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接过徐笑递给她冰激凌那一瞬,就像被施了忘忧咒,开心地笑了,那是发自内心地笑颜逐开,清明澄澈,无尘无垢。
不惊艳,却又惊艳到让人感动叹息。
徐笑便觉得放心了,他知道石头脑袋重感情的简洁又会伤心一阵子,但他有信心哄她开心,并让她最终变得快乐,但这是徐笑一厢情愿的信心,是后话。
而目前的状况是:简洁心痛绝望想死。
一连几天,简洁都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论徐笑怎么变着花样、用尽全力哄她开心,给她做好吃的饭菜,对她百般迁就,万般呵护,她都漠视敷衍。
简洁任由自己自暴自弃,行尸走肉般了无生趣。
这让徐笑内心很受挫,他感觉自己黔驴技穷,看到简洁悲伤颓废而且单薄难过的样子,徐笑甚至有想过干脆直接打醒她、骂醒她,但他狠不下这心。
徐笑发现简洁有洁癖,或者说强迫症,不管她多么地伤心难过颓废沮丧,她都会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这一天简洁正在窾洗间梳头,徐笑站在门口看着她,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他于是兴奋地对简洁说:“我觉得你可以换个发型,他们都说换个发型可以换种心境和心情。”
然后徐笑开始专注负责地为简洁设计新发型。
徐笑北漂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淼淼,淼淼姐收留了桀骜不驯的小笑子将近四年,那时候他们叫他阿乐。
徐笑在淼淼店里学会了美容美发按摩等可以让他安身立命的生存技能。
徐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简洁,身段、脸型、头型、整体气质,然后他胸有成竹地对简洁说:先这样剪,这一层剪短,然后拉直,这段也拉直,以下烫成松散的大卷不错,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染成栗色,栗色很适合你。
“我喜欢红灰黑。”简洁突然说。“红色是鲜活、灰色是寂静、黑色是死亡。”
“你说是染成红色好,灰色好,还是黑色好?”简洁说着,左手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耳钉,一颗一颗地摩挲。
简洁一共穿了六个耳洞,当童工的时候,她看着别的姑娘们带耳环、化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拿到工资以后,也去打了俩耳洞,还买了一打塑料耳钉,不料耳洞却一直发炎,她实践了很久,终于无师自通地给自己换了一对纯银耳钉。
后来简洁和贝加确立恋爱关系的时候打了俩耳洞,第一次闹分手又打了俩。
午饭过后,简洁和徐笑并排走在大街上,没有牵手,却像一对淡然而平静的恋人,徐笑领着她走进一家装修得有些低调却精致得体的韩流店,里面是几个时髦的漂亮男孩和女孩。
徐笑说简洁要换一个新的发型,于是他们把简洁让到一张可升降的旋转座椅上,一个眉清目秀、打扮的有些二次元的大男孩站到简洁旁边,他说自己是简洁今天的“发型师”。
“美女要换一个什么样的发型?我们可以为你量身设计。”
“他知道!”简洁淡淡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徐笑。
徐笑于是向他描述。
不想对方只听了两句,便很专业地大彻大悟,信心十足地打了个响指,说:“ok,没问题!”
二次元熟练地操起剪刀,耍帅地在手指间转了两圈,然后拿定,挑起一缕头发,“咔嚓!”
头发整齐断落。
简洁没有吭声,徐笑瞬间脸都绿了。
“剪错了!”二次元挑起第二缕头发的时候,简洁冷冷地说,心里生出无法压制的怒气。
“啊?!”二次元愣了两秒,赶紧圆场,为她介绍这款新的发型,而这款发型又是多么唯美酷帅,多么地适合简洁。
二次元滔滔不绝地呱唧着。
二次元继续滔滔不绝地呱唧着。
二次元还在滔滔不绝地呱唧着。
“剪!”简洁沉着脸,一句也不愿多说。
二次元犹自发挥良好,满脸堆笑地喋喋不休。
“你很吵,要不我换个理发师,或者换一家店!”简洁脸色难看着,突然有些大声地说。
“不好意思!”二次元赶紧闭嘴,认真地为她理发,只在必要的时候,小心翼翼地询问简洁的意见,简洁却冷着脸,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你是理发师,自己看着办好了。
徐笑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毁了简洁的一头长发,内心罪恶深重、讪讪不已,为了哄简洁心里平衡,他决定赎罪,灵机一动,他在简洁旁边的椅子坐下,招呼理发师:“赶紧给我剃成光头。”
又满脸殷勤谄媚地转向简洁:“我把我的头发全剪了,给你赔罪,不生气了哈。”
简洁依旧板着脸,不理徐笑,直到徐笑光着头坐在那里,极不自然地挠着突然裸露的头皮。
真丑!简洁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又立马收住笑,继续板着脸,却绷不住又笑了出来:真难看!
再也不是流浪歌手装逼的样子了。
发型师各种细微的摆弄,试图把简洁的发型做得精致完美、无可挑剔。
“别整了!”简洁毛躁地用手将头发理乱,让它们自然一点,心里却满满都是别扭,可人家徐笑都已经那样了,她还好怎么发作?
“就这样吧。”简洁说。
可是回到家里,简洁总觉得哪儿哪儿都没对,无比焦灼暴躁,在镜子看着看着,便捏起了拳头,想要把镜子打个稀啪烂。
徐笑赶紧过来救场,他从抽屉找出一把挑梳和家用大剪刀,试了试刀锋和手感,觉得还行,于是安抚简洁在镜子前坐好,开着节能灯为简洁重新修理发型,认真细致、精益求精。
直到夜幕降临,窗外万家灯火。
简洁浑身僵直发酸,眼皮沉得就要合上。
“好了,现在满意了吧!”徐笑舒展了一下自己有些发胖的身体,很是得意。
“不满意!”简洁还在气头上,不由地犯了倔。
转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喜欢你长发齐腰的样子。”简洁喃喃地说,手掌稍微用力地抚展眉目与脸颊,撵跑困倦。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怔了怔。
那是贝加曾经说“我喜欢你长发及腰的样子”。
他还说“你笑起来特别美”。
于是她一直长发及腰,于是她即使难过,也不忘微笑。
原来她一直那么在意,即使不自知,也在给他最美好的自己。
“剪掉了也好。”她于是冲徐笑说,突然哈哈就乐了,她指着徐笑令人不忍直视的光头造型:“光头笑!哈哈!”
徐笑看简洁有心思嘲笑他,于是倚丑卖丑,自毁三观地在简洁面前摆出各种丑萌造型,逗得简洁哈哈大笑。
晚上有朋友打电话说请徐笑吃饭,挂掉电话的时候一群人却已经到了门口,“咚咚咚”地敲门,徐笑过去开门,一群年轻人拧着大包小包、大袋小袋,呱唧呱唧说笑着。
陡见光头的徐笑,各各地吓了一大跳,逃命般窜进客厅,立马毫无爱心地笑到直不起腰。
“笑哥,你这是闹哪样?哈哈。”大家笑闹着去摸他的脑袋,又不敢太过造次。
“大家好,我是伟大的流浪歌手——光头笑,别问我和光头阿猫阿狗是什么关系,他们都比我帅,但他们不会弹吉他。”徐笑一本正经地说。
屋子里立马爆笑到根本停不下来,有人搂着肚子、有人蹲在地上、有人泪牛满面。
徐笑把熟菜挑出放茶几上,其它的拧往厨房,“谁来帮忙打下手?”
眼尖的人突然瞅到房间里的简洁,他们当然早就被风声洗礼过了,但还是不厚道地起哄。
“啊~”一个人大叫一声,“笑哥那是谁?笑哥屋里藏人了。”
“嫂子!”又有人撵着风就热,一头凑了进去。
徐笑赶紧出来替简洁解围:“想看电视看电视,要弹琴唱歌就弹琴唱歌,窜人房间干嘛?”
“哎哟!”
“以前上课就在你房间嘛,还坐床上呢?”
“介绍呗!”
“我女朋友,简洁。生病刚好呢,你们安分点。”
“嫂子好!”招呼声此起彼伏,充满欢乐与好奇。
简洁自顾坐在那里上网,似乎她在另一个世界,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
“笑哥教一下教一下,这才几天不见,你把嫂子都娶进门了,我们还单着呢,你不能只教我们弹琴了,”有人跟进了厨房,一面帮忙择菜,一面呱唧不休。“弹琴说爱我们都要学。”
“行,没问题,你们一个一个都是泡妞的高手还要我教。话说待会儿吃饭你们斯文点,你们嫂子脸皮儿薄。”徐笑小声地交代。
不想一开桌大伙儿倒了酒齐刷刷就敬简洁,山呼“嫂子”,喊得好不亲热。
“我不喝酒!”简洁淡淡地说,埋头自顾吃饭。
“嫂子吃肉。我叫小吴。”
“我只吃菜!”简洁依旧懒懒地自顾吃着,头也不抬。
“嫂子吃菜!我叫小六。”
紧接着,“嫂子吃菜,我叫小七。”
然后小八、小九、小十也横空出世。
突然,“嫂子吃菜,我叫小一和小二。”
简洁停住了,抬头看向“小一和小二”,大家以为简洁要笑,她却淡淡地看了对方许久,又环顾一周,才对徐笑说:“打电话把小三叫也来吧,小三来了就齐整了。”
大家松了口气,哄地笑开了。
第二天简洁早早地起床,去荷花池汽车站坐大巴回小镇,上车后她径直走向最后一排,正走着,却突然停住了。
贝加抬头,看到是简洁,但他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便惊愕愤怒,痛彻心扉,他很想问简洁:要有多狠的心,才至于断发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