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我打这通电话来，主要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不想再瞒着他们了，我想告诉他们当年的真相……我的良心，已经受到了谴责，这二十三年来，没有一个夜晚，我是睡得香的。或许只有告诉他们真相，然后寻求他们的原谅，向他们忏悔，这才是我的唯一出路。”
她的良心，已经不安了二十三年。
“小刘，你可要想好，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失责事小，事关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搞不好，你可是要吃官司的。我呢，反正已经退休，名声和工作，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可是小刘，你不一样。你可千万不要冲动用事！”
柳医生是不支持小刘的冲动，二十三年就过去了，就算现在有人旧事重提，翻出来追查，但是，只要他们自己守口如瓶，还能查出什么来？最后的结果，一样还不是不了了之？
“若是有了污名在身，以后哪家诊所，哪个医院，还敢用你？你这不是自毁前途，是什么？”
刘护士躺在病床上，一场低血糖引起的昏迷晕倒，让她这个病人，忽然意识到生命的无常与脆弱。
“柳姐，他们这一对老人看上去挺可怜的，而且今天，要不是他们到我家去找我，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我晕倒在家，更不会及时把我送进医院里来，柳姐，我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她的良心，非常不安。
“他们已经注意到你，小刘，你现在自己都不安全，都还为他们着想，你为他们着想，谁又为你着急？你不是说，你儿子下半年就要结婚了吗？你想想，你这个当妈的，如果出了这种丑事，那么，让你未来的儿媳妇家里知道，谁还看得起你的儿子，哪家的姑娘，还愿意和你的儿子在一起结婚生活，小刘，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刘护士想到自己快要成家结婚的儿子，又是一阵犹豫。
“小刘，当年可是你哭着求我，求我替你保密，求我不要声张，否则你的实习生涯就完了，这辈子想要当护士的愿望，也会落空。我是看你可怜，看你年轻，不忍心你背负上这种沉重的丑名，所以才狠不下心来，替你做了隐瞒，这一瞒，就瞒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我都坚持下来，你怎么到现在，反而萌生了悔意呢？”
柳医生更显不安。
“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事，一旦当年的事情被掀了出来，那么受牵连的，肯定是一大片，当年的医院都没了，他们执意要查，就让他们去查，反正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你什么都记得不清楚了，就可以搪塞过去。”
这位柳医生一生良好的医德，曾经获赞的荣誉，也是不计其数。
她自然是不希望自己退休了之后，老了之后，还招来一个骂名。
“可是，柳姐，我们这样一直瞒着，真的好吗？那两个老人，看着年岁也不小了，还能有多少年的活头和盼头？”小刘护士终是动了恻隐之心。
“我不管，你就算要悔过，也不能把我拉下水，我背不起这个骂名！”
然后，柳医生气愤地挂断了电话，主动结束了这次的通话。
叶氏夫妇出了医院，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该去哪里。
就这样失望地回去？
什么收获也没有，什么进展，也没有查到。
就这样回去的话，就意味着他们要放弃。
“我们先在医院附近，找一家便宜点的酒店住下来再说吧。”叶祖新终是不甘心。
叶夫人折腾了这么久，也折腾得累了，点头附和，“行，我听你的！”
一夜的辗转难眠，小刘护士的黑眼圈，更加明显。
她下了床，然后走到窗边，初升的太阳，正在从东边缓缓地升起，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已经有不少的病友在那里锻炼，以及散步。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张长椅上。
在这张长椅上，坐着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从她的病房里离开的一对老人。
他们居然没走？
刘护士悄悄地离开了窗边，不敢再看第二眼。
病房的门，敞开着，一间病房里面，住了三四个病人。
其中一位病友的家属，年轻的妈妈，扯着自己的女儿过来看望外婆，或是奶奶。
“你这孩子，叫你不要乱跑，你偏要乱跑，刚才妈妈找不到你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妈妈心里有多着急？”
大概是贪玩的孩子，一时兴起乱跑，结果害得年轻的妈妈担心不已。
这一幕场景，落在刘护士的眼里，却让她怔怔地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她的手里，也曾经丢过一个孩子。
只不过，从她手里弄丢的这个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是，却是她在当实习生第一年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一个小婴孩。
至今，她对那天发生过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印象深刻。
像打上了铬印一般，每当她良心难安的时候，就会回想一遍。
那天来医院里待产的孕妇很多，那天在医院里出生的初生儿，也特别的多。
当时作为实习生的她，是跟在柳姐的手下。
至今她仍然记得那天，她也特别的忙。
“这是六号床的孕妇，刚刚生下来的一个女婴，你快抱着去做测量然后登记！”
二十三年前的产科，远远还没有现在的产科，设备先进，设施齐全。
当时的医院，也非常的小，但是各科室的病人，却人满为患。
她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女婴，和别的初生的婴儿一样，这个女婴，长得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倒像个丑老太婆。
“护士，护士在哪里，我老婆要生了，羊水都破了，快，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嘈杂的待产室里，有孕妇的家属，忽然慌乱地叫喊。
当时在产科室里负责接生的医生，都忙得抽不开身，每个医生的手上，都还有在生产中的孕妇，这更是马虎不得的。
作为实习生的她，天生的职责，以及使命感，让她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女婴，然后朝着刚才的呼喊声狂奔过去。
孕妇的情况，的确有些凶险。
羊水破了，孕妇的气力，却差不多已经耗尽了，这是一个身形娇小，骨架也特别小的年轻妈妈，是头一胎。
“吸气，再呼气，跟着我一起做！”
在产科实习了这么久，当时的她，赶紧跑过去指导，等产妇的气息稍微调整过来之后，她又赶紧跑去联系能够挪得出来时间的接生医生……
等到终于有医生，接生了这名产妇时，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怀中先前抱着的那名女婴。
“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她明明记得她慌乱间，就将还没有来得及做登记和测量的女婴，直接放在了一张暂时空着的病床上，可现在这张病床上面，却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那一天，她寻遍了整个产室，所有的病床，全都被她翻了一遍，可是，那个女婴，还是没有找到。
二十三年前，监控录像并不普及。
她实习的的那家医院，还没有安装像现在这种随处可见的监控录像，将每个角落和死角，都可以拍得一清二楚。
整个医院，都被她寻找了一遍，到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当她心神恍惚地回到产科，正不知道该如何向柳姐汇报时，柳姐突然又将她叫了过去，先前生产完的那名产妇，结果又生下了一个女婴。
加上在她手里丢失的那一个女婴，算起来，就是一双女儿。
“柳姐，我要向你郑重地汇报一件事。”
当时的柳姐，是负责接生的医生。
“你要向我汇报什么事？对了，先前让你抱着去做登记和测量的那个女婴呢，你怎么是空着手回来的？”
就连柳姐，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再看我的脸色，惨白一片，她心凉了半分。
“到底怎么回事？”
她记得当时柳姐将她悄悄地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地询问。
“柳姐，孩子没了……”
话一出口，当时她就觉得完了，天都要塌了。
身为一个实习的护士，一个刚出生的小生命，就在她的手里丢失，那么，她的护士职业生涯，就此算是玩完了。
“什么叫没了？小刘，你真是好糊涂！”柳姐当时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将当时慌乱的过程，一一如实交待，孩子就是在那阵慌乱里丢失的。
“有仔细找过了吗？不行，这事非同小可，从现在起，你先别声张，我们先再去找找看，如果能够找得回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可她已经将医院，差不多翻了一遍过来。
“万一是要是找不到呢，柳姐，你告诉我，会怎样？”
柳姐当时的表情，很吓人。
“产妇以及产妇的家属，要是知道刚生的孩子丢了，一定会找你拼命的！你被他们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当时的她，完全吓傻了。
她是柳姐手下的人，出了这种事，柳姐自然也难逃其责。
所以，当即两个人就将医院整人全部再翻了一遍。
可恶的是，还是没有找到孩子。
这么小的刚出生的婴孩，若是在医院里找不到的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已经被人抱走了，抱出了医院。
经过暗中调查，最后她们将目标，锁在了一名精神有问题的孕妇身上。她们怀疑，正是这名精神有问题的孕妇，将刚出生的婴儿，直接从医院里抱走了。
