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潇潇静静看着他挺直宽阔的背影,在她开门的那一刻,带进来一阵微风,弹琴的人就知道她是谁。
突然音符变得密集急促,手指在琴键上飞舞,熟悉的高潮部分,骆潇潇听出来了,是《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时而舒缓,时而紧张,淙淙潺潺的流水注入血液,沁人心脾的久违宁静。
最后一个沉重的音符落下,指尖弹起,戛然而止,钢琴前的人回头。深蓝色衬衫睡衣穿在身上竟然也有合身剪裁的质感,眼睛幽深平静。
“你怎么上来了?”汝炀站起身,朝骆潇潇走过来。
“我来给汝冰拿东西。”
骆潇潇转身想走,汝炀迅速关上房门。
“你想干嘛?”骆潇潇的头顶刚好在汝炀下巴处,两人贴得很近,语调也放轻不少。
汝炀双手环住她,骆潇潇挣扎着拒绝如此亲密的接触,睡衣柔滑的触感紧贴脸颊,隔着薄薄一层,里面是他坚实的肌肉。
“别动,让我抱抱你。”
他身上的味道如此熟悉,骆潇潇停止挣扎。
“好想这样抱着你。”汝炀音调低沉,声音略微低哑。
“你想抱的人不止我一个吧。”骆潇潇的话如同一根刺扎进他心里。
汝炀收紧双手,几乎勒得骆潇潇喘不过气来,感觉怀里的人微微气喘,呼吸不过来,“好想把你勒死在我怀里。”
骆潇潇掐住他的后背,上半身以奇怪蜷曲的姿势被禁锢住,紧迫感袭来,只有下半身是自由的,于是高跟鞋用力踩住他的拖鞋。
汝炀脚上吃痛,反射性松开手。
骆潇潇弯腰大口喘气,气息不稳的说,“疯子!”
“你是快把我逼疯了!”汝炀这句话有爆发意味,很快压下情绪,几乎是哀求的语气,“骆骆,你原谅我好不好?”
猝不及防的服软令骆潇潇百感交集,薄唇轻扬,冷笑,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
汝炀的自尊心受到强烈打击,颓然退至钢琴旁,脚碰到凳子,重重坐下去,低头,整个身子处于松懈过度的散架状态,额前的刘海拢拉下来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
骆潇潇搞不懂他这幅郁结废弛的样子做给谁看,出轨是他自己选择的,后果只有他一个人承担吗?他有什么资格难过。
就在骆潇潇的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钢琴发出沉重的呜咽声,汝炀突然扬起头,手肘往后撑到琴键上,身体舒展开来。房子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太阳灯,正好打在他的脖颈和胸膛处,隆起的喉结和起伏的胸肌分外煽情。
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即使颓废起来,也像一头假寐的雄狮。
“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说话气息弱得几乎是呓语,牵动喉结上下滚动。
“不能够了。”骆潇潇的回答也浅浅的,可是坚定的声音还是穿破空气落在汝炀耳旁。
走出房间,门在身后合上,眼前一片明亮,骆潇潇闭上眼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
“少夫人。”
骆潇潇睁开眼,是云姨,她手上拖着一个箱子,“我替小少爷收拾好了。”
“嗯,谢谢。”
“你没事吧?”云姨见她精气神不太好,说话有气无力的。
“没事。”骆潇潇摇头,微微扯起嘴角。
云姨也不敢多问,她路过这边的时候,就看见汝炀在里面,骆潇潇身后的房间里。
流畅的琴声流泻出来,直接是音符密集的部分,急躁冒进,完全不在节奏上,充满发泄情绪。
云姨赶紧走了,骆潇潇站在原地不愿挪动脚步,任由狂躁凌乱的琴声在耳边游荡。
把汝冰的箱子放到沙发旁边,云姨默默离开。
“小冰,你真的打算和骆潇潇过日子?”年轻人风花雪月,爱恨纠缠,在孙晓柔眼里结婚就是过日子,而骆潇潇不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女人。汝炀还能镇住她,汝冰就难说了。
“妈,我……”汝冰其实压根没有打算,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是此刻他真的想搬过去和骆潇潇住。
“你管那么多干嘛?生活上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汝航是个明白人,孩子们都长大了,只要不学坏,怎样都行,至少骆潇潇身上自律坚定的品质还是很难得的。
“你懂什么?”孙晓柔只能干着急,“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好女人,以前是没发现,两个儿子都给她迷得七荤八素的,你管不管?”
“不管。”汝航干脆回了她两个字,起身往楼上走去。
“唉!”孙晓柔独自叹气,揉揉太阳穴。
汝航经过琴房的时候看见骆潇潇,也听到里面狂风暴雨般的琴声,上前敲敲门,“叩叩”。
骆潇潇连忙让开,“爸。”
汝炀停止弹琴,过来开门,就见到汝航和骆潇潇站在门外。
汝航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一言不发,走了。
骆潇潇懒得看他一眼,也走了。
汝冰终于等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骆潇潇,望着她,求助似的,他受不了孙晓柔神经质般的担忧。
骆潇潇走近,也看着汝冰,“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嗯,好。”
骆潇潇扶他起来,汝冰撑起旁边的拐杖,孙晓柔眼见他们要走,站起来送至门外。
“妈,我走了。”汝冰跟她告别,笑得重获自由般轻松。
“嗯。”孙晓柔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随便站了站就进去了。
骆潇潇扶他进车里,是那辆新买的劳斯莱斯幻影,有人帮他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驶出别墅,在宽阔的大路上,骆潇潇问他,“喜欢吗?”
“什么?”
“这辆车。”
“适合你。”汝冰一看见这笨重的车身,方正的车头,就觉得适合骆潇潇,比之前那辆黑色宝马X5好多了。
“我给你买的。”骆潇潇纠正道。
“哦。”汝冰不敢相信,给他买的为什么不是兰博基尼或者玛莎拉蒂?也没比这辆车贵。
尴尬,一路上无话。
开进城区之后,眼前喧闹的人群和交错的霓虹令骆潇潇感到熟悉,还是繁华闹市里比较自在。
骆潇潇带汝冰回家,汝冰一进门,不禁打了个冷颤,黑白色调的装修,有种进灵堂的感觉。
“这是你家?”汝冰忍不住问。
“以后也是你家。”骆潇潇换上拖鞋,也给汝冰拿了一双,放到他脚边才想起,这是汝炀常穿的那双鞋子。
顾不了那么多了,帮助汝冰换上,扶他到沙发坐下。
“想喝水吗?”
“嗯。”汝冰放下手中的拐杖。
汝冰内心是抗拒坐在全黑的沙发上的,但是坐下去还挺舒服,宽大柔软,符合人体工程学的设计。不禁疑问,骆潇潇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张造型死板但是设计合理的沙发?
骆潇潇给他端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我去给你放好箱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少了的明天再买回来。”
“好。”汝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只是借助电视里的声音缓解冷清的气氛。
这里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汝冰此时庆幸地方不大,若是一间装修成这样的复式楼房,简直是诡异。
汝冰现在明白了,骆潇潇从骨子里就是寒冷的。
箱子里不过几套换洗的衣服,房间布置简洁,很快收拾好了。客厅传来电视机里综艺节目浮夸的笑声,骆潇潇站在半身镜前卸妆,然后洗了把脸。
一天的伪装卸下来,换上宽松的家居服,顿时轻松不少。
骆潇潇几乎不看电视,所以客厅里的电视机基本上是摆设,不过汝冰眼睛盯着跳动画面,好像全神贯注,又似其实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面。
“小冰。”
汝冰听到有人叫他,循着声音的来源方向偏过头,骆潇潇一套斜襟墨蓝色家居服,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后,显得身形纤瘦高挑。
一瞬间稍稍惊艳到,上次在游轮里她也是穿得很随便,她这样看来,还挺平易近人的。
骆潇潇从汝冰面前穿过去,顺便说,“我去给你放水。”
汝冰登时脸红了,在医院有专门为病人装置的浴缸,没觉得不方面,在家就不同了,要怎么洗?骆潇潇帮他洗吗?
等着骆潇潇放好水出来,汝冰双手手指搅在一起,局促不安。
“我扶你进去。”骆潇潇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身边。
“哦,谢谢,我自己进去。”
说着,汝冰自己借助拐杖起身,还没站稳,就滑了一下,骆潇潇赶紧上前托住他倾斜的半边身子。
“我帮你。”
骆潇潇送他进浴室,还好外面这间大浴室里有浴缸。里面是防滑地板,汝冰放开拐杖,靠在墙壁上,掀起T恤下摆,感觉不妥,眼睛看着骆潇潇,手上动作停了。
“你跟我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骆潇潇抓住他的T恤,汝冰只好配合地抬高手,往上一拉就脱出来了。
现在才是最尴尬的时候,没法脱裤子。
汝冰比女生还细腻白皙的皮肤贴在墙壁上,天花板暖黄的灯光照射下来,如同陈列馆里供人欣赏的裸体雕像。
骆潇潇的手放在他腰侧,汝冰别过脸,轻轻按住,“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