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院便见梧桐周垂,青瓦环护,甬路相衔。奇藤穿石绕檐,层排绣槛的雕窗房舍厢间,隐于树杪谧木之中。池内的翠荇香菱,只觉摇落碎影。塘夜风稍冷,吹散芰荷玉泪。蓼花菱叶,重霜纤梗。上是座坦宽平阔一竹木桥,易容纳三四人,可直通对岸。
小婢带领着长孙英主仆二人穿过正庭,路经曲折走廊,这才行至后院内……
“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啊?!”路延拿着一把剪刀,作势剪动了两下。正奔往库房里去,突然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魁梧健高的身影朝这处走来。
高葵端着一个装满针线的小箩筐,和路延擦肩而过,顺势看去一眼,说道:“那不就是长孙大哥吗!”
“还真是的!子通兄!这儿!”
“路兄弟!高姑娘!”长孙英寻音去探,便瞧见了他们。顿时笑意更深,连忙一一回声应答。顾身看到正在忙活的蒲信,作揖问好:“蒲伯父!”
“唉!是子通啊…我说是谁敲门呢!真是稀客呀,快快快快!绯扇!沏一壶上好的竹溪茶,再备几盘淡雅适口的糕点!快去!”
蒲信满心欢喜地放下手中的家伙什,对一旁绯扇细致地交代了几句。
“好!我这就去!”
“蒲伯父!晚辈此次前来并无太过要紧之事,您不必太过周张!这是一点不足挂齿的薄礼!万请收下!”长孙英双手接过男仆递来的物品,不容推辞,亲自移交到蒲信的手中。
“子通有心了!那好,你蒲伯父这便留下了!你们年轻人志同道合,我这老人家就不跟着掺和了!要四处游逛寻览还是想品尝美食佳酿都随你们!伯父啊要去给你鸣欢小妹妹搭个秋千…”
“噢!原来如此…需要我帮什么吗?”
“不需要不需要…这活儿啊不仅仅耗力还耗时,你们下午还要去私塾上课!子通你难得来我们府中,你只管玩尽兴!伯父才开心!”
蒲信眉飞色舞地说完,朝他们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地回到原地,继续忙碌了起来。
“长孙大哥!这边请坐!”
走廊侧旁,有一张较宽的石桌和少数石凳。绯扇摆放了几碟各式样色的饭后点心,高葵帮忙提壶沏茶入杯,同时一并招呼着。
“子通兄,应该是头一回来我们府中做客吧…”
“你们倒是一回也没请过我呀!所以可不是嘛…”
“哈哈哈哈!子通兄愿意过来是我们求之不得才对,哪还用得着请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呀你!”
“长孙大哥来了?”
长孙英刚落座,便望见蒲鸣欢从别处一路小跑着过来,也是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使得他不禁失笑:“咱们这几个,不是上午还在冠云齐同上课嘛!怎么感觉…像是如隔三秋一般?”
“我是敬佩长孙大哥!一听爹爹说起,这才立马跑过来了!”
“没错!这可不是说的并非客套之话!长孙大哥你…”
路延几人与长孙英开始畅所欲言没多久,便再次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谁又来了~”蒲鸣欢伸手够了块糯桃糕,连头也没抬,整句拉着长音。
“我来开门吧!”正在近处继续修剪着花枝的绯扇,察觉到动静便放下剪刀,刚迈出去了两步。
“绯扇姐姐你忙,我去看看是谁!”路延边慌忙起身边放下举在唇边的茶杯,未来得及仔细品尝的浓醇香茶被他硬生生地咽入喉中。
可奇怪的是,等路延即将赶到大门时敲门的声音已戛然而止。
“咦?大白天的见鬼了…”路延抽掉木闩,用力拉开大门。四处探寻了一遍还是没见着一个人影,又将门合上重新关好。
心满疑惑的路延,只好原路返回。他越过正庭,恰好经过走廊时。便自别处,有墙瓦‘哗哗哗’落地的声响!
路延随即顺着跳下栏杆,赶忙闻音寻去。
“哦哦哦!唉唉唉…吓死了…”只看见一个小瘦的人影,脚下哆嗦不稳地站在围墙之上。一会儿前趴一会后倒,随时有可能会因为身体的不平衡而摔下来。
“嘿!这还有个翻墙头的呢我的天!”路延大步跑过去,伸手指住那人,大喊一声。
“快来人呐!抓贼了!”
“不是贼不是贼!是我呀!咱们之前见过的!兄台,你…你不记得我了吗?”贺若宴纷纷摆手,急忙开腔解释。
路延听后,盯了他好半天,觉得确实有些印象。
“就是…我!跟你!昨天!马车!哎呦呦,吓死我了。还是没想起…唉!快快快躲开…”
“昨天?那你…”
随着墙上的瓦片掉落,便是紧着‘砰!’地一声!
路延越瞅他越觉得似曾相识,脑海中正努力回想着。没注意到贺若宴突然没掌握好平衡,已经不受控制地直冲下来,再次准确重摔在路延身上。
两人一上一下的怪异姿势,保持了良久。最终还是没什么大碍的贺若宴,率先出声:“现在想起来了吗?”
路延被砸得一脸懵圈,渐渐脸色涨红,呼吸急促。半张着嘴巴却不说话,似乎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兄台你还好吗?兄台…你怎么不说话啊?!”
路延依旧不说话,缓缓举起颤抖着手,径直指住贺若宴。
“兄台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贺若宴顺势握住,感动得不免有些热泪盈眶。
路延欲哭无泪,又伸手去指他,最后点了点自己的通红脸颊。
这下贺若宴才明白过来路延所指何意,连忙从他身上爬起:“噢噢…抱歉啊!来,我扶你!”
“我我我我我我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路延被贺若宴轻轻一触碰,背后的汗毛立马全部竖棱了起来!稍微抚平过气息,还有些喘:“那刚…刚是你敲的门的吗?”
“嗯!小弟在门外敲了好半天也没有人回应,不得已才想到翻墙这个办法!贵府损坏的墙瓦小弟会负担赔偿,只是这次又一不小心连累到了兄台你,小弟实在是对不住!”
贺若宴没敢去直视路延的眼睛,逐渐耷拉下脑袋。两手不自然地揉搓着自己的衣角,心虚与内疚的情绪,在其胸口内翻腾踊跃。
鼓起勇气抬头看了路延一眼,见他正咬着牙按摩着自己的脖子。当即侧掀起自己的衣摆,一个单膝跪地抱拳,表示致歉。
“干什么呢这是?快起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来两个你我都抗得住!”路延吓了一跳,扶起贺若宴后,急忙安慰。
“感谢兄台的宽宏大量!”贺若宴受宠若惊,说着说着又要掀起衣摆来,还好被路延及时给拉住:“好了好了!你兄台别的不怕,最怕别人给我下跪了!后半夜会梦见白衣女鬼的…”
“女鬼?兄台言之当真!”
“昂~等个月黑风高夜,兄台便给你仔细讲一讲!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路延掐着腰,另一只手搭在贺若宴的肩膀上,神秘兮兮地说道。
“小弟复姓贺若单字一个宴,尚未行冠礼,并未取字号。兄台你呢?”
“路延!那既然来了就跟我走吧,咱们也算…不撞不相识了!我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我师父那不好交代啊,所以那块破缺的墙瓦…”路延指引着贺若宴往后院走着,身子一半的重量都在靠他的肩膀上。
“路兄放心!交给我吧!找个月黑风高夜…绝对给你补好!”贺若宴也能承受得住,直拍自己的胸脯,看模样是十拿九稳。
路延点点头,顺嘴了一句:“那我的脖子你也顺带一起负责了呗?”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