟然把要去新疆的事耽搁了。得和党哥商量一下,一定要去新疆一次,看小三都在新疆搞什么鬼。刘东亮配的这两种中药是专治癌症用的,价钱都非常高,看疑难病主要靠这两种药挣钱。他与医院达成了协议,其他的药都正常在医院药房里取,唯独他配的这两种药划过价以后在科室里取。医院里也不敢把他这两种药放在药房里,怕担责任。

这个老医生是刘东亮雇来的,退休前是一个医院的内科主任,医术很不错。刘东亮人手不够,就被刘东亮雇过来了,专门在科室里坐诊。老医生是看西医的,对刘东亮哪些中药草不信任,所以开方子的时候不用,刘东亮也没有办法。刘东亮与医院的承包协议里头不允许他收住院病人,住院部是医院里独自经营。但是,刘东亮看病的时候总不能把需要住院的病人推出去?后来刘东亮手里有钱了,就在附近找了一个临街的门面房,这个门面房比较大些,后面还有五六间房子,经过一番改造,前面做门诊,后面做住院部,最多可以住十多二十个病人。既方便病人看病,自己也多了一项收入。

病人走了以后,刘东亮对老医生说:“王主任,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那边也住满了,你的那个疑难病人我这几天没有收治,只是开一点药让回去调理。”王主任说的那边,是刘东亮开的诊所,刘东亮承包医院科室挣了钱后开了诊所,科室却没有放弃。

“你总是不相信我的那个配方,不开这个中药。”刘东亮说。

老医生说:“看病不是闹着玩的,那是科学,出了问题是要负责任的。现在国家对医药控制得很严,你那个药实际上是违规的,如果被查出来就比较麻烦。”

刘东亮解释说:“中药这东西国家也没有统一的标准,都是靠经验和各人的水平,除非国家把中药彻底取缔,不然,还得允许用中药。”

老医生摇摇头说:“不管怎么样,我是不敢用你哪种药治病,还是你自己掌握吧。”

麦收过了,鲜桃,西瓜已经上市。傍晚的时候,梅英走在街上,看一个摊子上的油桃又红又大,就买了几斤,又买了个花皮大西瓜,提着来到土地局住宅小区,伸手摁响了党水生的门铃,听里面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

是明芳嫂子开的门,屋里有一种甜香的家庭温馨气息,这是梅英的感觉,与她那个冷冰冰的家庭形成鲜明对照。

党水生穿着一身白底蓝花的宽大睡衣,窝在沙发上,一付官相的胖脸上堆满笑意,微微欠了欠身,让梅英坐。

“党哥你坐你坐,”梅英说,然后把水果放到茶几上。顺便坐下。

明芳把梅英拿来的西瓜抱进厨房,在案板上切开,放在一个蓝底起红花的茶盘中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客厅里就飘散开西瓜的清甜气息。

“你拿来了我也就不客气,用你的东西招待你。”明芳把一块瓜递到梅英手里,笑着说。然后又递给党水生一块。

三个人都从沙发上坐起,弯着腰吃西瓜。

吃完西瓜,梅英就直接了当地对党水生说:“党哥,我想到新疆去看看小三。”

党水生看着梅英问:“怎么好好地想起去新疆了?”

“我早就想去了,因为处理小峰打人的事耽搁了。现在事也处理完了,我想马上去。”

“和小三联系没有,他让不让你去?”党水生似乎很随便的问。

“我去还要给他说呀?我就是想悄悄去,看他在新疆捣什么鬼。”

“能捣什么鬼,就是给你在新疆挣钱。”党水生说。

梅英说:“我听说小三瞎了良心,在外面包二奶。”

明芳嫂子心直口快,对着党水生埋怨说,“啥毬战友,屋里现放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却在外边胡搞,也不顾些影响。”

党水生皱皱眉,先不高兴的批评明芳不了解情况胡说,又问梅英听到啥消息了?

梅英的消息是听耀辉说的,在党哥这儿当然不能出卖耀辉,嘴里就有些犹豫。

梅英犹豫之际,党水生却拿出一副老大哥的架势劝说:“你别乱猜疑了,小三背井离乡在外边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挣钱,实在不容易,你这样想怎么能让他安心?我不信小三敢在外边包二奶。”

梅英一急也不顾啥了,脸有些烧烧的说,“党哥你甭哄我,前段时间小三回来像个蔫蔫叫驴,如果外边没人,早急得火上房了。我听说他在新疆包了个医学院毕业的离婚大学生,人长得很漂亮。已经正式过日子了。”

党水生顿了一下,问:“你听谁说的,我都不知道这个消息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甭管谁说……我不信党哥不知道?反正小三已经不正常了,我要到新疆看看。要不然,活的像个傻子一样,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党水生劝梅英说:“那种嚼舌头的话你千万不要信,远路里的话,捎回来就变味了,譬如一个人在身上逮了一个虱子,捻死了,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大,最后就是在身上抓出一只老虎……老虎那么大,在人身上也呆不住,捻不死,是不是?”

梅英知道党水生是敷衍着哄她,她也能理解他们战友之间的狼狈为奸。但是折回来又一想,党哥不这样又能咋样,人家都说,男人在外面胡搞,最后一个知道的才是自己媳妇。所以,梅英就说:“党哥,我知道你和小三是战友,瞒着我我也不见怪,我非去看看,心才能放下来。”

“这种事我瞒你干什么?”党水生先说去去也好,明一明心思。接着又摇了摇头说去干啥呀,山高路远的,花钱不说,屋里两个娃谁管?还有一个老人,能放心得下?

梅英说,“学生马上放暑假了,我婆婆身体还好,能在外面打牌,照顾一下娃没问题。去上几十天就回来了,不耽误事。”

党水生想,梅英去看看的想法也是对的,一个女人家,正是虎狼的年纪,常年守活寡的滋味不大好受。可是小三在新疆闹得不象话,梅英如果去了,弄不好要出问题。就试探着问梅英,“你知道小三在那儿住?咋联系?”

梅英说:“我就是来问党哥的。党哥你肯定知道,小三啥事都和你说。”

党水生沉吟了一下说,“我问过小三,说在乌鲁木齐,具体的地点我也不是太清楚……等我与小三联系好,然后通知你,行不行?”

“党哥你哄我哩。你还能不知道小三的工作地方?”梅英不大相信。

党水生说:“哄你干啥呀。平常不注意,没问那么详细……你等着,我打听好了给你回话……也不是个急的事,学生还没有放暑假,你要走也走不了不是?”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又坐了一会儿,梅英就回家了。

梅英走了以后,党水生摇摇头。明芳问他说:“小三真的在新疆没有事?我怎么听说有事?”

党水生批评她说:“你以后少说这些闲话,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能让梅英知道。女人家心眼都窄,弄不好就是出人命的事。”

明芳嘴一撇说:“纸里还能包住火,终究还不是要被梅英知道。”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谁还能预料到以后的事。”党水生说,“说不定我过几天就坐监狱了,这种事就是想管也管不上了。”

提起党水生坐监狱,明芳就觉得梅英和刘东亮的事微不足道了。她问党水生哪个事进行得怎么样?坐监狱的可能性大不大?

党水生给她解释:这个事县上正全力努力,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市土地局土地监察处来县上调查过以后,通过省国土资源厅给省政府报了个文件,主要是两个大问题,一个是土地违规,一个是文物问题。开发区汉墓比较多,省文物局已经从文物勘探挖掘上拿走几个亿挖掘费了,还不包括那些文物的珍贵价值。这两个问题省上一旦认真,就可能取缔工业园……县上要想办法保住工业园,也要尽量保住人,毕竟有人坐监狱不是县上的面子。

“让人提心吊胆的,心里不踏实。”明芳说。

党水生不耐烦地说:“工作那有一帆风顺的,总有些坎坷,谁一辈子也不会平平稳稳?”

明芳知道党水生有点心烦,上楼上网去了。过了会儿,党水生掏出手机给刘东亮打电话:“三,在忙什么,他妈的,又请人吃饭了?一会还要去潇洒一下……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我有什么事?说出来只怕你潇洒不起来了……梅英要到新疆去看你,她知道了你和夏雨的事……谁告诉的?我也不知道谁告诉的。你要有所准备。”

刘东亮在那边急了,说:“党哥,你千万不敢让梅英到新疆来,来了麻烦就大了,我和她在新疆怎么相处?既影响我和夏雨的关系,也影响工作。”

党水生说不行,梅英主要是针对他有二奶去的。

“那怎么办?”刘东亮问。

党水生让他把夏雨好好安排一下,甭让梅英见到或者打听到。梅英在新疆期间,别让梅英发现他和夏雨的踪迹,对付着梅英离开新疆,就万事大吉了。

刘东亮强调他与夏雨关系好得很,一刻也离不了。又说夏雨已经怀孕了,需要人照顾,怕夏雨和他吵?影响肚里的孩子成长。还说怕两个女人把他夹在中间,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党水生严肃地说,“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就得继续扮演好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角色。为你的事,已经把我和战友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不行了我看干脆些,借着这次梅英来新疆,与她把婚离了,一劳永逸。”刘东亮下决心的说。

“胡说八道,在新疆怎么离婚?你小子还是给我乖乖儿的把梅英接待好了。眼前的难关先渡过去再说,至于漏馅不漏馅就看你的本事了。”

“党哥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刘东亮无奈的说。

梅英又来找党水生的时候,党水生就对梅英说已经跟小三联系上了,小三让她去。又解释说小三肚里没冷病,不害怕吃西瓜。

梅英冷笑了一声说,“有冷病没冷病不是嘴上说,等我到了新疆就知道了。”

党水生心里说,你到了新疆也不一定能知道。

李平开着他的出租车一直把梅英送到西安火车站,党水生还安排了田耀辉去送行。

正是盛夏,梅英穿一件白底红花的连衣裙,露出白白丰满的胳膊,亭亭玉立。

田耀辉和李平梅英一起进候车室,一起检票进站。

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多?前后瞧瞧,上火车的人一个挨一个,不见头不见尾,都提着大包小包,扛着行李,急急忙忙的行走,如同下雨前搬家的蚂蚁。

拥拥挤挤中上车,找到了座位。梅英才喘了一口气。她买的是硬座,当初订票的时候,党水生要给她订卧铺票,对她说,“买了卧铺票能在火车上睡觉。”她问了卧铺和硬座的价格,然后说,“我是坐火车,又不是睡火车。”党水生笑笑,就订了硬座的票。

送行的人不让上车,耀辉和李平站在车窗前,等着梅英拉开窗子,然后把手上的大包小包递进去。

梅英到了座位上,想把车窗拉开,让李平和耀辉把行李从窗口递上来,试了一下,很沉,拉不动。对面也是刚上车的一个男人便与她一起,撅着屁股弯着腰把车窗抬起来,又帮她把行李接上来放到行李架上。梅英趴在窗户沿,与外边的李平和耀辉说话,耀辉对她说:“这趟车终点站是乌鲁木齐,你就在终点下车,不用操心到站不到站。”

梅英点点头说:“知道了。”

李平叮嘱:“你下车出了站,有人在出口接你,你注意看牌子。”

梅英又点点头说:“知道了。”

耀辉说:“家里你放心,学生放假了,有他奶奶管着。”

“小峰那事刚过去不长时间,你们也要操点心,小心再出问题。”梅英说。

“没事,我们常去看看。”耀辉说。

汽笛一声长鸣,轻轻“咣当”一声,列车就缓缓启动了,随后的节奏声像村里的铁匠铺子打铁,“叮叮咣咣叮叮咣咣”一锤比一锤快。

梅英乘坐的火车出了车站,越过城市,在原野上背驰。

梅英一直从车窗的玻璃看外面的景色。兴奋的心情刚有点平静,偶一回头,发觉对面的男人在看她。她看那男人时,那男人却把目光移向窗外。

男人看一会外景,又用眼角的余光偷看梅英,忽然站起来,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酱褐色的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两听粒粒橙汁,一小包腊肉和一大包锅巴,把小包腊肉铺开,把锅巴的封口撕开,然后把一听粒粒橙汁递向梅英,对梅英说,“喝一瓶吧?”

刚才帮她拉车窗和放行李,梅英就注意到对面这个男人个子高大,身材匀称,浓密的黑头发下是一张肌肉拉力强、显得很有劲力的脸,以及两只仿佛能穿透人体的锐利眼睛。梅英早听人说女人出门很容易碰到人贩子,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就被人贩子贩到深山沟里卖了,其中还有女大学生。连女大学生都能受骗,她一个农村妇女更要提高警惕。她还听说有些专门骗钱的骗子,骗人的方法很巧妙,花样百出。就疑心对面的男人是不是人贩子和骗子,哪敢要他的东西,摇着手推辞说,“我有我有。”也从提包里取出李平和耀辉给她买的桃和杏,让那男人吃。

那男人就毫不客气的拈起一只杏,咬了一口,咂吧咂吧嘴,称赞说,“不错,不错,甜的。”

梅英就有些不高兴,心说,咱们不认识,让你是个礼貌,你还真吃呀?觉得吃了亏,也把手伸过去,拈了他一片腊肉吃。

那男人问他味道咋样?

“香着哩。”梅英说。

“香就多吃一些。”那男人把腊肉推到她跟前,并又一次把自己手里刚打开的粒粒橙递过来。

这回梅英也毫不客气的接了,心说不喝白不喝,看你还能把我咋样!

那男人先作自我介绍,说他姓景,单名一个林字,在西安北郊办了一个厂,生产果汁饮料,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了梅英一张。

梅英见上面写的是天山饮料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看那男人的眼神就有些敬仰。

“你现在喝的粒粒橙饮料就是我们厂的产品,好不好喝?”景林问。

梅英觉得喝了人家的饮料,不好也得称赞一下,况且确实好喝,就点着头说,“好喝,好喝。”

“我是到新疆看儿子的,儿子在新疆当兵半年了。”叫景林的男人对梅英说。然后又问梅英:“你去哪儿?”

“也去新疆。我丈夫在新疆当医生看病。”

景林听说梅英的丈夫在新疆看病,就说,“当医生这个生意好,收的钱多少都没有人还价。”

梅英觉得景林说的别扭,你开饮料厂是生意,看病咋能是生意?还还价不还价的,又不是在菜市场买菜?但是,梅英毕竟与景林不熟,反驳的话说不出来。

每到火车靠站,车外就围了提篮子的小商贩叫卖吃的,有熟鸡蛋,有烧鸡,还有各种水果。景林就从打开的窗户里买进来,与梅英一起享用。景林不断引逗着梅英说话,他对梅英说城市的黑灯舞,说城里人的各种骗人骗财伎俩,还说起一些乡下人进城的笑话,逗得梅英有时脸红。有时又笑语不断。车过宝鸡车站后,他们已经很熟了,梅英彻底放松了警惕,他们几乎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梅英也说起乡村的一些奇闻逸事,一个妇女生了三条腿的娃,一头猪下了个长鼻子的象,一个男人翻寡妇的墙想干坏事,被一根黑暗中的干树枝戳瞎了眼睛之类,原质原味的土特产也逗得景林哈哈大笑。车上有景林这么个伴儿不断谈天说地,梅英不但不觉得旅途寂寞,还隐隐约约有些兴奋的感觉。她觉得这个景林不但人长得白净、漂亮、潇洒,而且说话蛮有趣的,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肯定一点也不气闷。不过,梅英是个很传统的女人,这种想法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碍于道德的压力,她也不敢与除小三以外的男人做什么事,在家里的时候常与村中的女人议论谁谁是破鞋,不要脸,她可不愿让人把她看成破鞋,骂她不要脸。

梅英坐火车坐累了,咋坐咋不舒服,腿伸展也不是,蜷着也不是。

火车已经提了好几次速。提速前坐火车到乌鲁木齐需两天三夜,现在虽然一天一夜多些。依然能坐得人腰酸腿疼。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大一会了,她很想有个床睡一会儿觉,觉得那种全身伸展开来的感觉一定很美妙,这时候才想起党哥要给她买卧铺票的好处。

对面的景林见她折腾,知道是坐火车坐累了,问她,“坐硬座不舒服吧?咋不买卧铺票?”

“卧铺票贵,我们农村人坐硬座就行了,不愿意多花那几个钱。”梅英说,然后问景林,“你是城市人,有钱,又是大老板,咋不买卧铺票?”

景林解释说,“坐卧铺没意思,又不是多远的路。硬座上人多,我就爱在人多的地方,说说笑笑的不寂寞。”

过了一会儿,景林问梅英,“想不想睡卧铺?如果想,我去看看,有卧铺就补一张票。”

“不,不,睡啥哩,一会就到了。”梅英说。

梅英还是抽空儿斜躺着窝在座位上睡了一觉,脚蹬在对面景林略略闪开的座位沿子上。睡梦中感觉到脚腿一软滑脱了,惊了一下,睁开眼,又把脚蹬在沿子上睡了,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把她的脚搁在一个柔软的东西上,两条已经酸麻的腿放松了,自然渐渐舒服了。所以,梅英这一觉就睡得比较长,醒来的时候见她的两只脚搭在景林的腿面,景林用两手轻轻扶着她的脚,怕从腿面上掉下去。她连忙取下来,红着脸,有点手足无措的说,“咋这个样子?伸到你腿面上去了?”

“是我见你睡着了腿不舒服,把你的脚搁在我腿上的。”景林倒很自然的说。

梅英的脚腿还从来没有在其它一个异性男人身上搭过,所以,收回来的双脚就感到少有的异样,身上发烧,心里却甜甜的感觉到舒服。

景林可能也累了,慢慢的闭上了眼。因为列车满员,每排座位上都是三个人,又都闭目打盹睡觉,座位显得很拥挤。景林的身量高,腿长,他的腿和脚就伸在梅英的座位上,脚紧紧挨着梅英的屁股。

梅英想,刚才我的脚搁在景林的腿上,现在景林的脚搁在我座位上,紧紧挨了一下我的屁股,我总不能让景林把脚拿掉吧?于是,梅英就没有吭声。

景林的两只脚却搅扰得梅英再也睡不着觉。本来,梅英的心里就有些异样,景林又在睡梦中腿不时抽动,脚趾头也随着一抽挠她的屁股,他不知道景林是故意还是睡梦中的无意识,心里像有蚂蚁在爬,痒痒的酸酸的躁动。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一直到景林醒来以后把脚拿下去,她的心过了好久才恢复平静。

黑暗渐渐从窗外褪去,原野上的景物像电影镜头一样从模糊变得清晰。车上不断有人睁开眼去梳洗刷牙,梅英没有带牙具,只是洗了把脸,把头发用手捋了捋,用水涮了一下口。景林带着全套梳洗用具,洗完后回来,一说话,满嘴里都是清新的牙膏味道。头梳得很光、很亮,好像还用了摩丝,猛一看有点像香港歌星刘德华。

梅英不敢看景林了,就扭着头看外面的风景。火车行驶得很快,有时候看见一座座的黑色石头山,都不太高,一棵草也没有,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留下的灰烬。有时又看见一座座红石头山,像火一样红,太阳一照好像还有火焰升腾。但是大多数看到的还是大漠黄沙戈壁滩,黄沙覆盖着远处和近处凹凸不平的大地,像流动的水一样呈波浪形。还有大馒头一样的沙丘,那些沙丘就是沙流中掀起的浪头。戈壁滩里则是大大小小不规则的碎石块。戈壁滩和沙漠太大了,车走几个小时看不见一个人影。梅英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好像到了天的尽头。

就在大荒漠上,梅英还看见一溜溜用农村过去的土办法筑打起来的墙,墙不高,却很长,像一条长蛇一样蜿蜿蜓蜓、起起伏伏,伸向看不尽的远方。景林告诉她,那就是长城。听说是长城,梅英就想起关中当地的传说孟姜女哭长城,长城是秦朝的秦始皇建筑的,梅英在历史课本上学过。秦始皇是她们陕西人,孟姜女也是她们陕西人。

梅英对景林说,“如果当初孟姜女哭倒的就是这样又低又矮的土长城!那就没有多大意思了。”

景林没想到梅英还能从长城联系到孟姜女,就告诉梅英,“长城在戈壁滩和沙漠是土墙,重要的地方都是砖墙,像北京的八达岭长城和山海关长城,以及来路上已经看到的嘉峪关长城,都是砖的,墙厚得炮都轰不透。孟姜女当初哭倒的可能是那些砖长城?”

梅英想,那还能哭出点意思。

梅英不想再与景林多说话,她觉得景林好像不怀好意,万一上当受骗了就来不及了。景林也觉察出来了,他是个老江湖,知道话可能说多了,引起梅英的怀疑,所以慢慢的话少了,闭目养起了神。景林不说话,梅英又感到有点寂寞,想听景林说话。在一个小站上,她就主动买了几个熟茶叶蛋,让景林吃,并主动从茶叶蛋谈起农村的养鸡。

车进乌鲁木齐站,景林临下车的时候对梅英说:“名片上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有啥事可以打手机。”

梅英虽然点点头,下车与景林分手的时候感觉有些遗憾。却没重视那个名片。

就在梅英这边准备去新疆的时候,刘东亮也在新疆匆匆忙忙布置,如临大敌般的准备应付。

第一步必须先做夏雨的工作,没有夏雨的配合,要瞒住梅英根本不可能。

决定梅英去的当天晚上,刘东亮和夏雨躺在床上,看三十四厘米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播出的电视剧《女人一辈子》,中间不断穿插广告,其中也有刘东亮的医疗广告。刘东亮本来也不喜欢电视剧里插播广告,但是有他的广告,他就不反对了。夏雨却有点厌烦,在广告开始的时候就把台换到其他频道上,刘东亮说:“看看咱们的广告啊。”

“咱自己的广告自己看有啥意思?这广告也太多了,好好的电视剧也看不完整。”夏雨说。

“你不看广告,大家都不看广告,咱们这广告不是白打了,钱也白花了?”

“咱不看不等于别人不看呀?总有害红眼的看。要不然,你的彩超生意怎么会在广告以后好起来了?”

“虽然看电视的人都讨厌广告,骂广告,还是有意无意的就看了。”刘东亮说。

正说着,广告就完了,电视剧继续开演,围绕五根金条,来回折腾。

“五根金条,现在值几十万块,够买一套单元房了。”刘东亮说。

“你就看见钱,拜金主义严重。”夏雨瞪他一眼说。

“你不为钱,从云南跑到新疆来干啥?”刘东亮问。

“我跑到新疆来也不是光为了钱。”夏雨说。“人一辈子不能光为了钱,钱是人身上的脏东西,钱越多脏东西积得越厚。”

“我就不信这话,谁不喜欢这些脏东西。”刘东亮说。

“那也说明你就是个脏人。”

刘东亮在夏雨胸脯上摸了一把说:“你说我脏我就脏,让你也和我一块脏。”

这么一摸,把夏雨的激情摸出来了,她打了一下刘东亮的手,眉眼如丝地说:“流氓。”

“你说流氓就流氓,我老婆偏偏喜欢这种流氓。”刘东亮见她这样,欲望也被逗起来了,手就往下面伸去,锁住了关键部位,说:“我流氓流氓给你看。”

夏雨一声呻吟,推着刘东亮的手说:“别这样,还要看电视。”

“你看你的电视,又没有啥影响。”刘东亮一边说着,手一边动着,夏雨的激情很快就被激发得不可收拾,伸手揽住了刘东亮的脖子。刘东亮翻身上马,一场肉搏战就开始了。连续剧也顾不得看了。

夏雨说:“你小心着,怀了几个月了,经不住你折腾。”

刘东亮说:“结实得很,哪能轻易就掉了。”

旅游回来不长时间,夏雨就发觉怀孕了,现在的肚皮已经微微鼓起,所以让刘东亮小心一点。

当两人都从欲望的巅峰下来以后,刘东亮说:“关了电视睡觉吧。”

“我搜搜台,看还有好电视剧没有。”夏雨拿着遥控板不断着按。

“算了,不看了,我还有事和你商量。”刘东亮边说边从夏雨手里拿过遥控板,把电视机关了。

两个人躺着睡下,夏雨问:“有什么事商量?”

“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刘东亮说。

“好好的我生什么气,你说。”

刘东亮轻轻搂着夏雨说:“家里的老婆要到新疆来。”

夏雨一听,果然生气了,把刘东亮的手扳到一边,正平躺着的身体向一边扭过去。爱情都是自私的,不能与别人分享,夏雨在这方面与其他女人没什么区别。

刘东亮把她往过扭,陪笑说:“说好不生气的,怎么就生气了?”

“别碰我。”夏雨说,“快去搂你的原配老婆去,你们才是亲的,我算什么。”

“你看你,发的哪门子邪火呀,”刘东亮说,“你也知道,我早已经与梅英没有性生活了,她来不来都是一样,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什么也不怕。”夏雨说,“我就是想不明白,咱们一块好几年了,你就是不离婚,谁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不想跟我过了早说一声,我也好另外安排我的生活。”

“我什么时候说不过了?”刘东亮说,“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不够,现在根本离不开你了。”

“你甭拿甜言蜜语哄我。”夏雨推着他说,“既然离不开,那还不离婚,和我结婚?”

“离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刘东亮说,“起码要扯好长时间的皮,如果把心思全部用到离婚当中,我的生意还怎么做,如果挣不到钱就是个穷光蛋,你也不会和一个穷光蛋过日子吧?”

“你不会先把婚离了,然后再好好挣钱,再说,你就是没有钱,还有我哩,十年八年的也饿不死。”

刘东亮说我哪能什么也不干,花你的钱,那不成吃软饭了。我得把我的经济基础彻底建立起来,才能在人面前说得起话。

“建立经济基础与离婚也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刘东亮说,“要离婚就得在陕西,要挣钱就得在新疆,总不能把我分成两个。所以,现在只能抓主要矛盾,先挣钱,一切为挣钱让路。离婚的事先放一放,机会到了水到渠成,那不是皆大欢喜。”

“好,水到渠成,皆大欢喜,弄得老婆上门来了。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人知道了丢人不丢人?”夏雨说。

“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不说他们谁知道?住几天一回去不是啥事也没有了。”

“你说得简单。”夏雨说,“她来了还不是胡窜乱窜的,让人都知道了她是你老婆,还没有离婚。我不是成了破坏人婚姻的第三者插足了?”

刘东亮解释,“梅英一个农村妇女,两眼一抹黑,在大城市里连路大概都不认得,还能怎么?”

夏雨说她在这件事上感觉很委屈,好像被人强奸一样。

刘东亮伸过手,把夏雨的头搂在自己怀里,说:“我的夏雨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我发誓一定要和你白头到老。”

“你们男人就是会说些甜蜜的话哄人,过后啥都忘了。”

“怎么会忘?我刘东亮说话从来是算话的。”刘东亮说。

“你打算怎么安排?”夏雨问。

“我在外面租一间破房子,梅英在新疆期间我就和她住在哪里。”刘东亮说。

“久别胜新婚,你们夫妻好好团聚团聚。”夏雨语音带着醋意的说。

刘东亮在夏雨脑门上点了一下说:“又吃醋了?你放心,我绝对不和梅英弄那种事,把好东西都给我夏雨留着。”

夏雨掐了一下刘东亮的大腿根说:“老婆到新疆干啥来了?不弄那种事?看她不把你这个玩意用刀子割了。”

“唉哟!你手轻些……她敢。”刘东亮说,“你知道,我到新疆后几次回家,和她就没有那种事,也不见她拿刀子割……这次我说我得了性病,看她还敢不敢弄那种事。”

“你们男人呀,简直坏透了。”夏雨说。

刘东亮坏笑着说:“你没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话。不过,对我的夏雨,我是不敢使坏的。”

夏雨“哼”了一声说:“你使坏别让我知道,知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绝对不敢。”刘东亮举手说。“不过,在梅英来的这段日子,我只能抽空回来,委屈我夏雨了。”

“只要你记着有空回来看我就成。”夏雨说。

“喂!红风啊,今天有事吗,哦,有事,出去采访……那好,下午就回来了吧?好,好,下午回来联系,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帮着去办……对,事情不大,但很重要!必须你办,别人不行!详细情况下午回来再说。”

在一个破房子里,放下电话的刘东亮心里有点得意,他的打算是让红凤去车站接梅英,给梅英造成错觉,把她刺激一下。他原先引河南女人回县上的时候梅英说是个生了虫的烂桃,这次他派红凤去火车站接站就是想让梅英看看红凤这枚桃子鲜不鲜。

梅英和刘东亮以前的夫妻关系不怎么好,却也勉强维持了十多年,如果刘东亮不到新疆,她们的日子说不定勉勉强强就那么过下去了。刘东亮以前卖老鼠药的时候手里钱少,自然不敢跟梅英翻脸,也轻易不敢在外边胡来。不过男人在外面时间长了,总难免有犯错误的时候。有一次,刘东亮就被一个河南女人缠上了。

俗话说:男人离开女人三年,见了老母猪都觉得是漂亮性感的。其实,别说三年,三个月也够受的。那个河南女人丈夫患的是半身不遂,请刘东亮给看病扎针。刘东亮是江湖医生,江湖医生都有几分吹牛的本事,天下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他大包大揽的说一定能扎好,但是因为病的时间长,恢复起来比较慢,需要一些疗程。

刘东亮在给女人丈夫扎针期间倒没有对女人产生意思,主要是这女人长得不好看,人瘦瘦削削,两朵颧骨突起,地包天的嘴唇,眼睛深陷,因为生活所迫而显得面色蜡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是,这女人惦记住了刘东亮,她因为丈夫长年患病,没有性生活,自然饥渴,就勾搭刘东亮。刘东亮虽然看不上人,占便宜的事总是会做的,况且又没有什么风险。所以,小三用银针虽然没把那个男人用针扎好,却用肉针把女人扎舒服了。

没料想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刘东亮要离开的时候,他死活要跟着刘东亮,并声称如果不让跟着就告刘东亮强奸,让他坐监狱。刘东亮甩不掉,后来一直跟到县上。刘东亮最后为甩掉女人用了一些手段,却被梅英知道了。

梅英见过那个女人,奚落刘东亮是个不长进、吃脏食的东西。讽刺说,你要找也找个漂亮好看的,我脸上也有光彩。就那么个女人,像个生了虫的烂桃,看着都恶心,你咋下口吃的?

说得刘东亮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好长时间不敢提与梅英干那事。后来想想夫妻关系总得缓和呀,有一天晚上涎着脸缠梅英,让梅英一脚蹬下床,刘东亮从地板上爬起,忍气吞声睡到外面沙发上去了。……

想完这个往事,他不想他的不对,想的都是梅英的错,然后咬咬牙,开始安排他和梅英的住处。

本来那个简陋的住院部里就有房间,完全可以让梅英住到住院部里。但是,他怕梅英住到住院部里,成天和哪些护士医生打交道,医生护士不慎露出了口风,那就前功尽弃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租房比较合适。他在这一带比较熟悉,所以很快就找见了一处房屋,是在一户农家的二层楼上。然后是简单的布置,破桌子,破椅子,破床,破天然气灶,直到米面油盐酱醋置齐,也很忙活了一阵子,屁滚尿流的。然后就是嘱咐那些身边的人,不能给梅英透露一点夏雨的消息。那些人也知道利害关系,吃他的饭就要围着他转,不然,很可能因此而丢了饭碗。最后,他又回到他和夏雨的家,把他的衣服鞋拿了一部分到那个临时住处,还买了一个布衣柜,要装就要装的像一点,不能露马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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