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起来就不要逞强。”南宫宸斟了杯茶递到苏秋漓唇边，语气虽是责备的，但那责备也不过是春风拂面时夹带的丝丝微雨，不寒反而滋润心脾。
苏秋漓抬眸，然而跟南宫宸四目相对那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相顾无言。
“喝水。”
“嗯。”苏秋漓没有客气，就着南宫宸的手把一杯水喝完，有些意犹未尽道：“再来一杯。”
这家伙难得主动端茶倒水，不趁机多享受几次服务，简直对不起这几个小时的辛苦。
“这就支使上本王了？”就知道不能对这丫头太好，轻易就蹬鼻子上脸。
“臣女不是没有力气么。”苏秋漓索性装柔弱装到底，有气无力地往椅被上一靠，“快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了，臣女要尽快恢复体力，否则走不到太医院就要晕倒在路上了。”
虽然薛玉凝高热起不来床，却不敢保证府里其他人没发现什么，所以她必须要在天黑前回去。
“既然没力气，就不要那么多话。”南宫宸不仅乖乖又倒了杯水，还端过桌上的点心喂苏秋漓吃了几块，见其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神色方才稍稍好转，薄斥道：“不该逞强的时候就消停些。”
王太医是死的么，也不知道把活分给他做。
“事关皇上安危，臣女不敢有丝毫马虎。”考虑到麻沸散的药劲儿很快就要过去，苏秋漓便长话短说，“手术很顺利，待皇上醒来细心调养十天半月便可痊愈，调养期里一切事宜由王太医做主即可。”
以后需要做外科手术的时候还多着，为了不把自己累死，从现在开始就要着重培养心腹，精通医术为人又可靠的王太医，无疑是首选。
刚刚那场手术，已是让王太医对苏秋漓佩服的五体投地，正愁身份悬殊太大，不知道如何才能拜师学艺，听到这话立刻乖觉地拱手道：“请宸王殿下放心，微臣定会照顾好皇上，若有不能解决的问题，还请殿下允准微臣向王妃娘娘请教。”
“身为太医院副院正，医术却这般不精，本王真怀疑你这些年是混过来的。”南宫宸一眼就看出王太医的心思，毫不留情地拒绝，“手术不会做也罢了，若后期护理这等小事上也要出岔子，你就早早回老家种地去吧！”
“是。”王太医默默垂首，发誓一定要更加勤奋刻苦，将太医院所藏的所有医书都通读一遍，绝不能让南宫宸再露出这般嫌弃的神色。
苏秋漓向王太医投去同情的目光，待体力稍稍恢复些，方才简单提及路上偶遇皇后的事，淡淡道：“虽然当时搪塞了过去，但以皇后缜密的心思，回宫后未必不会再想到什么，若皇后问起，这应对之事就劳烦殿下了。”
“你倒推的清闲。”南宫宸微微挑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秋漓才不管他答不答应，只微微屈膝算是谢过，然后提起小药箱，头也不回地出了内殿。
为着安全，在皇帝清醒之前，南宫宸和王太医必然是要守在勤政殿，苏秋漓只以取药的名义随由向阳乔装打扮成的内监回太医院，坐上入宫时的马车回定远侯府。
对待敌人，苏秋漓从不掉以轻心，为防皇后起疑心派人跟踪，特意嘱咐向阳提高警惕，果然，才出宫没多久，就听向阳回禀道：“正如王妃所言，有人在跟踪。”
“知道有几个人么？”
“如果属下没看错的话，一共两人，这两人十分擅长隐匿，应该也是暗卫。”这般解释了一句，向阳又道：“主子放心，属下有把握能把他们引开。”
“不必，如常回府就好。”苏秋漓半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只有些疲惫道：“你跟向清若跟踪他们，有把握不被察觉么？”
向阳不明白苏秋漓意欲何为，只就着字面意思回答道：“主子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暗卫们虽然尽皆武功高强，却也因主要任务是杀人还是保护人而有所区别，向阳这种以保护人为主的，武功和隐匿能力往往比刺客还要强悍，如此才可保证任何情况下，都能护住被保护者平安。
“很好。”苏秋漓点点头，“待本小姐回府后，你们盯着他们，看他们最终的去向是皇宫还是其他地方。”
鉴于之前的变故，这暗卫必定是柳皇后派来的，只是宫规森严，即便贵为皇后也没有使用暗卫的权利，所以这暗卫必定是柳家或南宫麟暗中豢养的，若真回了宫中，便让南宫宸找个合适的机会揪出来，即便不能动摇了柳皇后的根基，起码会让多疑的皇帝对她多存一个大大的疑影儿。
若是去了柳家，那就更好了，只偷偷豢养暗卫这一条罪过，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
傍晚时分路上空旷无人，没过多久定远侯府就在眼前了，为了不引人注意，早上苏秋漓是从侧门离开的，这会儿亦由侧门进府，借着夜色遮掩，很快回到清颐院。
才要进院，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雯儿，本小姐要来看望大姐姐，你却执意拦着不许，到底是什么意思？”
“二小姐，奴婢说了大小姐午后倦怠的很，歇午觉还未醒来，小姐睡觉时最厌恶有人打扰，要发大脾气的，所以请您晚些时候或改日再来吧。”雯儿不卑不亢地应对着，人却定定站在正厅门口，绝不给苏清言一丝一毫闯入的机会。
苏清言跟苏秋漓之间的矛盾虽未摆到明面上，但定远侯府里上到主子下到奴才，有哪个不知晓，她既这般‘不计前嫌’地来清颐院探望，自有其目的，又怎么会轻易离开，只越发加重了语气，呵斥道：“一个多时辰前本小姐过来，你就说大姐姐在午睡，这会儿竟还在午睡，本小姐从没见过谁能睡那么久，一定是你们这些奴婢伺候不周，让大姐姐跟玉凝妹妹那般感染了风寒也未可知，本小姐定要亲眼见到大姐姐才能安心。”
“二小姐请息怒。”雯儿并未因苏清言的辱骂而愤怒，反而更加恭谨有礼，“许是之前生病留下的症候，大小姐的睡眠向来比寻常人多些，若二小姐有心，自可以等大小姐醒来再探望，而不是在这里不依不饶，吵了大小姐清眠。”
“你这是在教训本小姐么！”苏清言在苏秋漓面前处处落下乘，心中的怒火正无处发泄，眼见雯儿一个小丫鬟都能让她下不来台，气的冷笑几声，“好啊，做错事不仅不知悔改还胆敢狡辩，马上把她拉下去掌嘴二十，本小姐倒要看看谁还敢不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雯儿心里虽有几分慌乱，但为了不让苏清言趁机闯入屋内，只能强撑着，“奴婢是大小姐的奴婢，即便有错也该由大小姐处置，二小姐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说这话时，雯儿给翡儿使了个眼色，翡儿早已有所准备，特意将南宫宸派来的掌事宫女引到跟前，那宫女年龄也就二十上下，气势却凌厉，只见她看也不看苏清言一眼，只淡淡道：“宸王殿下派奴婢们来侍奉苏大小姐，便是要苏大小姐舒心，若有谁要惹不快，后果可不是由奴婢们担着。”
仗着宸王的势力，小小宫女都可以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么？
苏清言气的心肝乱颤，然而皇后吩咐下来，定要将苏秋漓不在府邸一事揭露出来，自上次在宫里出丑，皇后便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扳回一局，若再不得力，只怕……
沦为弃子的命数是苏清言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更何况是在这种骑虎难下的时候，无论如何，她都要进去。
这般想着，苏清言稍稍捋了捋思路，待要再开口，却听厅门咯吱打开，一道慵懒中透着愤怒的声音传入耳中，“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苏秋漓着一身月白色寝衣，长长的青丝随意披在身后，黛眉微微皱起，一看就是从睡梦中被吵醒，很是烦闷的样子。
“小姐您醒了。”雯儿飞快跟翡儿对视一眼，旋即俯身跪下，“都是奴婢的错，想着您睡梦中不喜有人打扰，就想让二小姐改日再来，可二小姐不肯，还指责奴婢撒谎，奴婢……”
她不再多说什么，只自顾自请罪不已。
“好了，起来吧。”苏秋漓朝雯儿摆摆手，随后才把目光转到苏清言身上，“这会儿该是晚膳时候了，妹妹怎么过来了？”
苏秋漓竟然真在屋里，这……怎么可能！
苏清言尤在震惊中，片刻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妹妹用过晚膳闲来无事，就想着来跟大姐姐对弈一局，谁知愣是被雯儿这丫头拦着不让进，言语上还不清不楚的，妹妹觉得有所不妥才跟她争执了几句，倒没想到姐姐睡的那么香，这么大声音都没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