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周静眼中满是泪水，看得程茜茜不由得地皱了皱眉，从一旁的餐巾纸盒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了她。
接过女儿递给自己的纸巾，就像是得到什么珍贵的东西似的，周静开心到几乎落泪。可一想到这是程茜茜给她擦泪水的，又赶忙把泪水给逼了回去。
“茜茜，我知道一时半会让你接受这么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让我可以时不时地来你们学校找你，毕竟我……”
从刚才的一番谈话中，程茜茜已经知道了当年改嫁事情的真相。那个时候身患妇科病，又没有钱医治的周静，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让法院把她判给了一个名义上的舅舅。
可即便是如此，这么多年的不闻不问也是事实，让她做不到对她和颜悦色，更做不到像寻常人家那般的亲近。
“嗯，你来给我打电话就好。”
不过，当拒绝的话语，来到嘴边时，程茜茜却又发现，自己居然怎么也说不出口。面前妇人一双眼睛里，依旧饱含着热泪，和自己相似的五官，终究让她狠不下心。
“好好好。”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颤抖着双手，周静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悦。
送走了周静，亲眼看到她坐着出租车离开，程茜茜的心情，却又复杂沉重到不行。
沿着学校外的街道，独自一人慢慢地走着，那些压在心底十几年的痛苦，今天一次性爆发，即使她平日里冷静惯了，也不得不露出几分裂痕来。
原来当初以为改嫁的母亲，却是以为病情，不得不选择离开。妇科病本来不是一种绝症，可当初他们的家庭，为了医治父亲的病，已经花费了不少，她也只能选择离开。
而通过她刚才一不小心说漏的嘴，程茜茜可以肯定，她的情况不一定很乐观。
想到这，程茜茜秀眉皱起，全身上下置于阴影里，叫人难以看清她的情绪。
“茜茜。”
专门等候在前方路口的男生，身形颀长，逆着光的弧度，仿佛他的眼中有着无数多的光芒一般，那种类似于阳光一般的存在，让程茜茜一怔，眼眶瞬间湿润了许多。
“慕言。”
看到林慕言的身影，程茜茜脚下的步伐突然之间快了许多，也不知为何，那些来不及收拾的心情，在看到他的那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笨蛋。”
细心地瞧见女孩儿眼中的痛苦，林慕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对视着那双眼睛，轻轻吐出那两个缠绵的两个字而已。
大掌轻轻地在程茜茜的头上徘徊，不管周围是否有其他路过的人，反正在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的存在。
那是他喜欢的人，是他的女孩儿，更是他心灵的归宿，他的信仰。
“你才是笨蛋呢。”
本来心情并不是很好的程茜茜，听到林慕言的称呼，瞬间炸毛，像极了一只可爱的猫咪。
十指紧扣走在校外的街道，很默契地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那些此刻萦绕在他们身边的温暖氛围，在阳光之下，细细闪光。
当走到他们经常谈话的地方时，程茜茜缓缓停下了脚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踮起脚尖给了林慕言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过，即使里面所蕴含的情绪，再怎么复杂，也抵挡不了林慕言对她无限地索取。
两个人抱着彼此，就那么一直吻着，直到地老天荒。
看出程茜茜的心情并不是十分的好，所以，林慕言带她去吃了她最爱的火锅。明明性子十分冷淡，却对这些重口味的食物十分喜欢，比如说火锅，比如说臭豆腐。
吃完晚饭陪着程茜茜在操场散步，望着不时从他们俩身边跑过的一男一女，他们俩总会对视一笑。
高中时期的那段回忆，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如果说在没有和林慕言重逢之前，这段记忆对于程茜茜而言，是痛苦无比的话，那么此时此刻他就在身边，曾经无比痛苦的回忆，也变得充满了甜蜜。
“茜茜，你要记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
将程茜茜送回女生寝室，当她即将转身离去时，及时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的林慕言，十分轻柔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嗯，我知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程茜茜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亮光，令林慕言不由得地轻轻闭了闭眼。
下课时分，因早上只有一节课的缘故，上完课本来打算陪夏默瑶去超市大采购的，却没想到会被辅导员通知，她的母亲来了。
给夏默瑶表达了自己的抱歉以后，程茜茜来到似乎只有开学那一天，才来过的办公室。一进门，看见坐在沙发上，一头青丝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白发的周静，她竟然有些不忍心去看。
“茜茜，你来啦。”
听到开门的声音，最激动的莫过于周静，提着保温桶的手，不时地颤抖，最为真实地将心里的激动情绪给表达了出来。
“嗯，来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也没有第三个人，想必是辅导员不想打扰她们母女，特意在外面等候。
“茜茜，这是我今天为你熬的汤，鸡汤最补人了，你记得多喝一点。”
就像是没有察觉到程茜茜对她的疏离一般，周静忙着将保温桶打开，倒了一碗在盖子里，递到她的面前。
面前依旧冒着蒸腾热气的鸡汤，让程茜茜感觉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占据了眼眶，湿湿的液体，使得她不自然地撇过了脸。
在周静殷切的目光中，喝了一小口，依旧还是记忆里的味道，带着一种名字叫做“妈妈”的温暖，让程茜茜眼眶里的液体，瞬间流了下来，却依旧不停地喝下全部。
小时候的一切记忆，此时全部涌现在程茜茜的脑海里，即使心中仍然有些芥蒂，却还是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妇人，埋在她的肩上，无声地流泪。
十几年母爱的缺失，让程茜茜不怨周静是假的。毕竟，如果不是因为她，她不会经历十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是，即使程茜茜心中还有多么多的埋怨，在看到她那一幅小心翼翼的讨好样子时，所有的埋怨，立即在鸡汤寥寥的热气之中，瞬间土崩瓦解。
她是生她养她的母亲啊，叫她怎么狠得下心？
“茜茜，你怎么了？是我今天熬的鸡汤，烫到你了吗？”
感受到埋在她肩头上的程茜茜，正在无声地流泪，周静心猛地一跳，脑海里迅速浮现，那些她不在的日子里，无父无母在身边的她，究竟会遭受多少的苦楚？
“没事儿，没事儿，很好喝。”
哑着声音，程茜茜吸了一下鼻子，默默地将心中那些情绪给压下，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凑到身体不断颤抖的周静耳边，轻轻说出那轻如鸿毛又重似前进的两个字：“妈妈。”
时隔十几年，周静从来没有想到，未来有一天自己还会听到这两个字。以往的一切，是她的不对，是她不该因为自己的病，做出如此的事情来。
寄人篱下，本来就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而她，让她的女儿寄人篱下的生活，整整维持了十几年！
“茜茜，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抱着程茜茜的手，不断地颤抖着，那张逐渐被岁月染上痕迹的脸上，更是夹杂着伤痛以及欢喜，那不断从眼中流下来的热泪，像极了一个母亲对女儿，最为深切的爱。
“嗯。”
程茜茜淡淡的一个字，给予周静的却是狂喜。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今生还有和女儿重逢的机会，也没有想过，重逢以后，女儿还会原谅她。
接二连三的喜悦，衬得她逐渐老去的容颜，比起之前年轻了不少。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程茜茜也觉得此刻的心情好了不少，拉着周静不似以前细嫩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以往发生过的事情。
当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并没有说出秦秀元母女克扣，以及将她赶出舒家的事情。
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远去，成为过去，那么就这样也好。
送走了今日特意来为她送鸡汤的周静，站在公交站的程茜茜，心情却不似刚才那般的平静。十几年母爱的缺失，又岂是这一碗鸡汤可以弥补的。
可是，当她真正面对着在她面前，努力讨好她的周静时，心中那些来不及消散的抵触情绪，也会慢慢地消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脉亲情吧，即使再多的埋怨，也会在家人的关心中，慢慢消失。
程茜茜缓缓扬起头，凝望着天空之上的蓝天白云，红唇缓缓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从今天开始，她也是一个有亲人的人了，真好。
踏着略微有些欢快的步伐，程茜茜朝着校门口走去，还未走近，就可以看见此时站在校门口，丰神俊朗的林慕言，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上扬了些。
挽着林慕言的手臂，行走在A大的校园里，许是心情很好的缘故，面对着以往每一天都能欣赏到的景色，程茜茜也可以感受到不一样的新意。
“慕言，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有妈妈的人了。”
平日里冷清的嗓音，沾染上些许的欢快，一双清澈见底的眼里，更是弥漫着明媚的笑意，使得程茜茜本就生得极为精致的眉眼，在这明媚笑意的衬托之下，更是美得惊人。
“嗯，我知道。”
被女孩儿欢快的嗓音给感染，林慕言说话的语气，也不禁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
将程茜茜小女孩儿的一面，以及她红唇上扬的弧度，牢牢刻在心底，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也在不自觉中越发温柔了些。
“慕言，我真的好开心。”
没有将自己的这份开心，表现在周静的面前，是因为害怕她的这份开心，会让她想起以往的一些不好的事情。
毕竟，十几年母爱的缺失，是事实。十几年的不闻不问，也是事实。
“我也开心。”
静静地凝望着身边眼角眉梢，似乎都沾染上笑意的女孩儿，林慕言心中更是柔软一片，连带着略显坚硬的棱角，也在不自觉中软化了许多。
正所谓，百炼钢成绕指柔，说得正是这个道理。
“慕言，你可以抱抱我吗？”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程茜茜脸上开心的表情，瞬间凝固。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更是颤抖得不行。
“傻瓜！”
程茜茜的话音刚落，已经被身边的林慕言揽进了怀里，嗅着鼻尖好闻的味道，听着耳边强劲有力的心跳，还有他那满是宠溺的低喃。这一刻，程茜茜她才真正体会到，原来这一切不是一场梦。
不是一场第二天醒来以后，就会瞬间破灭的梦。也不是寄人篱下生活中，每日都会重复做的一个梦。
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有母亲了，也有一个爱她的少年。
“你才是傻瓜呢。”
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以后，程茜茜随即抬头，十分娇羞地瞥了某人一眼，眼波流转间，更是吸引着林慕言所有的目光。
薄唇当即覆盖住娇艳欲滴的红唇，邀请着女孩儿的丁香小舌，与之共舞，一起沉醉于这美妙的一切之中。
一吻完毕，趴在林慕言怀里的程茜茜，却有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被某人夺去所有呼吸的感觉，着实有种溺水的错觉。
“茜茜，我们再走走吧。”
尽力地将心中那些不断翻涌的情潮给压下，埋首在女孩儿的肩上，嗅着独属于她一个人的清香，林慕言也慢慢回了些许的神智，不似刚才那般的汹涌澎湃。
“好。”
不去点破他这是在逃避，程茜茜笑着点了点头。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给足男人面子，那么，也未免太失败了些。
足足逛了半个多小时，将程茜茜送回了女生宿舍，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看着她回到寝室以后，林慕言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