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分秒也不差,老道准时来到安歌面前。
安府的这些主子们,一个也没有来,他们或许也觉得等下大火烧起来,活人被生生烧死的场面太过血腥残忍,不敢来看。
“咦?你身上的那道魂儿呢?怎么不见了?”
老道到了之后,先是上下打量安歌一眼,发现不见原主的影儿了,又凑过来,鼻子使劲嗅着,想嗅出一点儿端倪来,他刚靠近安歌,安歌便一口唾沫吐到老道脸上,骂道:
“滚!”
老道羞怒地一抹脸上的口水,“你身上藏着的那个鬼不见了,贫道或许该饶你一命,但在来之前,贫道收了别人的银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死之后,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找到贫道身上。”
安歌不必问,也知道给了老道钱财的那个人是谁,她冷笑一声,“老娘到了阴间,再回来时,你们这些人,老娘一个也不会放过!”
老道只当她是在发疯,理也不理,让人去解安歌的绳子。
安歌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也明白,这是她唯一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绳子一松,新的绳子还没来得及绑上,安歌便趁他们不备,飞起双腿踢向旁边的下人,认准一个方向,拔腿就要朝外跑。
老道有些真本事,他不急不缓地超前一迈步,伸手一抓,竟然抓住安歌飞起的脚裸,用力一甩,狠狠把安歌甩到地上。
这次安歌使出了全力,老道亦使出全力,俩人一跑一追,再有其他下人拦着,加上安歌在柱子上被绑了一个上午,手脚酸麻无力,双手还被绑在身后,全力虽用出来了,却不能使出全部本事。
还没有等她从这个院子里跑出去,就再次落到老道手里。
老道是个心狠手辣的,这次捉到安歌,什么废话也没有,从怀里掏出一个画满符咒的布帛塞到安歌嘴里,摁住安歌,让其他人拿绳子来,把安歌五花大绑,捆成了一个粽子后,直起身来,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冲安歌呢喃一声“无量天尊”,看向其他人,命令道:“把她抬到火架上去!”
火架上亦有一根竖起的圆木桩,饶是安歌再奋力挣扎也逃不过被绑到柱子上的命运,绳子绑牢了,下人从火架上跳下来,老道手中高举的火把已经点燃。
他冲着安歌又“叽里咕噜”念了一阵别人听不懂的话,一桶酒抬过来,朝火架上一泼,大部分泼到了安歌身上。
酒气辛辣,冲得她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雾气里映着一团渐近的火光,安歌绝望地闭上双眼,这次是真的完了。
她只希望等下烈火焚身的感觉不要太痛,心底里又隐隐盼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从她在河里被程舒志救起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一场冗长连贯的梦。
熊熊烈火一烧,把她灼痛,把她惊醒,她再醒来,自己还活着,在二十一世纪好好地活着,这样也好。
安歌又睁开了眼,这次她看的是安府以外的天空,看的是平安镇的方向,她望得见天空,望不见脚下的路,亦望不见路上一个又一个行人。
那些行人中,有一个人正在策马狂奔。
他手里的马鞭一下又一下狠狠抽打在跨下马儿身上,只要马儿速度稍慢,便是一记无情的马鞭。
从平安镇,一路到京都,饶是城门口他也没有停歇,饶是经过京都最热闹的街,他也没有把速度放缓。
他的心像是一支箭,这支箭早已经离弦,射进了安府。
他不是旁人,正是程舒志。
巳时初,安丰年火急火燎地来到平安镖局,一进门,便险些要给程舒志跪下去,哭着求他一定要救安歌一命。
如果程舒志去得早了,或许还来得及,如果去得晚了,恐怕就只能够给安歌收尸了。
临近安府,程舒志的马鞭便扬得越急,方到朱雀街,程舒志便看见安府上空升起一团又一团的黑烟。
“该死!”
程舒志暗骂一声,从马背上直接飞起,施展轻功快速朝安府走,那速度,竟然隐隐比马儿还有快上三分。
他没有走正门,生死关头,也管不了许多。
只见他从房梁上一跃而进,翻身来到安歌面前,便见到火架已经全部燃烧起来了,圆木柱上绑着的绳子已经烧断,火光里,影影绰绰有个倒下的人影,无声无息。
老道和其他人在一旁默默看着,安歌的惨叫声他们已经听得麻木,只等着火里的人烧成灰烬。
“歌儿!”
程舒志吓得脸色惨白,不顾烈火灼灼,一下子飞到火架上,抱起火光中的人,转身跳下火架。
他的动作很快,人已经被救下,老道等人才反应过来,团团把程舒志围住,生怕程舒志带着人逃了。
程舒志没有逃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怀里人身上、脸上都已经灰黑,气若游丝,几不可查。
她的头发被烧焦,衣裳也被烧了个七八,程舒志脱下外衣把她包住,眼睛里窜出火来,愤怒地盯着眼前的人,尤其是为首的老道,怒吼道:
“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混账!”
“她被鬼魂附体,肉体还没有烧完,你把她交出来,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后果?”听见老道威胁的话,程舒志笑一声,他小心翼翼地把安歌放到地上,然后抬起头,死死盯着老道,一步一步沉重地朝老道面前走。
老道活了一把年纪,年轻时也曾跟着出云观的老观主去过皇宫,见过天子,自认再大的场面都慑不住自己。
可见到眼前愤怒的男人,不知为何,他却隐隐有些怕。
他攥紧自己的桃木剑,没什么好怕的,对面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他学了四十年本事,难道还能怕一个毛小子不行?
下一秒,程舒志就突然闪到老道面前,他的手快如闪电,老道还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就已经被程舒志锁住喉咙。
老道和程舒志之间,但是身高,便差了一个头,程舒志朝上一举,便轻而易举地把老道举起来,用力一丢,准确无误地丢进火架中。
火舌无情地一伸,伸到老道身上,老道尖叫着从火架上跳下来时,帽子头发都被火舌吞噬掉了,分外狼狈。
他恼怒地盯着程舒志,放狠话道:“好小子!你竟敢惹怒我!你可知我是什么人!宫里的云清大法师都得尊我一声师叔!”
“那又如何?”
程舒志朝老道一转身:“我杀了你,连云观的素真老道也不敢说什么!”
见程舒志真的动了杀机,方才一过招,老道已经认清楚自己和程舒志之间的悬殊,自知不是对手,急急朝前厅里退,他还没有退到抄手回廊上,便听一声怒问:
“我看谁敢在我的地界上动道长一根毫毛!”
安丰禄从抄手回廊上拐过弯来,见来人竟然是程舒志,怒极反笑,“贤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到我安府来闹事,真当我安府无人了不成!”
“安大人你胆敢把我程家未来的少夫人架到火上烧,也当我程家当真无人了不成!”
“我烧的不是安歌,是邪祟!”
“红口白牙轻轻一碰,就说个歌儿是邪祟,既然如此,我也觉得令爱是邪祟,安大人你把令爱也架到火上,一并烧了吧!”
“你!”安丰禄被气得发抖,一挥手,“把他给我拿下!”
就凭安丰禄身边这群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家丁,哪里会是程舒志的对手,就连刘七,在程舒志手下竟然连一招也走不过!
见无人能挡程舒志,安丰禄脸色铁青,因清楚安丰禄不敢把他如何,所以并未像老道一样生出怯意。
“她被邪祟上身,今日你如果敢带走她,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程舒志冷笑一声,把安歌拦腰抱起,径直走到安丰禄面前,“我偏要带走她,你又能如何?”
“你!”
“不止是她,我之前送到府里的那个丫鬟,劳烦安大人也一并交出来。”
有生之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晚生威胁,安丰禄气得只差跳脚了,他身边无人,自己不会功夫,不敢和程舒志硬碰,又不肯让步,只给刘七使着眼色。
刘七会意,抄起一根粗棍子来,从程舒志后来慢慢绕过来,打算给程舒志闷头一棍,他刚近程舒志的身,程舒志后背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飞起一脚,直接把刘七踹飞。
便在此时,前院里也乱起来了。
原是大壮随后而至,大壮轻功不如程舒志,也不愿翻墙,直接从正门闯了进来,沿着火光,一直闯到程舒志面前。
见到大壮,程舒志冷冷道:“去找瑶瑶,谁敢拦住直接打,打死的算我的。”
这句话更是气得安丰禄脸色煞白,他指着程舒志的鼻子,大骂道:“本官乃是二品大员,你不过一个落水犬,程家也早没了当年的威风,本官念在你已故的父亲的面子上,对你一让再让,你莫要太过嚣张!”
“不多时,我程舒志自可在朝堂之上占据一席之地,至于安大人您二品大员的位置又能坐多久,呵,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