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晶石在空中打了个旋,稳稳落入颜彤纤细的手中。
招呼走了最后一位虬须大叔,芳菲酒肆的门前挂起了打烊的灯笼。
“麻烦你,给我一壶百日醉。”
少时,有声音微弱无力,断断续续的,从门前传来,颜彤没听清,依旧低头录帐。
“颜老板,请给我一壶百日醉。”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声音也大了许多,颜彤这时才抬头看了看,姑娘黑发披肩,翠丝发带缠绕,一袭青衣长裙,袖口间有金纹点缀,她站在酒肆前,眉目青黑,似有病弱之色,与白日里的那些酒客格格不入。
颜彤轻咳了一声,微笑道:“抱歉,本店不卖百日醉。”
她有百日醉,但是从不会卖百日醉。
百日醉是颜彤以自身精魄为引,加入曲蘖与初春桃花蕊所调制,寻常妖怪饮后沉睡百日,固本培元,功力大增,若是人类不小心尝上一口,便会一醉百年,醒后已是人面全非。
妖所酿的酒,人又如何碰得?
颜彤就是桃花妖。
不止她是妖,她的酒客是妖,她所在的安隅城里的生灵都是妖。
安隅城不是妖都,只是幻璃镜中一座小小的城。
幻璃镜也不是妖界,而是须弥芥子的一方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妖,无数的妖被仙人道人捕获,囚禁于此。
妖怪们在幻璃镜中安身立命,晶石中的灵气便是修炼根本。
若灵气不足,妖力不进则退,终回原形,与普通生灵无异。
故而,有以夺人内丹修炼者,有以依附强者修炼者,或以物换物修炼者……颜彤,则是卖酒。
桃花酿,芳香十里,醉卧桃花。
不止醇馥幽郁,桃花酿亦富有灵气,并可增加少许的妖力,芳菲酒肆的生意,因为颜彤的桃花酿,从来不缺客人。
不过,眼前这位客人倒是很特殊。
是谁告诉了她我有百日醉?颜彤心中做足了猜测,想了想曾经喝过她的百日醉的三人:画妖黛砚,槐妖青槐,还有……檀霜。
定不会是公子,他从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
也不会是青槐大哥,他嗜酒如命,连黛砚公子也舍不得多分一滴;
若是小檀……她老是胡吹神侃……说不定……
“颜老板,我用这个来交换,你看可否能行。”
颜彤还未思索完毕,买酒的病人拿出了一颗珠子。
珠子灵气四溢,安静地躺在病人白皙的手心里,如谷中兰,如湖心月。
“枯木珠?”颜彤一眼认出了她手中的宝物。
枯木逢春,九原可作。妖丹为妖之根本,一旦碎丹便是大罗神仙也难再救。然而枯木珠可代替破损的妖丹,亦同于多了一条命。
“不知这枚枯木珠,值不值一壶百日醉呢?”
何止一壶,值一百壶啊!颜彤眨了眨眼:“百日醉,醉百日。姑娘……不像嗜酒之人。”
病人笑了,眉眼晕开如清风明月:“桃花酿,酿桃花,颜老板却像惜花之人。”
“我摘花酿酒,如何惜花?”
“草木荣枯,花开有期,颜老板以酿酒之法让花期永存,难道不是爱花之人?”
颜彤听后也笑了,手腕一转,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坛青玉酒坛:“姑娘,这酒我不卖。但我见着你亲近,想和你做个朋友,这就当是见面礼吧。”
病人眼睛一亮,嘴角微扬:“听玉能与颜老板做朋友,岂不是以后都不缺酒喝了?”
听玉接过百日醉,递出那颗枯木珠:“古人投以木桃,报之琼瑶。你赠我琼浆,我便回以薄礼吧。”
颜彤大大方方接过,笑道:“待我关门打烊,咱们去粼波河观萤小酌如何?”
说完,天边一声炸雷响起。
听玉叹口气,道:“雷雨将至,今夜怕是无萤可赏了。”
颜彤一脸遗憾:“实在不巧。雨落之前,你赶紧回去吧。”
幻境之雨不比人间之雨,幻境之雨洗涤万物,亦会洗去妖身上的戾气妖气,若无抵御之法,则会妖力减弱,严重的甚至会退化原形。
送走听玉,颜彤心情颇好地关门撑伞,走下台阶的第一步,一枚青色的桃纹玉佩从她的腰间掉落,碎裂。
“……出事了……”
“轰!”电光照着颜彤惨白的脸,一丝血色也无。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