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显荣的手落到安诗诗的肩头上,一下把安诗诗揽入怀里,“歌儿是诗诗的妹子,既是湿湿的妹子,便也是我妹子。我同妹子说两句亲近的话,都不成了吗?”
安诗诗嘴上虽笑着应是,心里却把安歌和孙显荣一起骂了狗血淋头。
一对狗男女,当着她的面,孙显荣对安歌就已经如此放肆了,若是四下无人时,又该如何!
安诗诗此时只恨安歌没死在那场火里,非但没死,身上竟连一点儿疤痕都没留下,真是个妖精!
园内四人,除了孙显荣,其余三人皆希望对方离自个儿远些,别坏了自个儿今日的好兴致。
程舒志先开了口,他大手从袖底下伸过去,拉住安歌的小手,冷淡道:“不敢耽误孙郎将和安姑娘荡秋千,我们先行告辞了。”
他刚抬起脚,又听安诗诗一声“且慢!”
安诗诗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安歌,细声慢语道:“过几日便是太后的生辰,今年太后依旧在慈德宫里设宴,请柬昨日送到了家中,妹妹这几日你好好准备准备,待到九月十三,和我们一道去宫中赴宴。”
安歌愣了下。
在原主的印象里,每年九月十三,胖夫人和安诗诗确实都会打扮的衣鲜亮丽,带着贵重贺礼,往宫中为太后贺寿。
原主十二三的时候,也曾巴巴地求过胖夫人一回,求她带自己去宫里头开开眼界,哪怕是装扮成丫鬟也可以。
胖夫人却一脚把原主踢开,嫌她不懂规矩,丢人现眼。
突然间的,安诗诗竟然邀请安歌跟着她一道儿去宫里为太后贺寿,安歌眉头一蹙,觉得其中或许有诈,于是拒绝道:
“之前大娘说过,我生来粗鄙,不懂规矩,去了宫里,怕是要丢人现眼,所以便不去了。”
安诗诗早料到安歌不会轻易上套,却没想到,她拒绝的时候,竟然直接搬出之前胖夫人的那套说辞来。
安诗诗心有不快,但当着程舒志和孙显荣的面,还是强挤出一副笑脸来:
“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俩自幼一起长大,饶是娘没有派人特意教过妹妹规矩,妹妹耳濡目染,也该会了,只要规矩做得好,怎么会丢人现眼呢?”
安歌有些不耐烦,刚要拒绝的再直截了当些,安诗诗紧接着说道:
“再说,太后在请柬上点名道姓让妹妹你一道入宫,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请柬昨日确实送到了胖夫人手上,但安诗诗这句话,却是诓人的。她笃定安歌不会轻易跟自己进京,所以才搬出这套说辞来。
左右请柬只有一份,又在胖夫人手中,安歌就算是想看,也看不成。
安歌不信她的话,“京都里长小姐的名字,太后兴许都记不全,又怎会知道我这个粗鄙丫头,姐姐,你莫要诓人啊。”
“谁诓你了!”安诗诗语气不快起来,“若不是因为你是程公子的未婚妻,程公子又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太后又怎会晓得你。总之,话我已经带到了,十三号巳时,咱们就得赶到宫里,去还是不去,就看妹妹你的了。”
说着安诗诗拽着孙显荣的胳膊就要朝回走,她走了两步,生怕安歌不去,补充道:“你若是不去,太后怪罪下来,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安诗诗拉着孙显荣又回到了秋千上,安歌看她看了有一会儿,心里犯起嘀咕来,难道说,太后当真宴请了自己?
程舒志拉了拉她,拉着她走出这座园子。安歌游园的兴致少了一半,沿途绚丽景色也失去光彩,好一会儿,她才抬头问:
“舒志,你说太后真的宴请了我吗?”
“不大好说。”程舒志亦疑惑地摇摇头,他顿了顿,“当今太后非陛下的生母,她与陛下的关系很差,若她当真宴请你了,你怕是要小心。”
“关系很差?”
程舒志看了眼四周人群:“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到回去了,我再详细跟你讲。”
渐近晌午,百花拂露园的人越发多起来。
若是想要尽兴赏上一天山水,于此佳节,来百花拂露园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今日来,安歌瞧见的花,还不如涌动的人流多。
但程舒志只有这一日假期,再往远走,最多走到明心湖。
夏日的明心湖是处好去处,但到了秋日,湖中荷花皆败,两岸垂柳也发黄,放眼过去,除了漫漫的水,便是漫漫的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欣赏的。
既是来游玩的,安歌便很快把太后寿宴一事抛之脑后,痛痛快快地跟着程舒志好好地将百花拂露园走了一圈,直走到她双腿酸麻才作罢。
程舒志非拘束之人,见安歌走不动了,他立刻蹲下来,将安歌背到身上,慢慢地背着她朝园外走。
他练了十几年功夫,身体健硕得很,背部宽厚,浑身强健有力。
安歌趴在他背上,头窝在他的颈窝里,歪头看着他好看的侧脸,看着看着,便入了迷,忍不住想要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而四周乌泱泱的一群人,安歌实在拉不下脸来,于是她错过视线去,看向沿途和自己背道而驰的匆匆路人,直到程舒志背着她出了百花拂露园,到了自家的马车上。
今日百花拂露园外的拴马柱上,拴满了马儿或马车,马车一多,车夫也就多。
因不知主子什么时候回来,他们不敢走远,于是几人成堆,聚在一起赌起牌来。
程舒志的车夫挤在那群人中间看着,时不时朝门口看一眼,他瞧见程舒志背着安歌出来了,急忙从车夫中间挤出去,从马车后面拿出踩凳来。
踩凳放好,程舒志刚巧走到马车前,他扶着安歌在马车里坐稳了,车帘一放下,安歌便迫不及待地问起宋琅和太后之间的事来。
宋琅和太后之间的关系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功夫。
程舒志理了理情绪,尽量平淡地说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吗,这江山本是陛下的兄长四皇子从大皇子手里夺来的,后来四皇子英年早逝,皇位才落到了陛下手里。”
安歌点头。
“宫里对外的说法是,四皇子因病逝世,其实不然,他是被当今太后毒杀的。陛下的母妃将四皇子的死因秘密告知陛下不久,也失足掉进了河里,仙逝了。”
“等到陛下从江北回到京都,当初侍奉在陛下母妃身边的下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说是失足,但究竟是真的失足,还是有人加害,便不可得知了。”
“是不是也是被太后害死的?”安歌吃惊地小声问。
程舒志摇摇头:“没有确切证据,不敢断言。先帝死前,最宠信的人便是当今太后,太后见陛下将登王位,便说自己膝下无子,想要将陛下过继到自己膝下,先帝也同意了,后来先帝驾崩,陛下继位,太后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后。”
安歌一阵缄默,据她所知,若是后妃膝下无子嗣的话,皇帝驾崩后,便要被送到某一处宫殿去了却残生,有子嗣者,方能在后宫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对当今太后的了解不多,但仅从程舒志的话中听来,她能做未来准皇帝的养母,应当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马车出了百花拂露园,没回安宅或者状元府,而是朝京都里最大的酒楼去,行至一半,程舒志想了又想,终于补充道:
“我回头见到陛下,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让你别去太后面前露脸,我一家虽是被孙友志所杀,但也算间接地因她而死。”
“啊!?”
“我父亲活着的时候,虽手握大权,但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先帝欲削父亲兵权,却又找不到把柄,后来先帝设宴,宴请百官,宴席间,便是她演了一出戏,污蔑父亲欺凌他,父亲才会被夺去兵权,禁足京都。”
“啊!?”
安歌惊讶地张大嘴,嘴巴里几乎可以塞的下一个鸡蛋去,她实在是没想到,程青云被夺权,竟是因为此。
很快,她便愤愤骂道:“真是个恶毒的老婆娘!”
显然是没想到安歌竟然会骂人,程舒志愣了一下,随即把手从帷帽底下钻进去,揉了揉她的脸蛋:
“她可不是什么老婆娘,总之,她不是个善人,若是能不见,咱们便最好别去见,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安歌点点头,心道,程舒志说得对,这确实是不必要的是非。同时她仍旧在心里犯着嘀咕,太后寿宴,宴请自己,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自个儿和太后素来无交集,她为何要宴请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单纯因为程舒志?
若是假的,安诗诗扯这样一个谎话来诳自己入宫,究竟有什么目的?
皇宫本就是龙潭虎穴,莫名来的邀请,更让安歌觉得,此时的皇宫,就像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只等自己两条腿都迈进去,然后“咔嚓”一下,把自己给吞噬!
突如其来的“荣耀”,让安歌内心隐隐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