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总是懒散却忙碌,席后也不矫情墨迹,当然免不了再而三地祝福,然后告别的话一说,也不扭捏,欢快散伙。
文烈觉得有些对不住简洁,毕竟简洁出来散心,直接原因就是初恋结婚,他想简洁对这样的场景还是排斥的,触景伤情嘛!
而对简洁把自己的银镯送给新娘的行为,文烈理解却又不能理解,总感觉不单单是一时头脑发热或疏财重义,总觉得哪里没对,但又说不出来。
文烈担心简洁待久了心里不痛快,于是也起身去和徐笑告别。
徐笑是个一喝酒就会上头的人,此时脸色绯红着,不过却没有看起来那么醉,他思维清晰,头脑也还清醒。
“那个,烈子,咱们先去喝杯下午茶,聊聊天,晚上再一起吃个家常饭,我亲自下厨,你要说你着急走估计你自己都不信。”徐笑说。
文烈正要拒绝。
简洁却帮他答应了:“你和阿乐聊聊呗,这么久不见。上回你练琴不是遇到问题了吗?正好当面请教请教。我和姐姐先回‘恋时光‘,姐姐说给我做鲜榨果汁。”
简洁说完丢下文烈,笑盈盈地和新娘挽着手离开,走到门口的刹那还不忘回头冲文烈笑容灿烂地挥了挥手:拜拜!
回到“恋时光”,恰好有人来买奶茶,虽然门口挂着“今日暂停营业”,但老板娘不好驳了客人的面子,只好先给客人做奶茶。
紧接着又来了几个人,似乎暂停营业的时候买的东西更好更香一样。
“姐姐,我回去把相机拿来,下午的时候我们出去逛逛,我给你拍照片,我虽然是业余的,不过一点也不比那些专业的差哦!”
“待会儿我陪你一起吧,先给你做一杯芒果汁。”新娘忙叫住简洁。
“不用,你先忙,我去去就回,不超过二十分钟,你把芒果汁做好等我,我要大杯的,常温。”简洁冲对方笑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简洁快步走着,终于笑不出来,眼睛瑟瑟的干到发痛,她紧咬着嘴唇,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
回到旅馆,关掉房门,简洁缓缓地蹲到地上,她伸手摘掉帽子,双手抱头,感觉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也压抑得像一潭死水。
异常难受。
简洁感觉自己今天的开心不是装的,但落魄和失望甚至绝望也同样真切。
简洁开心,因为徐笑结婚了,他遇到了一个不嫌弃他一穷二丑三自负,愿意用后半身收留他的傻子。
在简洁心里,她还是希望徐笑好。
简洁落魄绝望,也因为徐笑结婚了,因为徐笑当年对她说“我想我也许更应该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单身汉”。
徐笑说,如果你真的离开,我会戒掉烟,做好忏悔、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准备,没有其他的可能。
“谁会看得起我呀?”徐笑苦涩地说。
简洁从来没有相信一个人像相信徐笑那样,即使心存芥蒂也毫无保留。
所以和徐笑分手,她表面轻松,心里却落下了深重的罪责感,在和徐笑的关系里,她做不了耶稣,就只能成为刽子手,没有第三个选择。
但徐笑没有戒烟,没有忏悔,也许徐笑还恨过她,或者感激她的抛弃之恩,因为,徐笑现在结婚了,幸福而满足。
而她,转山转水,冷不丁地还撞进了他的婚宴。
简洁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说:“这是好事儿,我应该祝福。”
徐笑和文烈去到茶水厅,寻了个安静的位置,一人要了一杯龙井。
三言两语便谈到了这次旅行,于是就“不可避免”地说到了简洁。
“她现在是你女朋友?”徐笑明知故问。
“你们俩之前认识?”文烈却答非所问,他也想解开心里的疑团,但他心里其实已经能够确定。
“她是一个好女孩,你们俩很配的,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呵呵!”文烈笑笑,转而问,“那个镯子是你送给她的吧?”
“生日礼物。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恨我,我那时候太自以为是。”
“放心吧!石头不是那样计较的人。”文烈安慰说。
石头?徐笑看着文烈,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了?”文烈被徐笑盯得有些别扭不安。
徐笑有些牵强地笑笑:“没什么。”
这样看来,简洁和文烈便不是恋人,那又是什么关系?这样亲密同行,还能维持纯粹的男女友谊吗?
徐笑是男人,他知道男人和女人独处的时候,不用上半身做事的时候就会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徐笑也了解简洁,她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一个说抽风就抽风的疯子。
徐笑于是想到了“***”,但又立马否定了,因为文烈不会,简洁也不会。
但愿他们真的是纯粹的朋友,当然如果能发展成恋人并修成正果,他会由衷地祝福。
但以简洁对感情认死理的脾性,如果那个薯薯没有从她心里被连根拔除,怕是任谁也无法走进她的内心,更别说俘获。
两个人正聊着天,徐笑的手机响了,于是接起。
“嗯!咋啦?嗯,好,没事儿,你不用担心,我让文烈打她电话。”
“怎么了?”文烈听出来是和简洁有关。
“石头说回旅馆拿相机,然后一起去逛街,给大家拍照,但她回去都大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你嫂子担心,你打电话问问她现在到哪儿了?”
“拿相机?”文烈心口猛地咯噔了一下,蹭地站了起来,胸腔内紧张地加快了跳动。
简洁的话跃然脑海:“用什么相机呀?就本姑娘的拍照技术,用手机也能胜过别人用单反!”
“咋啦?”徐笑也感到了什么。
“我们没有带相机。”文烈想了想,懊恼道,“坏了,乐哥,我得赶紧回旅馆,不好意思了。”
“一起,骑车过去。”徐笑闻言也赶紧起身。
文烈想,以简洁的性格,应该是要走,不过她的行李还在吉普车里,最主要是吉他,但愿她不会狠心丢下。
然而去到旅馆,门却已经锁了,去到前台,服务员问了文烈的姓名和房号,交给他房间钥匙。
“给你钥匙的人呢?”文烈急切地问。
“你说那位女士?她离开了。”
“去哪儿了?”
“呃,真的不好意思,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可能问她,她也不会跟我说呀!”服务员无奈地说道。
文烈跑上楼打开房门,简洁床上的衣服被她带走了,电视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很高兴能参加我前夫的婚宴,他能有人要,我为他高兴,那个姐姐挺好的,让他一定珍惜,不是单身汉,就别太执着于自己的生活方式,两个人过日子,是需要磨合的,你有你的梦想,别人也有别人的追求。
知道吗?我终于不再负罪,呵呵!后面的旅程,我想一个人走走,一面成都一面缘,烈子,谢谢你!回四川再去你那儿拿行李。
珍重,勿念,勿怪。”
文烈先前不敢拨简洁的电话,怕失望,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只能祈求简洁能够接听电话。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给她发QQ或者微信消息呢?她应该只是把来电设置了。”徐笑说。
“她早前就卸载了手机上所有的常用社交软件,除了几个文学网站的APP。”
文烈此话一出,徐笑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他认识的简小妞是手机控、电脑控,最不能没有QQ、微信什么的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出来旅行吗?”徐笑问。
“宁宁有私下里跟我说过,是因为贝加结婚,说是她初恋,不过在云南的时候还是碰到了。”
傻丫头,你还是放不下他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们没有复合的余地。徐笑想着,心里从未有过的难受自责。
“乐哥你先回去吧!不然嫂子该担心了,回去告诉嫂子,就说没事,朋友打电话催赶紧去下一站会合,所以她就在旅馆收拾行李,给我发了信息我当时没注意看。”
“你怎么找她?”徐笑问。
“火车站,她不喜欢坐汽车。”
“嗯!不过丫头很聪明,如果她执意要一个人走,你怕是找她不到。还有,她叫简洁,石头是她的昵称。”
“没关系,我知道她的方向,去北方的草原和沙漠。”
“如果她去沙漠的话,应该是腾格里!”徐笑想了想说。
因为简洁曾经有一本书,心心念念地捧着看了很多遍很多年,叫《狼图腾》。
“草原呢?”
“我不确定,可能是呼伦贝尔,也可能是其他地方。但如果她突然改变主意,不去了呢?”
“……”文烈愣了愣神,“我还是先找一找吧,实在找不到我也不死磕,哪儿也不去,就回广元等她。”
不知不觉间,文烈在这场毫无预谋的携程旅行之中,淡出了自己那一方世界,落入了简洁的凡尘。
徐笑回去“恋时光”,一个来学琴的学生已经在店里等他。
文烈追到火车站,他甚至去售票窗和总台询问,让查询有没有一个四川籍叫简洁的顾客购过票,不管去往哪个方向,哪个城市。
“求你了,她是我女朋友,她有抑郁症,自杀过,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俩产生了一点误会……”
简洁站在旅馆对面的另一家旅馆房间的窗前,注视着对面旅馆门口,文烈和徐笑急匆匆地赶回来,不多久,又出来,徐笑回“恋时光”的方向,文烈开了吉普往火车站。
简洁坐回到床上,捧着水杯,呆呆地望着地板,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