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志确实被狼群围住了。
他本意随便猎杀两只兔子凑个及格分,就折回去,但他的马儿走得实在是太慢了,外围的活物已经被人杀了个精光,程舒志无奈,只好往里面走。
行到深处,便是狼群的地界,昨日狼群的三个同胞被猎杀,今日,它们便把账都算到了程舒志身上,见到程舒志骑马拿箭来,狼群蜂拥而上,势要把程舒志撕个稀碎。
马是老马,到了生死关头,也跑不过这些豺狼,箭又只有三发,程舒志连射三发箭,箭无虚发,豺狼应声而倒,却也只倒了三头。
其余的狼见到同伴再次被杀,皆是红了眼,嘶吼着,更加疯狂地朝程舒志扑过来。
程舒志低声咒骂一声“该死!”眼见狼群就要追上老马,他果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下一秒,狼群便把老马撕了个粉碎。
他轻功虽好,和这些狼的速度比起来,还是要差上很多,自知逃不掉,程舒志索性回过头,从死了的狼身上拔下箭当做武器,暴喝一声,认准一头凶猛的狼,箭狠狠地朝狼的眼睛刺去。
同时他身体一翻,翻到狼背上,左手快速抽出腰间匕首来,匕首一划,锋利的刀刃割破狼的毛皮、血管。
狼吃痛,大力地挣扎过,“呜咽”一声,又一头狼倒地不起了。
程舒志动作没有片刻停滞,这一头狼死了,他立刻如法炮制,拔出箭再去杀另一头,狼有灵性,躲得也快,再加上他们数量众多。
他一边躲避着狼群的攻击,一边寻找杀狼的时机。
在狼群面前,程舒志不敢丝毫松懈,他的神经紧绷着,无论是动作还是反应,比起平时来,都快了一倍不止!
一头又一头狼倒下,他的身上也多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抓痕、咬痕,最严重的伤口在他的左上臂,它生生被凶狼咬下一大块肉,深可见白骨。
狼群凶恶,可是程舒志比狼群还要凶恶!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程舒志忘记了时间,他只知道一昧地、机械地从狼群口中博得生还的机会,几十头狼,终于被杀得只剩下十头左右。
狼群恨他,可也怯他。他右手拿着已经断成两截的箭,左手拿着沾满血的匕首,笔直地站在狼的尸体中间,看着剩下的狼。
剩下的狼也在看他,在他的眼神里,只看得到森然杀意,狼群终于彻底怯了,一只狼“呜咽”一声,调头朝后一窜,其他狼立刻跟着逃了。
看着最后一只狼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程舒志胸口里绷着的气不敢舒,清林园深处,他害怕再窜出什么野兽来,用刀割破自己的衣裳,简单扎住伤口止住血,快速朝外走。
他没有别的念头,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只要到了外围,他就安全了。
落日的余晖开始落到他的肩头上,红的像是血,当最后一抹余晖消亡,他还没有走出清林园的话,饶是他在清林园里杀了再多的狼,都不作数了。
大壮紧张而又焦急地盯着清林园的出口,他时不时看一眼座上的考官,那些考官已经等不及了,甚至已经有人说:
“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怕是不会出来的,咱们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走吧。”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这一天就不算完全过去,为了不让人诟病,还是再等等吧,左右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了。”
“孙将军既然开口了,那咱们就再等等。”方才抱怨的人立马又堆满笑,老老实实地坐住了。
“少东家,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大壮紧张地不停搓动自己的双手,按照程舒志的实力,不该到现在还没出现。
他还没有走出来,大壮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程舒志在清林园里遭到了不测。
终于,一个拉长的身影出现在出口处,大壮呼吸不由屏住,定眼一看,确实是程舒志,除了脸上,他身上其余部分都是伤,老马死了,他是一步一步走回来的,手里提着一个狼头,肩上挂着两个狼头,一出清林园,他便把狼头丢到地上。
和孙显荣出来时,众人惊羡的目光不同,众人看向他,皆是震惊。
“少东家!”大壮激动地喊一声,程舒志见到他,冲他惨淡一笑,然后看向台子上的那些考官,缓缓说道:
“死了多少只狼我也不知道,你们自己去数吧。”
死了多少只?考官们吃惊地看着他,有人问:“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
“碰见了狼群,被狼咬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更让别人吃惊,一位考官立刻震惊地让士兵去林子里搜,程舒志没有走向其他考官,而是走向人群,还没来到大壮身边,大壮便急忙走过去。
“少东家,您没事吧?”
“流了点儿血,死不了,大壮,去给我找点绷带和药。”
历年武举,都少不了有人受伤,绷带和药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就算有人再想让程舒志死在里面,但他活着出来了,就不能弃之不管。
不大一会儿,一个医官就跟着大壮过来了,熟练地替程舒志清理伤口。
此时此刻,谁也没有再催促,他们都在等,等进去搜查的士兵回来,等一个消息,一个程舒志是否是真的从狼群里逃回来的消息。
小半个时辰后,进去的那些士兵割拖了两头狼的尸体回来,包括那三头无头狼,狼的尸体堆到一起,就像是一座小山。
围观的人粗略数了数,少说也有十五六头狼。
孙显荣站在孙友志身边,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些狼,咬牙切齿地看着程舒志,他心里不平,他认为自己乃是天之骄子,程舒志不过是个落魄小子,程舒志只能被自己压着。
眼下这个该被自己压着的人风头突然要超过自己,他不平,不由说道:“就算把狼群全部杀死了又如何?弓箭射杀的也不过三头。”
是了,这场比的是弓箭,不是谁的功夫更强。
但程舒志用弓箭射杀的狼只有三头不假,他的实力在这一刻有目共睹也不假。但他实力再强,今日已经在清林园里被狼群们弄出一身伤。
考生们惋惜之余,又有些庆幸,庆幸明日的武艺比拼上,程舒志难以再使出全力,饶是他本事再高,今年的武状元,也注定和他失之交臂了。
大部分人为他惋惜之余,程舒志看了看自己快被绑成麻袋似的双臂,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问大壮:“今儿我给歌儿写不了信了,该怎么办?”
“一日不写也没什么,少东家您该想想,明日的比试咱们该怎么办。错过了今年,下一次殿试在三年后,咱们还等得了下一个三年吗?”
程舒志斜眼看孙友志:“咱们等不了,可有些人等不了了。我现在这样子,比试是不可能再去比试了,再去比试,只怕没死在狼群里,反而会死在人手里。”
“那您还怎么.......”
“回去再说。”
正因为清楚,以程舒志现在的样子,不可能再去参加剩下的比试,孙友志极其大方地在弓箭成绩上,给他记了三十满分。
第一天的比试,在成绩公布后,正式结束。大壮不敢让程舒志走动,雇了辆马车过来,扶着程舒志坐到马车上,先去了医馆,请大夫仔细查看过他的伤势后,马车在回去的路上,一拐弯,拐到了一家香料铺里。
香料铺的掌柜瞧见大壮进来,笑盈盈地凑过来,询问道:“客官您要些什么?”
“近日不好眠,要些安神香。”
掌柜闻言,急忙瞧了四周一遍,确定四周无人后,把大壮领上了楼。
这家香料铺,算是程舒志和那位宋老爷的一个临时联系点,如今程舒志被狼群咬伤,硬抗下面的比试十分牵强。他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找宋老爷。
大壮在香料铺里逗留了半刻钟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果然拿了一些安神香,他一上马车,程舒志便急忙问道:
“办妥了吗?”
大壮点头:“最迟两个时辰,宋老爷便会晓得这件事。少东家,明日咱们还去考场吗?”
“自然要去。”
程舒志合了眼,开始休息。马车一路晃晃悠悠,把他们拉到昨日下榻的客栈,大壮搀扶着他走上楼,回房之后,程舒志强打起精神,问大壮要来笔墨。
他的右手也伤了,伤的虽然不如左手厉害,但写起字来,却会止不住地发抖。
因为手抖,今日这封信他写了很长时间,来来回回写了数十张纸,才勉强找到一封笔迹最正常的,交给大壮。
信上提了今日武举一事,也提了自己顺利进入了下一关,却没有提自己被狼群围,没有提自己的一身伤,亦没有提有人已经开始为难他了。
他一同交给大壮的还有一个同心锁。
他盘算过,如果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这封信或许能赶在中秋那天,送到安歌手中。
他人不能去药王谷,唯有那个小小的同心锁,能够代替他,带着他的心,披星戴月到江北去,到安歌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