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用入宫,程舒志为她准备的贺礼也就不必送出去。
李建赶着马车,和那些赶着为姜太后贺寿,好在姜太后面前露脸的人背道相驰。她把不大不小的锦盒放到膝盖上,好奇地打开一看,便见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套俗气至极的首饰。
安歌无奈地笑出声来。
首饰是金的,倒是贵重,但款式已经是十分老旧的款式了,显而易见,在为姜太后挑选礼物上,程舒志极其敷衍。
这样的首饰,送给寻常权贵或许还能拿得出手,但若是把它送给姜太后,在众多珍贵的礼物中,它便相形见绌了。
安歌把锦盒收起来,掀开车窗帘往外看,皇宫已经在她远远的身后了,再往前走,便是京都的主街。
因宋琅率领群臣往太庙祈福的缘故,为了一睹龙颜,今儿的主街上挤了许多人。远远看见那些攒动的人头,安歌想了想,对李建说道:
“咱们绕条路吧。”
李建向来话少,闻言,直接调转马头去了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比起主街来,道路要窄很多,也要绕许多不必要的弯道,但胜在路少行人稀少,畅通无阻。
安歌巳时到的皇宫,从皇宫回到安宅,已经是午时了。
安宅里的人没料想她回来的这般早,午饭早已经吃过,见到安歌回来,厨娘急忙又去厨房将饭菜热上,炒了两个新菜。
清晨时,安歌前脚刚离了安府,后脚安丰年便揣上银子出去了。安歌独自坐在后厅里等着午膳,清净得很。
她清净了没一会儿,便听见院子里一声急促的:“慢些,别摔着!”接着是一串“蹬蹬蹬”的小跑声。
脚步声到了后厅门口停下,小玉喘了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跑进来的同时甜甜地喊道:“姐姐!”
追在小玉后面的小福小禄随即露出影儿来。
小福和小禄是从老胡同里买回来的丫鬟,在大宅门里面伺候尚可,去了宫里,恐怕连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故而安歌嘱咐俩人今儿在家中,好好地看着小玉。
小玉在安宅里住的自在,不用做活计,吃穿都有人管着,安歌甚至还打算把她送到学堂里去读几年书,活脱脱是当姑娘养着的,故而小玉在安宅里待得十分自在。
五岁大的孩子,失去家人的痛,总会被更稀奇的东西给填补。
她孩童心性重,在安宅里住得习惯了,便开始活泼起来。现在她就是刚刚从外面跑了一圈回来。
小玉走进后厅,踹着粗气,像个小大人似的先说了一句:“哎呀累死我了。”然后她径直走到安歌身边,踮起脚尖看安歌吃的是什么饭,问:
“姐姐,我们都吃完饭好久了,你怎么才开始吃饭?”
安歌摸了摸她的脑袋,解释道:“我刚刚从外面回来。”
小玉点着头,手脚并用,花了番力气坐到旁边的高凳子上,看着埋头吃饭的安歌,继续问:“刚刚我跟小福姐姐和小禄姐姐出去玩,经过程哥哥家门口时,见到一个穿红衣裳的姐姐去了程哥哥家,姐姐你认识那个人吗?”
穿红衣裳的女人?
安歌动作一滞,她抬头看向小禄,小禄急忙补充道:
“刚刚我们用完午膳,小玉嚷着吃多了肚子账,我们便领着她去外面走走,经过状元府门口时,正巧看见常常跟在程大人身边的那个人,领着一位红衣姑娘进门去。”
常常跟在程舒志身边的人?安歌想了想,犹豫问:“大壮?”
“对对对!就是他!”
安歌撂了筷子,一抹嘴,起身朝外走,小禄急忙问:
“小姐,您干嘛去?”
“我去状元府上瞧一瞧。”
安宅和状元府里的下人都晓得安歌和程舒志的消息,状元府里进了个陌生女子,安歌要去瞧个究竟,谁也不会拦。
安歌提裙出了安宅,没乘马车,一路朝状元府疾驰。她的脚步很快,小福在后面紧追慢追,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她的步伐。
状元府的大门一敲,门房瞧见是安歌,急忙恭敬地请安歌进来。安歌边往里走,边问:“公子回来了吗?”
“回姑娘的话,公子还未回来。”
安歌斜瞥门房一眼,语气冷了一个度,“公子还未回来,我怎听说大壮已经领着一位姑娘进家门了。你莫要诓我,若是敢诓我,我打得你屁股开花!”
门房吓得赶紧道:“小的不敢,公子确实还没有回来。”
“那大壮带回来的女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门房吞吞吐吐着,“这个、这个小的也不清楚......”
安歌又冷瞥他一眼,“他们人呢?”
“应当是在前厅里。”
问到大壮和那个红衣女子所在,安歌径直朝前厅里走,门房生怕安歌的火殃及到自己身上,不敢去追,只在心里默默地给大壮捏了一把汗。
大壮和那位红衣女子到了状元府也没多久,凳子都没捂热。
厨房里刚刚做了四菜一汤端到前厅里,红衣女子拿着竹筷,夹着鱼肉,虽是小口,却丝毫不矜持地吃着。
大壮神情古怪地坐在她对面,男女有别,他不好意思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的脸,却也时不时瞄上一眼。
女子显然不在意大壮的目光,只埋头吃着桌上的饭菜,她是习武之人,耳朵尖得很,安歌还没走到门口,她便听见了凌乱的脚步声。
她的耳朵尖,大壮的耳朵同样尖。
听见有人来,大壮好奇地站起来朝前厅外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便瞧见安歌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
他愣了一下,今儿是太后生辰,这个时间,安歌应当是在慈德宫中和太后共进午膳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然后大壮回头看了一眼稳如泰山的红衣女子,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快步朝外走。
他正在门口把安歌拦下,安歌张着脖子,朝潜艇里面一瞧,只瞧见一个女人陌生的身影,便被大壮连拉带拽,拽到了别处。
“安姑娘,您怎会在这儿?”大壮一边拽,一边纳闷地问。
安歌的眼睛还是朝前厅里使劲,边使劲,边试图挣脱大壮的手,同时气势汹汹地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她、”大壮扭头朝前厅里看,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人的身份不好解释。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安歌噼里啪啦紧跟着问道:
“程舒志的人?”说着安歌一挽袖子,气愤地说道,“合着我今儿去宫里赴宴,是方便了你家少东家私会佳人啊!好啊!说!她跟程舒志什么关系!”
“哎呀安姑娘,您误会了!”生怕里面的人听见安歌的话,大壮把安歌又拉远了些,边拉边小声说道:
“她跟少东家没关系。”
“人是你领回来的,跟程舒志没关系,就跟你有关系,她是你的人?”
大壮忙摆手,“不,不是!”
安歌冷笑一声,“那便是程舒志的人了,大壮,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冲进去亲自问她!”
眼见安歌扭头真要朝后厅里走,大壮吓得急忙拽住她,情急之下,说道:“这是皇上看中的人!”
闻此言,安歌愣了一会儿,片刻过后,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陛下看中的人?”
大壮点头。
“既然是陛下看中的人,为何不让大内侍卫或者太监把她带进宫里,而是让你带回到咱们府上?大壮我告诉你,我身上长着嘴,可是会去问的,你不要骗我!”
“我哪敢骗你啊!”大壮把安歌朝后又拽了拽,神秘地说道:“安姑娘你想啊,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今儿又是太后的生辰,宫里更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在场,陛下哪敢这个时候把她朝宫里塞!”
“所以呢,陛下便让少东家先将她带回倒咱们府上,让她在咱们府上小住几日,少东家需陪着皇上祈福,暂时脱不开身,可不得我把她带回来嘛。”
“当真?”
“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安歌瞧着大壮,觉得他没有撒谎,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自己太过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了些,安歌的脸涨红几分。
既然不是程舒志在外面有了人,给她找了一个“妹妹”回来,那就没什么怕的。
安歌长舒一口气,接着便觉得自个儿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
她方才吃饭只吃了一半,半饱都没有,现在觉得饿了,便更加饿。听见她肚子里的“咕噜”声,大壮讨好般嘻嘻笑起来:
“我让厨房给您再做点儿菜?”
安歌刚要说不必,自个儿回家再接着吃饭便可,转念又想到那个红衣女子。
大壮虽然都解释清楚了,但安歌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心思一动,问:“我看她还在吃饭,那么多菜,她一个人也吃不完,我跟着她一块儿吃。”
“这......”
大壮为难地看着安歌,又不好说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安歌后面朝前厅里去。
安歌端着女主子的架子,两只脚走进前厅后,冲红衣女子微笑道:“姑娘好。”
红衣女子停筷抬头,她这一抬头,安歌顿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