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可能是我问的有点太犀利了吧,所以何楠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当年爷爷出事,我也只不过几岁大,刚开始那几年,我爸都是瞒着我的,说是爷爷出远门了,一直等我十几岁之后,父亲才跟我说了实情。
可是,他却没有告诉我爷爷死在了哪座墓里面,他其实想让我做一个普通人。”
或许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吧,别说是何楠的父亲,我爷爷不也是这样吗?
李神仙那么多次想要把我带到阴阳路上来,都被我爷爷给挡住了。
可是,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难改变,无论经历多少弯弯绕绕,最终似乎都会回到那个起点。
毕竟,该解决的问题还没解决,祸端一直都在默默的发酵,一旦爆发,形势只会更加严峻罢了。
何楠忽然抬眼看向小叔:“陈叔,你既然知道我爷爷的过往,那么,你应该也是知道当年他出事的事情的,对吗?”
“我知道,但是你父亲既然瞒了你那么多年,我想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觉得不该由我来告诉你,至少不是现在。”小叔很严肃的说道。
何楠顿时抓住了小叔的手:“陈叔,你告诉我吧,我本是个安逸的性子,在京都文玩街有自己的店面,祖上传下来的那些东西足够我活好几辈子的了,可是父亲去世之后,我仿佛被拉进了一个漩涡,一直倒霉运,我想这一切应该都跟爷爷有关,况且,我父亲也说了,爷爷有东西留给我,好几年了,我走南闯北,大大小小开发出来的新墓我都会去看,可是,至今还是没找到爷爷的那一个。”
“可是找到了之后,就代表问题都解决了吗?你父亲嘴里面所谓的新的人生,到底是好是坏,你敢断定?而在我看来,大多更为险恶罢了,因为撕开真相的口子,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要流血的。”小叔沉痛的说道。
我们如今正在做的,不就是尝试着去撕陈家乃至沧州镖局的伤口吗?
其中的痛,我明白,小叔比我更加深刻。
何楠的眼神落寞了下来,他看着我小叔,好一会儿又转而看向我:“既然我们都是受迫害的一方,那么,以后我就跟着你们了,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是会有交集的,对吗?”
我不置可否,小叔也没多言,只是我们心里都明白,何楠是对的。
一直到了很多年后,我和何楠并肩站在了那高丘之处,回想着当年这一幕,还感慨万分,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它可以将两个本来毫无交集的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成了手足,分也分不开。
包间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们都心不在焉的吃着,这个时候那个叫做忠义的大汉进来了,用手遮住嘴,在小叔耳边说了几句,小叔点点头,看向我:“陈沧,你要的货,你要不要自己去拿?”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货?”
“救秦锦心的货,我说过,我会慢慢把你带出来的,只是要看你自己能走到什么地步。”小叔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立刻点头,何楠也表示他也要去。
但是小叔却摇头:“何楠,你跟忠义去见个人,以后你就跟着那人后面,放心,离得都不远,互相都能有个照应。”
“小叔,你要把何楠交给谁?跟我一起不好吗?”我也有点不想何楠走,我好不容易找了个伴,不容易。
小叔摆摆手,忠义立刻站到了何楠的身后,何楠只得站了起来。
“你已经开始修炼了,但是我看这小子根基薄弱,虽然神智已开,却没有根基,学点本事为好。”
我和何楠顿时大喜过望,原来是去拜师!
何楠跟我告别,说定下来之后立刻跟我联系,之后跟着忠义走了。
小叔也站了起来,我连忙跟上:“小叔,罗老板要的货是什么?”
“见到之后你便明白了。”小叔没多说,我也只得不问。
只是我忽然想起来,金蚕蛊的事情还没跟小叔说呢,但是小叔走得急,我想想以后再说也不迟。
小叔开着车一直往城西走,然后车子便开上了盘山公路。
我虽然没来过,在外打工的时候却也知道,一般住在这城郊半山腰的,大多数都是有钱人,千万富豪那样的,半山腰有别墅。
车子一路往前开,最后停在了一栋三层别墅前面,门卫开了门,车子开进去,便有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迎了出来,小叔停好车子下来,那中年人赶紧点头哈腰的:“陈三爷来了。”
“人怎么样了?”小叔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跟在后面。
中年男人顿时苦着脸哭诉道:“白天情况稳定了一些,只是一到晚上就控制不住,二十四小时找人盯着,不敢有丝毫疏忽。”
“现在呢?”小叔又问。
“刚刚睡下,她母亲陪着,您可以过去看看。”
小叔点头,中年男人赶紧带着我们进别墅,上了二楼。
有钱人就是好啊,这栋别墅三层,二楼七八个房间,大多关着,中年男人领着我们去了里面第三个房间,小心翼翼的开了门,伸头朝里面看了一眼,这才把我们让了进去。
房间里面凉丝丝的,像是开了空调,厚重的窗帘拉着,阳光透不进来。
这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的房间,整个房间的布置都是趋于粉色,可是在这一片粉色之中,却又有很多不和谐的存在。
比如粉蓝色的墙面上,不知道被谁用水墨画上了黑色的骷髅头,好几处都有,白色的梳妆台上,摆着很多小玩意,护肤品,还有不少书本,可是书本的最上面,却赫然摆着一个吸血鬼少女面具,下面压着的,是一本讲占卜术的书。
粉色的双人床上,蜷缩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秀气的眉头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紧紧的拧在一起。
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显然是哭过了,眼睛通红,看到我们进来,连忙站起来,冲我们点点头。
小叔走上前去,伸出他那根超长的食指,点在床上少女的眉心。
那女孩顿时动了,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女孩的父母全都是一惊,想要上前阻止,但是生生忍住了。
而我却看到小叔的指尖,似乎有一点红色,一亮即逝。
随即他缩回了手:“这事不难,只是看你们怎么想,送不送走?”
那母亲顿时哭了起来,中年男人搂着她,问我小叔:“送走,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错过了鬼差收魂的时机。”小叔欲言又止。
我却明白了。
错过了鬼差收魂的时机,就只能永远游离在世间,成为孤魂野鬼。
我不知道这对夫妻是不是无神论者,但是看他们的表情,显然他们已经被这件事情困扰很久了,应该也能懂我小叔的意思。
那中年妇女有些接受不了,但是也无可奈何。
“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办法了吗?”中年男人希冀道。
小叔摇头:“没有。”
中年妇女终究是哭出了声。
“不过,倒是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小叔话锋一转。
中年夫妻顿时抬头看向小叔,眼神灼灼:“什么办法?”
“像她这样怨气深重的小鬼,能力却又不行,出去惹是生非,大多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如果经过我的超度,或许今后能找到机缘之时,渡她修炼也未可知。”
小叔这话一说出来,我顿时就觉得这对中年夫妇会觉得小叔在吹牛,毕竟神棍这个词,由来已久。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中年夫妇顿时感激涕零:“陈三爷愿意渡化小女,感激不尽。”
小叔点头,让他们出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那对中年妇女连忙关门出去了。
我这才开口问小叔:“这女孩怎么了?”
“小鬼缠身罢了,这女孩有个孪生姐姐,不幸身亡,冤魂不散,整日缠着她,白天隐藏在她身体里不敢出来,晚上便出来闹腾,长此以往,这女孩身上阴气太重,扛不住便会大病而死,这么件小事我本不想管的,但是你既然要,我只能出手帮一帮,毕竟这方圆百里,目前能找到的全阴体质,也只有这一个了。”
小叔说着,伸手便将窗帘拉开,午后的阳光顿时照射在了床上,本来沉睡的女孩,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一下子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所有身子,尖叫不止:“拉上窗帘!”
小叔上去,用力拽开女孩身上的被子,女孩顿时又无助的朝着枕头底下拱,整个人像是一只鸵鸟一般,瑟瑟发抖。
“小沧,帮我按住她。”小叔叫了在一边呆若木鸡的我。
我赶紧爬上床,跟小叔一起将女孩往下拉,这女孩死死拽着床沿,力气大的吓人,我和小叔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将她拽到阳光之下,然后用力的将她翻过来。
我死死的压住她的双手双脚,小叔则掌住她的头。
女孩凄厉的大叫,就在她睁眼的那一刻,我赫然发现,她的眼睛血红血红的,眼珠子里面似乎包着一汪血。
我能听到外面焦急的脚步声,估计是女孩的父母很担心,幸好他们对小叔言听计从没有进来,要不然看到自家女儿这个样子,还不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