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安丰禄低吼一句,眼盯着地上的那封信,又走过去,将其踩在脚底,狠狠地碾压着,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够解他心头的气。
好一会儿,他才头疼地坐到太师椅上,伸手招来一个伺候的下人,道:
“去把夫人叫过来,告诉她,有小姐的消息了。”
胖夫人昨夜一夜难眠,这个时候,好不容易合眼躺下,身边嬷嬷一摇,一说:“夫人,有小姐的消息了。”
一个鲤鱼打挺,胖夫人立刻从睡梦中惊回神来,“快!快给我穿衣!”说着,胖夫人手忙脚乱地给自己穿上鞋,忙里忙慌地朝外走,边走边问:
“小姐现在人在哪儿?”
“老爷说让您到书房里去,具体是什么消息,老奴也不清楚。”
嬷嬷拿着一件大袖衫追在胖夫人身后,边追边把衣裳往胖夫人身上套。胖夫人心切,快速扭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朝书房里走,还未没书房的门,在门槛外,她边急忙喊问:
“老爷,是不是找到诗诗了?诗诗现在在哪儿?可回来了?”
安丰禄沉着脸,拍了拍被下人拾起来,舒展得尽量整齐的勒索信,示意胖夫人去看。胖夫人识字,她看见上面的内容,先是一愣,呆问道:
“咱们诗诗这是被、被劫匪给绑了?”见安丰禄点头,胖夫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她又庆幸道:
“没事,没事,一万两银子,左右咱们还是出得起的。是不是只要给了银子,他们就会乖乖放人?”
安丰禄指着信上条款:“看到了吗,不许咱们报官,也不许咱们带着人去,明天午时之前,把银子送到他们指定的地方去,他们见到银子,后天放人。”
“咱们诗诗现在是在平安镇?”
安丰禄不由笑出声,绑匪又不傻,他们拿钱的地方在平安镇,藏人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在平安镇。
还有那一条不许报官,安丰禄也觉得可笑极了,他本就是官,又何必再去报官?
胖夫人素日里虽然有些小聪明,但骨子里到底是个遇事拿不清主意的弱女子,眼下安诗诗被人绑架,于她而言,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她本就没有主心骨,听安丰禄一声笑,心里更加乱且慌。
“到底在不在平安镇,当家的你说句话啊!”
“十有八九不在。”安丰禄冷声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安丰禄沉默片刻,“诗诗的命现在还攥在他们手里,没找到他们的藏匿地点之前,不宜打草惊蛇。左右现在诗诗的消息,咱们已经有了。”
“你的意思是?”
“一万两银子照备,明儿让人送到平安镇里去。”安丰禄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但我安丰禄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安丰禄的银子,自然不好拿,正是因为此,安歌虽在要银子时狮子大张口,但实则,她丝毫没有去拿那些银子的意思。
这是一场博弈,或许算得上是一场博弈,两者之间、明暗之间。
安丰禄在明、安歌在暗。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的,在无比漫长的等待中,终于等到了未时。未时末,程舒志回到了状元府。
他前脚刚回状元府,后脚,早得到信儿的状元府里的下人们,便把程舒志归来的消息送到了安歌处。
安歌即刻收拾收拾清晰,到了状元府。
她虽还正式进程家大门,但状元府,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第二个家。状元府的门一开,无需通报,安歌便径直去了书房。
程舒志已经在书房里坐下了,书案上搁着一本他近来常读的书,书旁搁着一壶茶,一个满的茶杯,一个尚空的茶杯。
那杯空茶,显然是在等客,或许也算不上是客。
书房的门掩着,安歌敲了敲门框,听程舒志一声“请进”,她推开门,冲程舒志温和一笑,熟稔且自然地拉开程舒志对面的椅子坐下。
程舒志则是提起茶壶来,给她倒了一杯茶,茶推到安歌手边,他笑问:
“想我了?”
从前说一句“想”,程舒志耳根能红半天,眼下见到他已经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安歌在心里感叹一句程舒志的脸皮真是愈发厚了,然后无奈一笑:
“不想你,就不能来看看你?”
“那你不想我,你来看我做什么?”程舒志故意一噘嘴,“我想你,你都不想我,你真是太无情了。”
安歌无奈笑一声:“别闹,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正事?”
“嗯。”安歌点头,正经说道:“昨天我派人把安诗诗给绑了。”
程舒志一愣,随即惊讶地问:“真的是你做的?”他见安歌点头,身子不自觉地往前一伸,紧张道:“你绑她做什么?她现在在哪儿?”
“她们对我、对小玉做过的事,早晚都是要还的,我绑她,自然是为了让她还债。”
“你把她怎么样了?”
程舒志焦急的语气突然让安歌心里不高兴,她一撇嘴,“我还能把她怎么样,怎么,连你也关心她?”
尽管她知道安诗诗和程舒志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还是忍不住酸道:“哦我知道了,你也觉得她长得好看,对她心生怜悯是吧?呵,没想到你也是如此肤浅的男人。别想了,人已经名花有主,过几日便要嫁给孙显荣了。”
空气里的酸味让程舒志好气又好笑,“我怜悯她干什么啊,我只是害怕安丰禄查到你头上,替你担心而已。你把人藏在哪儿了?”
“城外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临着乱葬岗,你知道吗?”
程舒志想了想,对那个城隍庙有些印象,于是点头问:“你把人藏在哪儿了?”
“对,那儿少有人烟,我便把她藏在哪儿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杀人灭口?还是干嘛?”
“杀人灭口?”安歌笑一声,“我倒是想杀了她,但是就这样轻易杀了她,太便宜她了,要慢慢折磨,把她们曾经加诸在我们身上的,都一点一点慢慢讨回来才痛快!”
“那?”
“我刚刚给安丰禄写了封信,问他要了一万两银子,让他明天送银子,后天我就把人放了。”
程舒志突然觉得好笑了,“合着你绑了人,就是为了把她放到城隍庙里关几天,别的啥也不干?”
“哪有。”安歌嘟嘟嘴,“我还让李建把她的头发给削了,削的长一截、短一截,跟狗啃似的,可难看了!”说着她笑起来,“我一想起来她成亲的时候,她这副模样,还戴着凤冠的滑稽样子,便觉得好笑。”
程舒志也觉得好笑,但是他看着安歌短短的头发,却笑不出声来。
安歌的头发长长了,长到了齐耳长,虽然不是狗啃似的长一截、短一截了,但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十分滑稽和难堪。
他不由地伸手摸向安歌的头发:“该削,把她削成尼姑才好,削成尼姑,也解不了咱们心里的气。”
安歌心里这才算舒服些,她冲程舒志咧开一个笑:“我来找你,不止是说这件事,安诗诗的头发和她头戴的首饰我都留下来了,还在李建手里头,我总觉得,咱们可以用这个做点儿文章。”
“文章?”程舒志想了想,勒索信已经送出去了,这东西留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做文章的。”再做细致的文章的话,便是栽赃嫁祸了。
就在程舒志心里开始打其他算盘的时候,安歌又道:
“还有一件事,我在我爹嘴里,问到了安丰禄藏自己历年来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等证据的地方。”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样,霎时间在程舒志脑子里炸开,炸过之后,便是无法言喻的狂喜。他激动地问:
“他把那些证据都藏到哪儿了?”
“在他的书房里有一间密室,密室的入口在书案下面,书案下面有两块地板是空的,地板之下便是密室。”
程舒志一阵喜,连说三声“好啊!”
随即他站起来,来到安歌面前,突然把安歌抱了个满怀,安歌懵了一下,便听程舒志激动道:
“我的好歌儿,你可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你还不知道,北疆传来消息,孙友志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扩张自己的势力。这几日陛下正在发愁,如何找个借口先剪了孙友志在京都的翅羽,你便送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孙友志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了?”安歌心中一惊,“难道说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早在先帝还未仙逝时,孙友志便已经野心勃勃,只是当时他根基未稳,如今他根基稳下来,缺的只是一个时机,在时机来临之前,蠢蠢欲动,再是正常不过。”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他在京都的翅羽或许可以剪去,但打起仗来,最看重的还是兵力,只要他手里还有兵权,就还是大患啊。”
没想到在国事上,安歌竟然还有一番见解,程舒志有些意外。一瞬间的意外后,他解释道:
“只要孙显荣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他就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