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笑对简洁真的是无比宠溺,然而不论徐笑对简洁如何的宠溺讨好,从答应和他结婚那一天起,简洁便处于一种莫名的游离,开心而魂不在舍。
甚至于结婚那天简洁也没能逃脱有那么一刻失落,因为那天也是她的生日,她期望徐笑会给她准备一个爱心满满的生日蛋糕,然而那天徐笑更多的是忙着尽地主之谊,全方面地照顾客人们的感受。
比如抽奖。
简洁觉得徐笑很大气,虽然经济拮据,却毫不吝啬,把东道主的场面做得恰到好处。
但简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想了很久,她勉强想出来一点:以结婚为噱头,给店里的吉他打广告。
这也难怪古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并且女子排在小人的前面,这不,大气度如简洁这样的女人,都有小肚鸡肠的时候。
简洁不动声色的嘟了嘟嘴,似乎在卖萌,实际上看起来二十岁不到活力无限的她,正经历着生命中第25个生日。
简洁第十三个生日的时候,她妈妈休假返乡,去到蛋糕店说想买“那个”蛋糕,店员告诉她那只是一个模型,是不卖的。
最后她妈妈给她买了两杯蛋糕,简洁非但没有觉得失望,还兴高采烈地跳起舞来,搂着她妈妈亲了又亲,赞扬那是全世界最有爱的生日蛋糕。
第二十一个生日的时候,在老王的迷你店,简洁得到了她生命里第一个官方的、正式的“生日蛋糕”,七彩的生日蜡烛上,跳动的烛光,明亮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简洁为此感动了好久。
简洁本来想着,大家可以来一场蛋糕大战的。
简洁很羡慕老王的侄儿浩子,那年在德阳,她参加了浩子十岁的生日趴,到分吃蛋糕的环节,不知是谁先往浩子的脸上抹了一把奶油,瞬间便引发了一场壮观激烈的蛋糕大战。
十几个孩子追逐“打”闹,从餐厅跑到户外,刚开始是针对寿星,追逐着追逐着,大家都兴奋到晕菜了,除了自己,怼谁都是“敌人”,一时间奶油满天飞,甚至殃及路人。
简洁打心底里开心羡慕,很希望自己也可以拥有一个那样的生日趴,大家抛开平时的奔波忙碌,做作与矜持,一起来蛋糕大战,疯玩疯闹疯开心。
她安静地盼了一年又一年。
好在那天深夜,徐笑出乎简洁意料地,在他们的初见之地九眼桥,为简洁准备了一场独属于她的结婚“演唱会”。
一场温馨浪漫的惊喜,将简洁没有盼到生日蛋糕的失落抚得干干净净。
然而,九眼桥上一场质朴却华丽惊艳的感动之后,魂不在舍的忧伤感訇地又卷土重来,并且变本加厉地侵袭简洁。
黑白两个小人儿在简洁的脑海之中没日没夜地相互伤害,矛盾愈演愈烈,令简洁无法忽视这种煎熬却无能为力。
于是这个自私的小女人,暑假还没结束,她就嚷着要回学校,她说:因为暑假前接了一份家教。
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心。
总之简洁早早地回了学校,并且第二天便真的开始给学生上课。
有一天姑娘去给学生上课,她略低着头,单肩挎着背包,一手插在兜里,独自走在大街上,一个卖花的小贩叫住她:“美女,买花!欸,美女,买株花吧!”
简洁似乎没有听到,不为所动地继续低着头,单肩挎着背包,一手插在兜里,自顾走路。
“我这里有各种玫瑰花苗,红玫瑰、蓝色妖姬、黑色玫瑰……”卖花苗的小贩继续对她说,音量有些不自觉地提高。
小贩说到黑色玫瑰的时候,简洁震了震,脑海中有些刀光电石、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令她一意孤行的脚步停了下来,退步回到小摊前。
“黑色玫瑰?”她看着小贩,将信将疑地问。
“对!对!对!有!有!”小贩生怕简洁再走掉,拼命地点头,“各种玫瑰花苗,都有!”
简洁蹲下身,看着一堆的都长得一样的花苗傻傻分不清楚,问:“哪种是黑色玫瑰?”
“这个,这里几株都是。”小贩于是口若悬河,着重为简洁呱唧黑色玫瑰,说得平地生莲、天花乱坠。
“别说些没用的,你确定它能开花?是黑色的?”简洁却不赖烦地打断他。
“确定!肯定!加一定!能开出黑色的玫瑰花!黑色的。”小贩一副胸有成竹、自信到爆棚的样子。“童叟无欺,如假包换!您买几株?我帮您挑。”
“我只买一株。”简洁淡漠地说,她认真细致地看了半天,给自己选了一株看起来最新鲜茁壮的花苗。
回到家后,简洁找了个闲置的小塑料桶,去楼下花园刨了一桶松软的泥土,将黑色玫瑰种在里面,放在窗沿上。
从那以后,简洁每天一有空就坐在窗前,对着黑色玫瑰发呆走神,二十分钟、一个小时甚至半天。
后来,简洁又将黑色玫瑰搬到房顶的遮雨板上,她自己则一有空就不顾危险地坐在它旁边弹琴唱歌、抽烟……
让黑色玫瑰陪自己看楼下蜿蜒绵长的濑溪河,濑溪河上游的城市,河对面的田垄村庄,远处的峰峦叠嶂。
一人一花,在顶层的遮雨板上,相互陪伴,默默地一起发呆。
简洁小心翼翼地温柔照顾着她的黑色玫瑰,给它浇水、松土、施肥,看着它慢慢的冒出一点枝丫,长出新叶,一片,两片,渐渐地,又冒出了一点枝丫。
有黑色玫瑰相伴的日子,简洁的心异常平静,与世无争,柔软而融化。
然而简洁给黑色玫瑰按下的花语却是:暗夜之毒,沉迷到死的爱。
她看着黑色玫瑰,期待一场怒放的黑色盛艳。
时光无声流逝,转眼便过了一个夏秋,黑色玫瑰没有再长高长壮,却在冬天来临的时候掉光了叶子,枝干也渐渐枯萎。
简洁平静地看着黑色玫瑰,它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消耗殆尽,简洁的心也跟着越来越痛到无法呼吸。
简洁将花盆搬回房间,放在床头柜上,她关掉门窗,尽量让屋子里少一点严寒。
然而,“沉迷到死的爱”还是没有熬过严冬,它死亡了,连枝叶也彻底干枯。
简洁感到无比心伤,她用宣纸把黑色玫瑰轻轻地包裹好,然后背上背包,离“家”出走。
简洁在陈记车行租了辆玫红色的女式单车去到永川茶山竹海,花了一个多小时徒步爬上刀刃崖,站在崖顶。
阴天,崖下云雾缭绕,看起来深不可测,简洁沉默到无法沉默,突然生出一种冲动,她对着山谷大声呼喊,她尖叫,直到声嘶力竭。
天空下起蒙蒙细雨,简洁安静地坐在崖顶,又站起身,望着崖下涌动的云雾。
一种奇妙的吸引力,让简洁莫名兴奋、眩晕,有一种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
那个冬天,简洁数次骑单车去到茶山竹海,站在刀刃崖顶声嘶力竭地呐喊。
每一次站在崖顶,她都有一种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
会不会有一次,我便真的跳下去,坠身云海,一切,便像梦一般醒来,我们还在最美的当初,或消失,这世间我们都不曾来过?
简洁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身边的某某。
都随你!
呵,都随你!简洁笑笑。
有一次简洁翻过太子岭,继续去往茶山最高峰:薄刀岭!途经入云亭,遥望倚天阁,简洁心中有无限感慨,喃喃念道:
独上薄刀岭,万念君心,入云亭。
切切岭上行,千山叠翠,倚天惊。
万念君心!万念君心?所谓忘记,只不过深藏心底暂时没能想起。
简洁一震:原来是你!
她想起了那个梦,和梦境中哭红的双眼,她想起了那些诗,和诗里的字字句句,她想起那个雪夜,以及贝加给她的留言:“阡陌交通,老死不相往来”……
然而他一有机会还是会给她打电话。
打电话!哦,是了,这么久,都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
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日子久了,隔得远了,恨深了,爱淡了……对了,薯薯快要回来了……
啊!我……已经结婚了!
简洁惊得一个踉跄,只觉得浑身一阵紧过一阵的僵冷发麻。
徐笑是因为薯薯快要回来了,才无限殷勤教我稀里糊涂先一步和他结婚的吧?
哈哈。
一定是了。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却要成为我和薯薯之间的梗,叫我们一步步割裂到无法愈合呢?
不动声色,却教我深陷绝地,徐笑的城府不可谓不深沉!!简洁瘫软在地,她明白自己不爱徐笑,但喜欢他,对他完全信任,想至此,她觉得铺天盖地的恐惧,恶心到想吐。
简洁掏出藏在包里的干枯的黑色玫瑰,插在茶山最高峰薄刀岭的泥土里,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暗夜之毒,沉迷到死的爱!
在房顶与阳台间
流浪
雨打湿河水
沉默的黑色玫瑰
忘了自己 还忘了谁
你是否会
馈赠我 一场黑色盛艳
怒放
在迫不及待的春天
你的 黑色的含苞待放里
有多少悲欢
多少诡谲的希冀
在寒风中挣扎破碎了
你会不会 流下
咸咸的
滚烫的泪
把白昼染成暗夜 会不会
你这荒诞的
黑色玫瑰
黑色的 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